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水好冰.”
最後一天,行程速度安排和去年王野他們差不多,也是下午兩點多才到一條河邊的。
當然,不是去年王野他們過的那條河,甚至昨晚王野他們也沒在小學留宿。
走的路線不同,昨晚大家依舊睡的帳篷。
眼下,拉練最後一個項目了。
涉水過河。
冰冷的山中河水,讓一個個新兵剛接觸水的時候都叫了起來。
反應,王野很熟悉。
因爲去年他也這樣叫過。
當然,今年的王野沒叫了。
在師屬偵察營的那兩個月,他被拉去武裝泅渡了好多次,而且很多次還是大早上的時間。
那野湖野河,水比這還冰。
更何況,今天邊上可有新兵,就算冷也不能叫。
“别廢話,死不了,都快點過河!”王野朝着他們呵斥。
他今天做的是保障工作,站在河水中,保障隊伍通過。
水确實冷,加上王野他們先下水,最後全連通過才能上去。
可以說,王野上岸之後,牙其實都忍不住在顫抖了。
所幸王野上岸的時候,岸上已經點燃了火堆。
快速脫下衣服褲子擰幹水分。
“又一年啊!
班長,我又來看你們了。”
烈士陵園,王野等人還沒到,但此時的團長已經進入了陵園當中。
這一天,其實對于鐵骨頭英雄團算是很重要的一天。
每一年新兵拉練的最後一天,團長都會親自過來。
不管是現在的洪團長,還是以前的曆任團長。
眼下,新兵還沒到,可團長手中提着的酒瓶已經少了一大半了。
他隻喝了一點,剩下的都被他敬給了他當年最親近的戰友。
伸手倒着酒,團長一點點擦拭着面前的這塊墓碑。
他動作很慢,也很仔細,擦拭的過程中,眼中淚水泛出。
“小洪,你小子年紀最小,等下沖的時候躲老子後面知道嗎?”
“你小子探什麽頭,不知道子彈不長眼嗎?”
“等着吧,等這場戰争結束,伱我都是英雄了,到時候說媒的肯定能踏破家門.”
過往一幕幕畫面湧現,一直到最後,定格在一幅炮火連天的戰場中,他撲了過來,把他壓到身下,然後等炮火結束,才發現他背後已經被炸的血肉模糊.
淚水不住的流淌。
“班長.你比我大,你更想女人,你何必呢.
其實本來躺在這裏的該是我啊!”
團長喃喃自語。
眼淚不斷流淌。
幾分鍾後,擦拭結束,團長直接靠着這座墓碑坐了下來。
拿着酒,自己喝了一口,給墓碑上也倒了一口。
就一個人,默默邊喝邊陪着這墓碑說話。
眼下,他已經提前祭奠了其他戰友,最後才來到他班長這。
“團長,新兵們快到了!”
大半個小時後,通訊員跑到近前小聲提醒了一句。
團長沒回應,但是他起身了。
抹了下有點紅的雙眼,他看着墓碑輕聲開口:“班長,走了,有空再來陪你好好聊聊!”
他沒說明年,因爲明年他肯定不能帶新兵過來了。
今年他年齡到了,要麽升,要麽轉業。
“這是烈士陵園嗎?”
“應該是,那不寫着紀念碑嗎?”
“沒想到我們的終點是在這!”
新兵們臨近陵園入口位置,隊伍已經放慢成正常行軍速度了。
眼下看着一邊山上高聳的紀念碑,再看着前面路上停着的軍車,新兵們很不安靜。
“都閉嘴,保持肅靜,這裏是先烈安眠的地方,不許再叽叽喳喳!”
王野聽着他們的議論聲,當即扭頭拉着臉朝着隊伍呵斥的了一句。
再次來到這,說實話,王野現在内心依舊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一樣。
越靠近,内心越沉重。
王野想起了裏面的場景,想起了裏面去年他敬過酒,擦拭過的墓碑。
也想起了那些犧牲時,看起來比自己小,或者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輕戰士們的遺容照。
内心堵的慌。
“報告正委,參謀長,新兵一連已經帶到,請指示!”
前方,姜懷此時和指導員兩人一起跑到了入口處等着的正委和參謀長面前敬了個禮。
“嗯,帶進去!”
正委下令。
“是!”
姜懷敬禮,随後回頭過來重新帶領隊伍前進。
王野跟着隊伍,看着前面的正委和參謀長。
團長又先一步進去了嗎?
時至今日,王野也已經知道團長是當年的參戰老兵,好像還是在戰争中因功提幹的。
“這裏永眠的一千一百八十二位先烈,全部都是我們鐵骨頭英雄團的先輩!
這裏是我們鐵骨頭英雄團的根,更是我們鐵骨頭英雄團軍魂所在的地方。”
再一次聽到團長這話,王野内心依舊滋味莫名。
“但願朝陽常照我土,莫忘曆史鮮血滿地。”這一刻,王野腦海中突然湧出這一句話。
眼眶有點濕。
“都用點心擦拭,敬酒可以,自己喝的時候估摸着自己的酒量,别喝醉了!”
陵園中,王野一邊提醒一些忍不住情緒,偷偷和先烈幹杯的新兵,一邊從一面面墓碑前走過。
去年,他是新兵,分配了工作,所以不能滿園都逛一遍。
但今年的現在,王野有時間,所以他特意從第一面墓碑逛起。
他想認識一遍所有的先烈。
他也是鐵骨頭英雄團的一員,而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他起碼四年不能再來這裏了。
臨走前,好好看一遍自己團的先烈,記下他們的模樣。
張小虎,一九六五年至一九八六年
李三娃,一九六八年至一九八六年
一個個名字和一張張笑臉刻在王野的腦海内。
心很堵。
很多人真的還沒他現在年紀大,其中最小的更是才十七歲。
這年齡,在現在書都還沒讀完,也沒達到入伍條件,可在這,他們已經犧牲了。
黃昏下,車輛哐哐作響的行駛在路上。
王野坐在車尾,吹着倒卷過來的風,看着時不時路過有人居住的區域。
看着田間勞作民衆。
看着路邊嬉笑打鬧的兒童,他那沉重的心情才逐漸舒緩。
先烈們爲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孩子能無憂無慮的長大,老鄉能幸福安定的生活。
“嘔~嘔!”
