在仁武朝之後，大明的藩國自負盈虧，同時定期以朝貢的名義交稅，按照固定的比例交。
有的藩國可能特别富，主要是有容易開采的資源，或者是農牧業物産豐富，同時人口也比較多的。
有的藩國可能特别窮，主要是環境異常惡劣，或者是啥都沒有的，可能連人都沒有。
大食國就是特别窮的那種。
隻有數量非常有限的居民，生活在沙漠中的零星的綠洲裏，聯絡交通都非常的困難。
流沙縣位于一個小海灣裏面，周圍有三個距離比較近的綠洲居民點，所以就把國都選在了這裏。
大明人是農耕民族，最喜歡的地方是新天府那肥沃的大平原，根本就不想到這種地方來吃沙子。
大食王府的審理正許明輝，是留守大食王府的最高級官員，長史離開後負責管理王府的日常事務。
許明輝前幾天收到左長史劉志新發來的消息，過兩天有能給大食國創造收入的工匠們要來。
還有未來的鮮卑國公一家要從這裏路過，想來拜訪一下大食親王的國都。
劉志新提醒許明輝準備好接待一下。
許明輝對于前者是比較歡迎的，創造收入這種事情，能不能成的都是好意，都可以去試試。
但是對于後者，許明輝就沒有什麽好心情了，你路過就路過，還停下來拜訪什麽？
看看我們王府有多窮嗎？
關鍵是這接待得花多少錢啊……
不過不管心裏怎麽想，怎麽扣，許明輝還是得耐着性子出來接待。
雖然對方現在還隻是個西夷，但以後就是大明的公爵了。
不管乘客和接待的人的想法是怎麽樣的，載着不同方向的客人的兩艘大型客輪都完成了停靠。
由于流沙縣的碼頭比較狹小，也沒有明确的貨運和客運之分，所以兩艘大船的距離很近。
羅亞山一家人下船的時候，就能看到對面的移民船也在下人，同時很快就開始卸貨。
許明輝一行人首先迎上了羅亞山一家人。
看對方形象明顯是混血，但是全家打扮完全是明式的，妻子完全是明人，孩子基本看不出西夷形象。
許明輝心中的不爽就稍微減輕了一點：
“大食國審理正許明輝，見過亞曆山大王子。”
羅亞山帶着一家人非常規範的回禮，讓許明輝等官員挑不出任何毛病。
口音也是非常的标準，博得了對方的幾分贊許。
雙方客套了幾句之後，羅亞山主動跟對方攀談：
“請問審理正，在這裏停靠的另外一艘船，是過來提供補給或者是修理的嗎？”
許明輝直接擺手說：
“不是的，那是大明本土來的移民船，這裏就是他們的終點。
“我也正要去接待那邊的客人，國公可以先乘坐馬車去館驿休息。”
羅亞山和身後的妻子和孩子都是一愣：
“往這裏移民？”
許明輝沒有繼續解釋，随口向羅亞山告罪，然後就直接離開了。
他直接帶着隊伍去接待另一邊的工匠了。
羅亞山這個露西亞皇子，未來的鮮卑國公，就這麽被晾在路邊，交給了幾個普通的接待人員。
羅亞山稍微有點不舒服，但是也很快就适應過來了。
自己畢竟隻是“蠻夷”的皇子，最多隻能對位與大明的親王之子，以後最多是個外藩的鮮卑國公。
大食王是大明的親藩親王，審理正大食國僅次于長史的官員。
雖然在大明本土隻能算六品官，但是在本土之外的地方，相比外藩和蠻夷君主而言，并不會低一頭。
對方主動過來客套一會兒，已經算是給了自己面子了。
如果自己是大明的皇子……
不說皇子皇孫了，哪怕自己隻是個大明的伯爵，對方也絕對會親自把自己迎進城。
等自己的大明國公爵位落實了，情況也許能夠稍微好一點。
羅亞山心中暗暗的歎了口氣，又想到了對方剛才的回答，就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仍然無法相信大明要往這種地方移民。
不過羅亞山很快就想起來，自己下船的時候，就看到對面正在卸載機械設備。
“難道是要在這裏開采什麽礦産？”
趙心蓮下意識的搖頭：
“沒聽說這裏有什麽礦産……”
這邊一家子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邊的許明輝已經迎上了鄭複光，笑容滿面的拱手問好：
“可是鄭複光鄭工？本官是大食王府審理正。”
鄭複光是工匠大學的畢業生，有正七品中級工匠證書，是航空燃料原材料勘探項目的負責人。
朱靖垣的母親梁雲英，在王貞儀的建議下，專門去工匠大學找的。
這種大工程，不能沒有高等級的工匠負責。
鄭複光的名字，也是專門寫到了電報上，專門通知了許明輝的。
但是現在鄭複光自己卻是心情複雜，勘探石油本來是個沒底的事情。
不知道要在這大沙漠裏面吃多久的沙子了。
