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老爺子是第一個接到消息的，不過他老人家在老宅，趕過來需要時間。
緊接着拿到第二手消息的就是顧家人了。
電話是甯煦親自打給顧靈思的。
理由很簡單，未婚妻嘛，肯定有知情權。
做完這點小事，甯煦就抱着手臂倚着牆，靜等好戲開場——
顧家人不負所望來得很快，除了不愛摻和這些事的魏因，另外的顧齊顧長明和顧靈思都來得整整齊齊。
甯煦此時正好在病房外，看到行色匆匆的顧家人，主動打起招呼。
甯煦頂着張無辜的少年臉，眉眼堆滿喜悅：
“我哥剛剛醒了，醫生推他去做檢查，馬上就回來。”
顧齊顧長明對甯煦的欣喜絲毫沒有懷疑，畢竟甯家兄弟感情好是出了名的。
隻有顧靈思，多看了甯煦一眼，内含探究。
可甯煦哪裏會在乎。
演戲嘛，在甯疏當面要上些心，當着顧家人卻是不用了，随便演演，料他們也不敢随便亂嚼舌根。
說話的功夫，剛被帶去照CT的甯疏回來了，坐在輪椅裏，被護工推着，比起剛醒來時候的無措，現在的他明顯沉靜很多。
大概在這短短時間裏，甯疏已經整理好了他的思緒，可以很好地掩飾住情緒。
所以現在，就算是看到活生生的顧家人站在眼前，甯疏的眼神也是沉靜的。
唯獨甯煦，因爲清楚甯疏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能看出甯疏眼底的審視。
甯疏面無表情：“你們怎麽來了？”
顧齊賠着笑上前。
之前他還敢拿捏點老丈人架子，現在卻是卑微得低進泥土裏。
“四少，我們是來探望你的。”
連名字都不敢直呼。
更是親自接過護工手裏的輪椅，将甯疏護送進病房。
顧長明和顧靈思兄妹倆在見到父親卑微的動作時，不敢有脾氣，隻是低下頭。
甯疏倒也沒有阻止，任由顧齊動作。
等回到病床上躺好，甯疏揮手讓護工出去，病房裏就隻剩下甯顧兩家人。
聰明如甯煦，當然知道演戲要演全套。
立刻當着甯疏的面兒，來了一出“爲兄而怒”。
看甯疏欣慰、若有所思的眼神，怕是壓根兒沒有懷疑他拔掉氧氣罩的舉動。
戲演完，甯煦到點退場，一秒都不多呆，接下來把舞台交給顧家人。
老狐狸顧齊照舊是個能屈能伸的，反手一巴掌扇在兒子臉上，拽着他去給甯疏道歉，随後又是失意低落地訴說作爲父親的不容易，賣慘的話信手拈來。
抱着手臂的甯煦，看得興緻盎然。
他心想，要是之前的甯疏，就算爲那份顧靈思的童年救命之恩，都會容忍下來，而不會輕易跟顧家撕破臉。
偏偏現在的甯疏，内裏靈魂煥然一新，是多活了數年、知曉真相的甯疏。
這樣一來，甯疏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然後。
甯煦便聽見甯疏對顧靈思說：
“這件事是個意外，我不會追究。”
饒是甯煦，也愕然數秒！
甯疏竟然沒有追究？
他對顧家所有的容忍退讓都是來自顧靈思，如果他重生了，那應該知道顧靈思是頂替了明黛的功勞，斷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大好的收拾顧家的機會。
以甯疏睚眦必報的性子，膽敢欺騙他的，不止是本人，就連那人身邊的親朋好友全都要受到連坐！
要麽甯疏是顧及明黛與顧家的血緣關系？
也不對，明黛與顧家不和人人皆知。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
前世的甯疏，到死都不知道救命恩人真相。
*
甯疏看着面前的顧家父子，終于有重生了的實感。
盡管顧齊顧長明父子看起來無比卑微，可是真正見過這父子倆跌入塵埃裏的模樣，就會知道，眼前父子倆已經足夠光鮮亮麗。
前世，讓甯疏受到甯啓集團董事會責問的最大緣由，就是因甯顧聯姻生出的兩家合作。
盡管甯疏和顧靈思沒有進行訂婚儀式，但兩家聯姻衆所周知，顧家打着這名頭得了不少利益，甯疏看在顧靈思那份救命之恩上也多有容忍。
或許這份容忍還有顧家是明黛家人的緣故？
甯疏不知道。
反正在他疏忽期間，資金鏈早有問題的顧家陷入大麻煩，把甯家一并牽扯進去，甯家遭受了足足幾十億損失，顧家則直接破産。
現在穿着手工定制西裝，袖扣都是寶石的顧家父子，在顧家破産後，狼狽得隻能住進出租屋裏。
至于魏因？那女人沒有什麽同甘共苦的打算，見顧家破産，果斷收拾行李，去投奔她在國外的親哥哥，因爲親哥不願意把整個顧家養起來，她便幹淨利落離婚，一個兒女都沒帶，獨自潇灑快活，繼續她的奢侈生活。
起初顧家父子沒有這麽狼狽，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說顧家都傳承過近百年的富貴榮華，哪怕破産清算，餘下的資産也夠父子倆過上不算富裕但足夠平淡的生活。
可是見過這世間極緻富貴的顧齊，怎麽會容忍自己跌落高高的寶座呢？他試圖東山再起，利用手裏薄産屢屢投資，卻屢屢失敗。
到最後，父子倆負債累累，手裏最後那點資産都揮霍空了。
高傲如顧家大公子顧長明，隻能去做一名普通的公司職員。
顧齊他則是受不了巨大落差，直接瘋掉，成日渾渾噩噩。
顧長明不得不一邊照顧顧齊一邊工作，生活落得滿地雞毛，父子倆好似仇人。
還有一個顧靈思呢？
甯疏已經取消了和她的婚約，但礙着那份救命之恩，他仍存憐憫，給了顧靈思一筆足夠生活的錢，并在平時命人照看着。
所以後來甯疏得到有關顧靈思的消息，都是通過别人轉述——
顧靈思過得不好，口碑一落千丈，在娛樂圈混不下去，回到古典音樂界照樣沒她的位置。
而她似乎也不打算和顧家父子生活在一起，獨自住在甯疏的房子裏。
甯疏有記憶的最後那天，剛接到屬下電話，說顧靈思出了大事。
可惜，沒等甯疏問清楚，先因爲臨時會議挂掉電話。
再之後，他就一睡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