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暮的雙手完全可以用傷痕累累來形容。
手背掌心幾道半指長的血痕,以及細細小小、深淺不一的傷口無數,鮮血混着泥土,看起來觸目驚心。
包括剛剛被明黛不小心忽略掉的那身衣服,現在看來也是風塵仆仆、沾滿泥土,活脫脫像是在泥地裏滾過一般。
實在是和暮本人的氣勢壓過了這些外在的東西,讓人看到他隻能聯想到華貴、威嚴、凜冽等等詞語, 進而忽略他本身其實早已經狼狽不堪。
驚呼的明黛拽着和暮的手,将他上上下下看了遍,直把和暮看得不好意思了。
和暮收斂地往後退了半步:“不礙事。”
明黛不認同地皺眉:“怎麽可能不礙事?消毒了嗎?”
和暮本想說不用,可是被明黛關切的目光注視着,這話到嘴邊怎麽都說不出口。
最後将視線投向何策——
何策立刻:“我這就去拿藥箱!”
“等等!”明黛出聲,想拽着和暮一起,“我們過去看吧,順便讓醫生包紮下。”
這種程度的傷口,明黛覺得用雙氧水簡單沖洗一下完全不夠。
和暮默不作聲, 甚至有點享受明黛的關心。
不過,他還是提醒:“外人很多。”
盡管享受,仍是要顧及明黛的明星身份。
明黛腳步隻是稍頓,很快不以爲意地答:“沒關系。”
她不是販賣人設和幻想的偶像明星,她是演員,憑借實力說話,就算今天有人拍到她跟和暮站在一起的照片,傳得全網都是,她也不會在意。
既然做出選擇,那明黛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并且能夠承擔所有後果。
和暮能夠感受到明黛發自靈魂的堅定。
連帶着他,都好似被暖暖春風吹拂過, 從内而外的蕩漾和享受。
但是, 明黛做好心理準備是一回事,他會幫明黛解決煩惱又是另外一回事。
走在前方的何策,一回頭就觸到了和暮的眼神。
不用多說,自然就懂。
何策颔首表示他會處理好這些事。
和暮視線随意下垂, 停滞, 輕輕扯了下明黛手臂:“黛黛,你的腳?”
明黛茫然停下:“我的腳怎麽了?”
或許明黛沒有發現,她走路有點一瘸一拐的。
低頭一看,發現白襪子染上了斑駁血色。
和暮迅速聯想到:“是前幾天後腳跟磨出的傷口?”
明黛撓撓臉:“大概吧。”
她其實不太清楚。
這兩三天裏,滿腦子都是泥石流、天災、蘇訪雲的事兒,明黛哪有空閑去在意腳上的小小傷口?
她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在高度緊繃的神經之下,這些細節都被忽略了。
直至見到和暮,欣喜之餘,是他所帶來的強烈安全感。
她由衷覺得安心,精神松懈下來,腳上疼痛才重新席卷而來。
和暮二話不說蹲在明黛腳邊:“我看看。”
明黛條件反射想避開:“不用吧!”
她也是有包袱的好吧!
和暮伸出兩根手指輕巧捏住明黛小腿,稍微緊繃的力道,明黛便分寸不能動彈。
這是和暮下意識的舉動,出發點是單純的不想讓明黛避開。
可是他手指隔着輕薄的登山服布料,涼絲絲挨着明黛小腿皮膚……酥麻感擴散開來,讓明黛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明黛驚訝低頭, 撞上和暮明顯愕然的目光。
和暮迅速收手:“抱歉,我……”
明黛忙道:“沒……沒關系!唔。”
一旁垂手靜立的何策, 恨不得當場化作樹下蹲着的蘑菇,一秒消失!
不過明黛和暮根本無暇去顧及他的存在。
和暮不好意思再去捉明黛的小腿,隻好放軟了聲音:
“我幫你看看傷勢嚴不嚴重。”
“真的沒關系……好吧。”
明黛敗下陣來。
沒辦法,和暮蹲着仰望她的這個姿勢實在是有點……唔。
明黛說不出拒絕的話,隻能主動脫掉鞋。
先前是露出的一小節白襪上有斑駁血迹,當整個腳露在外面時,才發現後腳跟的傷勢至少加重了數倍!
原本就是因爲走山路太多磨出來的血泡,後來因爲爬山、遭遇危機等等情況,血泡磨破、結痂,又磨破、結痂,如此反複幾次,更是曾經長時間泡在水裏過,瞧着血淋淋的,比和暮雙手上的傷口還要滲人!
和暮立即不贊同地看向明黛!認爲她太忽略自己了!
明黛有點尴尬:“嘶,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我真的沒覺得痛!”
和暮淡淡道:“或許是太痛,所以麻木了。”
明黛莫名心虛……不對,受傷的是她,爲什麽她要心虛?
眼看身後的尾巴就要翹起來,明黛鼓起臉頰想要說兩句硬氣話。
下一刻,和暮往前挪了挪,在她身前蹲下,露出寬闊堅實的臂膀。
“什麽……呀。”
剛硬氣起來的語氣,又化作繞指柔。
明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第一反應是去看何策。
何策早已經轉過身: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上來。”和暮堅持。
“可是你的傷……”
“我傷的是手,不是腳。”
好吧,和暮說得有道理。
明黛隻好聽話地趴到他肩膀上。
嗯,很奇妙的感覺。
因爲從來沒有人背過她。
小時候,明安絕不是會背女兒的慈父。
長大了,交往過的男友都自恃身份。
結果和暮成了背起她的第一個人。
他的後背堅實而有力、寬闊又溫暖,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避風港,可以讓明黛趴在上面肆意撒嬌休息,不用擔心。
……這種感覺很好,甚至讓明黛沉迷,悄悄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趴在和暮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和暮低沉的嗓音從前方傳來:“很累嗎?”
明黛:“還好……”
嘴上說着還好,其實音調已經落下去,字句在舌尖含糊不清,明顯是困極了。
和暮見狀,有意放輕了腳步,不想驚擾到明黛的睡眠。
明黛這一睡,便是又沉又久。
等她終于醒過來,發現身處環境已經完全變了——
幹淨雪白的牆壁,空氣裏消毒水的氣味,床頭花瓶裏的鮮花……
以及身側坐在椅子裏閉眼小憩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