鄭複光打起精神，向許明輝拱手回禮：
“正是在下，見過審理正大人。”
“不用客氣……”
許明輝笑呵呵的答應着，然後其他的工匠一起拱手行禮，同時招呼他們上車進城：
“諸位一路鞍馬勞頓，請随本官先去宿舍安頓休息，明日本官再設宴爲諸位接風洗塵。”
許明輝跟鄭複光坐了同一輛馬車，路上就跟鄭複光閑聊。
羅亞山帶着老婆孩子坐了另外一輛馬車。
索菲娅通過窗戶看着許明輝接待鄭複光，有些疑惑和好奇的問：
“爹，娘，那些是什麽人啊？爲什麽那位大食國的官員親自陪着他們，而不是我們？”
趙心蓮能夠看得出來，那邊的幾個人應該不是官員，否則下船的時候應該換官服。
看衣着也不像是貴族，反而像是工匠，而且那麽年輕，最多也隻能是中級工匠們了。
一群工匠的待遇，都比自己的露西亞皇子丈夫高。
大明官員對泰西人的歧視還是那麽的嚴重。
趙心蓮頗爲無奈了摸了摸女兒的頭發，沒有告訴女兒實話：
“應該是大明京師來的貴人吧。”
流沙縣雖然建縣足有上百年了，但是卻仍然隻有一道夯土城牆，看上去非常的簡陋。
城内的房屋和宮殿，也就是大明本土鄉鎮上的水平。
城裏面的房屋比較破舊，坑坑窪窪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根本沒有什麽人氣。
無論是鄭複光和工匠們，還是羅亞山一家人，都再次被城裏的景象震撼了。
許明輝的表情頗爲尴尬：
“我們……大食國，土地貧瘠，人煙稀少，實在是……窘迫。
“所以真的拜托鄭工和諸位工匠們，一定在我大食鑽出石油來啊。”
鄭複光也有些尴尬，同時連忙糾正說：
“不不不，我們不是來找石油的，我們是來尋找航空燃料的原材料的。
“雖然我們有殿下給地圖，确定了幾個可能有用的鑽探點，但是這種事情是無法保證的。
“我們隻能說，我們也希望能夠打出油……不，航空燃料的原料來。”
許明輝聽得就是一愣：
“航空燃料不就是燃油？燃油提煉的原料不就是石油？”
鄭複光馬上糾正：
“不不不，按照皇家飛行機器公司王掌櫃的說法，石油是皇室财團專營産業，但是航空燃料并不是。
“最起碼，我們大明航空公司的經營範圍，是包括航空燃料的生産與銷售的，但是不包括石油。”
許明輝終于反應過來，這是鑽了政策的空子啊。
如果是别人，就算是發現了這個空子，也不敢去鑽，也沒有能力鑽。
但是大食親王那就沒問題了，就算是被父親和爺爺發現了，最多是訓一頓而已。
關鍵是，别人也不可能拿到航空燃料的經營權，也就沒機會鑽空子了。
許明輝本來以爲，大食國就是自己鑽出石油來，也隻能交給皇室财團經營。
現在看來，這大食國可以自己搞啊，自己鑽探開采和冶煉甚至銷售。
許明輝心領神會之後連忙點頭：
“對對對，航空燃料的原材料，咱們一定得給我們大食國找到這個啊。
“鐵礦煤礦都已經确定沒有了，我們大食國也隻能求這個了。”
鄭複光頗爲無奈的答應着，隻能反複表示自己盡量努力，自己也希望出貨。
兩人這麽聊着天，就到了許明輝提前爲他們準備的宿舍，一棟三層的簡易筒子樓。
以前的一位流沙郡王，準備依靠自己是國王的身份，在國内開機械制造廠。
結果開工之後才意識到，本土市場基本沒有。
原料全部進口，生産成本比較高，工人水平較低，産品質量比較有限。
無論是在大明本土，還是其他藩國市場，都不可能跟皇室财團競争。
結果最後賠了個精光，留下了幾間廠房和幾個宿舍樓。
現在正好收拾出來，給新來的航空燃料公司的人住。
使用倒閉的工廠的宿舍可能不是個好兆頭，但是在流沙縣沒有什麽不能湊合的。
還得感謝這位曾經的流沙郡王，不然鄭複光一行人隻能借住在百姓家，甚至搭帳篷了。
許明輝把鄭複光等工匠安頓好，又馬上去驿館陪羅亞山一家人用餐。
驿館也就是個兩層樓圈起來的園子，而且是公私兩用的，不然維護費都難籌集。
像小工廠食堂一樣的餐廳，在簡單甚至可以說粗糙的木頭桌子上，用幾個大盤子裝了非常粗犷的食物。
許明輝跟鄭複光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沒命的抱怨大食國的貧困。
但是面對羅亞山一家人的時候，卻顯得似乎非常的慷慨豪奢，不住的勸羅亞山父子吃喝。
隻是貧困卻是一眼可見的。
羅亞山畢竟是露西亞的皇子，一家人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到了普通鄉紳家裏。