邊上,有戰士哪怕吹着風,可現在也在不斷的拿着熟料袋捂住嘴在吐。
吐的酒味很重,這明顯是一個在陵園内部就偷喝過不少酒的家夥。
不然就最後那一小杯,根本不會有這麽濃郁的酒味。
“喝不了你喝這麽多,吐的時候小心點,别吐出來了!”
王野說了他一句。
“排長,我.我不是喝酒喝的,我是坐這車坐的!”
拿着袋子,這新兵滿臉苦澀的王野說了一句。
“哈哈,多坐坐,多坐坐以後就習慣了!”
看着他這樣子,莫名的,王野本來沉重的心情都輕松不少。
天色,越來越暗,晚上回到新兵連後,才吃完飯,王野就被叫走了。
姜懷來通知,團長來電話了,讓他去一趟團部。
“報告!”
團部,王野站在團長辦公室門口。
門開着,王野還在門外就看到了裏面靠坐在辦公椅上,昂着頭閉目養神的團長。
聽到王野的聲音,團長坐直身子,睜眼看了過來。
“進來吧!”團長帶着點笑意開口。
“是!”
王野應聲走了進去。
“随便找個地方坐!”
“呵呵,團長,我還是站着吧!”王野笑着拒絕。
“随你!”團長笑着,伸手拿過桌上的玉溪煙給自己嘴上叼了一根。
看了眼王野,他又抽出一根:“給!”
“謝謝團長!”王野上前幾步,笑着雙手接過。
“啪~”
團長自顧自的點上,随後把打火機從桌上丢了過來。
王野會意點上。
團長辦公室抽團長的煙,王野第一次體會。
“你認爲咱們團偵察兵的戰鬥力怎麽樣?”
王野才點着煙,團長一句話過來了。
王野急忙把夾着煙的手放下。
看着團長,王野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團長,我不好評價,我也沒和他們有過多的接觸!”
團長笑了,夾着煙的手指向王野道:“兩次都在你手下吃了爆虧,還叫不好評價嗎?
你是怕說實話吧?”
“呵呵,真不是!”王野裝憨笑道:“團長,不是我自誇,敗在我手下其實不算恥辱。
你看,咱們軍的特種兵都被我一滅三,師部偵察兵也沒人敢說可以打的過我,所以以敗在我手上衡量戰鬥力是不準的!”
團長有點小語塞。
看着王野,他突然再次笑道:“也是,你這家夥就是一個小變态!”
頓了下,團長再次開口:“不過,今年這個可不是你親自動手的,他隻是你的兵吧?”
王野接話:“所以他也隻能吹一聲哨子。
事實上,他都被人按的死死了,也就這次不是實戰,真實戰的話,他其實在回頭的那一刻就死了,根本沒機會吹哨子的!”
王野說的是實話。
偵察兵,還是兩個,四五米之内,用匕首飛刀無聲紮死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一刀插你喉嚨氣管上,你還喊什麽喊?
甚至倒下的屍體聲音,都能被他們沖過來接住。
“你别幫他們說話!”團長擺手道:“是,你說的原因是不能忽略。
但是兩個偵查老兵,摸一個新兵的哨,關鍵這個新兵也不是你的情況下還讓他吹響了哨子,這本身就代表他們的戰鬥力有問題!”
王野靜靜的聽着沒有吭聲。
團長說有問題就有問題吧,反正不是他說的。
不過這時,說完這話的團長,很突然的說了一句王野始料未及的話:“如果偵查排交給你,你能在三個月之内給我提高他們的戰鬥力嗎?”
“呃”王野錯愕。
“能嗎?”團長再次詢問。
王野沒吭聲。
他在想團長這話。
能嗎?
偵察兵的兩次失敗,其實在王野看來都有點該的。
他們完全沒幹好一個偵察兵該幹的活。
或者說,他們心态沒擺平。
太自信,也自大了。
去年,他們第一晚就襲擊了新兵連,然後撞到了自己手上。
而自己是去年那批最強的一個。
他們其實完全可以收集一點情報,然後避開自己的。
而今年,李俊也是全連的尖子。
然後他們又在他這翻車了。
是,王野在換位思考,推算他們的行動時間所以對症下藥,安排尖子值班。
可王野肯定,偵察兵是能看到新兵的換崗情況的。
他們如果有情報,或者心态放平,完全也能避開李俊這一班崗。
但是他們沒有。
王野不知道他們指揮官怎麽想的,但是王野感覺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指揮上。
擡頭看着團長,王野正色道:“團長,我對咱們團的偵察兵不算了解,但是我認爲他們很自大,也很自信。
如果讓我去帶他們,我能保證收拾掉他們的這壞毛病。
至少,如果是我帶領的話,我敢保證拿下新兵連!”
團長笑了,王野的回答他很滿意。
沒有直接一口就說能。
如果王野一口答應,他還要詳細問問了。
要是王野說不出一個合理提升偵察兵戰鬥力的方法來,他會對王野很失望。
但是現在王野的回答,他真的很滿意。
“那好,新兵過兩天下連後,你去警偵連報道,暫代二排排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