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希望到失望,甯疏心情轉變快得像坐過山車。
好在他已經無數次體驗過失望的滋味,眼下也不算陌生,迅速整理好心情。
他裝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樣,用力拍了拍甯煦的肩膀。
“沒事,一切都是未知的。”
甯煦垮下的肩膀,耷拉的頭顱,看起來好像被雨淋得濕漉漉的悲傷小狗,就連親哥哥的安慰都無法抹去這份失落。
隻是這小狗隻是假象,等腦袋擡起來時,甯煦已經從悲傷小狗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瘋犬。
“甯疏你也這麽覺得嗎?一切都是未知的?”
聲音輕輕的,但甯煦那雙眼睛卻淬了毒,看甯疏好像是看着殺父仇人!濃郁的恨意翻滾不休!
甯疏被驚得手停在半空中,呼吸跟着頓住,笑容僵在唇邊:
“小煦你……”
“甯疏你說!你是不是這麽想的?”
“你誤會了。”
甯疏皺眉,直覺想要辯解。
但是開啓發瘋模式的甯煦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
“什麽誤會!你告訴我什麽是誤會!難道你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嗎?你是不是早就打着這個主意!以爲我對黛黛放棄了,你就有機會了?甯疏!你可真夠惡心的,弟弟喜歡的人就那麽好嗎?你就非得垂涎不可跟我搶?”
甯煦完全開始發瘋失控了,不止朝着甯疏嘶吼,更是将目光所及的所有東西都給砸了!
台燈、書架、擺件、瓷器、電腦……房間内一時如同台風過境,淩亂不堪!
别墅裏除了兄弟兩人,還住了幾名傭人,聽到動靜都從睡夢裏驚醒,紛紛站在樓梯下面張望,但誰都不敢輕易介入這兄弟間的戰局。
甯疏已是臉色鐵青。
其他東西砸了還好,但是電腦……那裏面可是有公司的機密文件!
最近不知道爲什麽,他在甯氏負責的幾個項目屢屢出錯,哪怕有了前世成功的經驗,可那事情的發展就像是提前預知了他的預知,硬是繞過了他的經驗,在他完全沒有設防細微之處布下了陷阱!
一連栽了數次,連重視他的爺爺都忍不住将他叫過去質疑,并提到如果他再次失敗的話,會考慮将他手裏的權利分給他的叔伯。
而這是甯疏絕對不能允許的!
所以他對這次的收購案非常上心,務必要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可偏偏就在收購案接近尾聲的前夕,甯煦将裝有重要資料的電腦砸壞了!
盡管後續可以修複可以彌補,但這裏面拖延的時間呢?爺爺的失望呢?他又該怎麽力挽狂瀾?
甯疏咬緊牙關,眼睛泛紅!
“甯煦!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重生後對弟弟無限忍讓,連當初甯煦指着他鼻子諷刺辱罵都能不計較的甯疏,在此時終于忍不住破了功!
而甯煦就像是總算抓住了甯疏的把柄,冷笑着看他:
“終于忍不住了?我就知道,甯疏,你心裏是不是厭惡我很久了?什麽親哥,什麽血緣親人,都是無用的玩意兒!你少在那裏假惺惺的!”
“你瘋了嗎甯煦,到底要我做到什麽地步,你才能正常一點!你知不知道砸壞的電腦裏面有什麽!”
甯疏拔高聲音呵斥,而這已經是他盡量收斂脾氣的結果。
甯煦冷笑。
他當然知道!
他就是知道所以故意砸的電腦!
就連甯疏前幾次栽的跟頭,背後也有他的手筆!
甯煦可不想看着甯疏仗着重生的優勢,繼續在公司風生水起當他的繼承人。
這是上天讓他們來爲黛黛忏悔的!可不是爲了讓他開挂的!
甯煦當然要去做那個正義使者,矯正甯疏的疏漏!
甯煦自認做得沒錯!
“所以呢?你想要打我嗎?來,往這兒來!”
甯煦渾然布局地叫嚣着。
甯疏也當真捏緊了拳頭!高高舉起!
可惜,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動手,整個人如同被抽空般,頹然垂下腦袋,緊緊摁着額角。
“甯煦,不要鬧了。”
“我不是在鬧,我是在警告你。”
甯煦冷冷地看着甯疏。
甯疏有一瞬的心虛。
不過論迹不論心,甯疏自問什麽都沒做,那心虛也很快就過了。
隻是低沉地應了聲:“好,我知道了,哥哥一定不會做讓你不開心的事,行嗎?”
甯煦撇撇嘴,嘀咕了句“這還差不多”,又一腳踹飛了腳邊的花瓶,慢騰騰地轉身走出房間。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前一秒歇斯底裏,後一秒風淡雲輕。
這樣轉變迅速的精神狀态,讓甯疏一度考慮将甯煦送去看心理醫生。
“……算了。”
他還是打消了念頭。
怕惹得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弟關系再次崩裂,爲此甯疏早已經精疲力竭。
但甯疏不知道,他的反應和怒意,全是甯煦下的棋。
甯煦發瘋、大鬧,不過就是故意折磨甯疏。
目的?沒有,讓他開心解氣算不算?
鬧這一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甯煦常常會審視甯疏的狀态,要是甯疏開心了、舒服了,就找個機會借題發揮,仗着重生後甯疏對他死亡的那份愧疚,無數次地踩着甯疏的底線雷區。
就好像精準稱重的小販,不允許甯疏人生裏出現任何和開心快樂有關的東西。
鬧出這一出,甯煦好像心情很好,又哼起了小調,腳步輕快回屋。
然後……随着房門關上,他臉上笑容也如同太陽下的薄雪,眨眼間無影無蹤。
整個人如同靈魂被抽走的傀儡,僵硬地邁着步伐,來到床邊,仰頭倒下。
他視線望過去的牆面,挂着一幅巨大的明黛畫像。
那是甯煦花大價錢請畫家爲明黛畫的,每一筆都是快樂和愉悅。
可惜這份快樂,卻不願意分享半點給甯煦。
那副畫和甯煦之間,仿佛有着天塹之别。
以至于甯煦隻能在畫下卑微佝偻着,去膜拜,去仰望。
一如虔誠的信徒,就算跌入泥濘裏,也沒有資格觸碰他的神。
“黛黛……”
痛苦聲音從喉嚨裏溢出。
甯煦在黑暗裏掙紮,滿身大汗。
像極了一條被抛棄、即将執行安樂死的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