雖然那些肉類、瓜果、素菜的種類不少，量也都很大，用餐的人絕對吃不完。
但那些顯然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所以一家子在旁邊聽着直皺眉。
索薇娅湊到自己母親耳邊，非常疑惑的小聲詢問：
“娘，爲什麽大食國這麽窮困，但是這些官員和仆人們，卻仍然都很驕傲？”
趙心蓮看了看周圍，果然無論是官員還是仆人，精神都很不錯。
最起碼在自己一家人面前表現的很精神。
于是就壓低了聲音小聲回答：
“因爲他們都是大明人。”
索菲娅有些疑惑的說：
“不對啊，他們隻是大食國的人，是大明的附庸國的人，不是真正的大明人啊。”
索菲娅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點，結果引起了不遠處一個作陪的官員的注意。
對方的臉色頓時變得比較難看起來。
對于大明藩國的人而言，直接稱呼對方爲大明人，能夠最快的得到他們的友誼。
明确的說對方不是大明人，也是最容易激怒對方的方式。
趙心蓮連忙伸出一根手指頭：
“噓……不要說了，吃飯，吃完飯咱們就該走了……”
羅亞山一家人耐着性子吃完了飯，在流沙城裏稍微逛了逛就告辭了。
這次許明輝送到了碼頭上，看着他們上了船才離開。
然後就開始心疼今天的花銷，開始期待鄭複光一行人能挖出油來。
羅亞山一家人覺得，自己吃喝的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他們卻忽略了一點。
這裏是大食國的流沙城，是沙漠邊沿的綠洲城市，本土物産非常的貧瘠。
在這裏有吃不完的瓜果、素菜、肉食，那就是真的是豪奢。
許明輝回到王府，和典簿再次核算了開銷，精打細算了好半響。
招待羅亞山一家人的食物，都分給仆人吃了，不能浪費。
第二天上午，許明輝再次招待工匠們。
這次算是自己人，所以就不顯擺了，又開始拼命哭窮，哭的鄭複光有點無語。
鄭複光也想早點完成任務，所以第二天就帶隊出城勘察。
結果許明輝又非常好奇的跟着過來了。
鄭複光非常無奈的問：
“審理正大人，您怎麽跟着來城外了？不需要處理公務嗎？”
許明輝苦笑着搖頭擺手：
“沒什麽時候需要處理的，您現在找航空燃料的原材料這件事情，就是咱們大食國最重要的事情。
“鄭工，你們這是準備去哪兒鑽井？去找……燃料原材料？就在這流沙城外嗎？”
鄭複光隻能耐心解釋說：
“按照殿下留下的地圖，首先在流沙縣周圍的海邊鑽井，然後再向周圍地區拓展。
“流沙城所在的這個小海灣，中間的小島上還有北面的半島上，後面也都會去試試。
“最後再去内陸，在流沙縣西南大概八十公裏左右的地方，最後再去巴庫。”
流沙縣城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後世的沙特達曼港，是沙特最大的石油輸出港口。
那裏本來就是個很小的居民點，是發現石油之後迅速發展起來的。
所以現在的流沙縣縣城地下很可能就有石油。
縣城周圍的小海灣周圍，肯定有地方能鑽出油，所以先在這裏找到。
至于縣城西南八十公裏的地方，那是沙特最大的油田的位置。
這些地方，朱靖垣都隻知道大概的位置，不可能記得經緯度坐标，隻能在地圖上畫個圈。
讓鄭複光他們在這個圈裏和周圍找。
許明輝跟着輕輕點頭：
“如果就在城外鑽出油來，那直接裝船就能運走，真的就太方便了，不過這井要打多深？”
鄭複光再次轉達了自己看到的朱靖垣留下的話：
“先鑽一千五百米，不行再加深到兩千米……”
鑽井在大明算是個優勢産業，因爲大明人早就有采井鹽的傳統。
在曆史上的農業時代的大清國，就用傳統工具和畜力鑿出了千米鹽井。
鹽井既産鹵水又出燃氣，鹵水就是被壓在地底的古代海水，燃氣就是現代用的天然氣。
古人直接用燃氣煮鹵水，得到可以食用的井鹽。
朱靖垣上輩子市場上的鹽仍然是以井鹽爲主。
這一世的大明，提前完成了工業化，鑽井相關技術也得到大發展。
現在已經能夠鑽出兩千米以上的深井了。
而波斯灣地區的油層深度，朱靖垣記得是不超過一千五百米。
朱靖垣已經讓鄭複光料敵從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