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
當和暮的灣流私人客機于蘇城機場起飛時,一架從燕京出發的航班剛好降落在蘇城的機場,行李輕簡的甯煦獨自走出來,擡手招來出租車,坐上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甯疏并不知道弟弟甯煦跟他耍了個心眼,避開了助理的監控,直奔着他來。
此時的他, 獨自坐在酒店的餐廳臨窗位置,手撐着太陽穴,眉宇間明顯可見的躁郁。
秘書走近,湊到他身邊說:“四少,和先生的私人飛機就在剛剛好像離開了。”
甯疏皺眉:“好像?”
秘書連道:“哦不,是已經離開了。”
但甯疏的心情并沒有得到緩解。
他隻覺得這三天他的狀态可笑至極, 就像是藏在陰暗裏望着光明, 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害怕靠近。
那種扭曲詭谲的心思莫名啃噬着他的理智, 讓他連續幾日都煩躁不已。
偏偏他也弄不清自己心底的想法究竟是什麽。
許久。
他才問了身邊秘書:“劇組那邊呢?”
沒有詳細地指名道姓,但是秘書顯然清楚他問的具體是什麽。
“王磊已經帶着之前的資金退出了,有兩個新的投資人加入,一個是電影主演的楚雲屏,另一個是……和先生。”
其實這件事發生在兩天前,也就是和暮到達蘇城的第一天,手下的人就已經雷厲風行地辦好了這件事。
沒有刻意隐瞞,所以甯疏這邊的人很輕松就調查到了。
隻是甯疏一直沒問,秘書也不好主動報告。
直到現在。
這個消息就像是石頭砸進湖裏。
以爲湖泊夠深一顆石頭掀不起風浪,實則蕩開的微波漣漪連綿不絕,影響深遠。
甯疏喃喃出聲:“他們會是什麽關系呢……”
秘書閉口不言,知道這話不是在問他。
甯疏心情煩躁,桌上飯菜沒吃兩口,便叫人撤掉。
他将杯中紅酒一飲而盡,随即起身——
猝不及防迎上不遠處來人探究的視線!
甯疏愣住。
第一反應是厲色看向秘書。
秘書慌張低頭:“我們、我們的人不知道六少會來, 都以爲是明天……抱歉,四少。”
甯疏不喜歡身邊人爲做錯事胡亂找理由, 冷冷揮手讓對方退開。
甯煦笑吟吟地看着這兩人。
歪了歪頭, 燦爛笑着露出兩排潔白牙齒:
“怎麽?你們看到我驚訝嗎?是不是奇怪爲什麽我沒坐明天那班飛機?”
“你知道?”
甯疏不算太驚訝。
弟弟甯煦打小就不是好糊弄的,機靈着呢,就算看出自己的生活助理向他彙報行程動向也不奇怪。
“生氣了嗎?”
“我有什麽好生氣的?”甯煦一步步踩得穩當,走到甯疏面前,“又不是我自己花錢聘請的生活助理,下屬向付工資的上司報告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利益交換而已。”
甯疏一聽,就知道甯煦這是生氣了,放低聲音:“知道了,下次我不會跟你的助理随意過問。”
甯煦諷刺地扯了扯嘴角:“我能信你的話嗎?”
甯疏意味深長:“你不信嗎?”
兄弟兩人的視線隔空相撞,有點詭異的火藥味。
沉默萦繞在兩人之間,這一幕讓餐廳不少來往的客人都側目看來。
甯疏是酒店的貴客,包括這餐廳裏也有很多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背後的甯家,對兄弟倆的動靜難免會側目和好奇。
甯疏不願意讓人看了笑話,冷硬神情稍有軟化。
低頭看了眼甯疏的腿,主動破開這冰冷沉默的氣氛:“果然像陳醫生說的,你走路已經沒問題了。”
甯煦挑眉:“當然,我可不能拖着半殘的身子, 又被人當成傻子……”
“甯六!”低喝出聲的甯疏,淡掃了四周一眼, 捏了捏鼻梁,放低聲音,“你非要這麽說話嗎?”
甯煦笑得有多麽燦爛,眼神就有多冷:“難道不是你先騙了我?”
甯疏:“什麽?”
“你說沒遇見黛黛,難道不是在騙我?”
甯煦的質問,讓甯疏一時啞言。
但他很快找到解釋的理由:“告訴你我遇見了,然後呢?看你跟個愣頭青似的,從燕京沖到蘇城,又去找她搖尾乞憐?甯煦,你能不能記住身爲甯家人的驕傲?”
多麽冠冕堂皇。
乍看甯疏就是在爲弟弟嘔心瀝血考慮。
如果甯煦沒有想起前世的記憶,恐怕真的會被這番話繞進去,對甯疏生出愧疚。
可前世的點點滴滴就像是針刺着甯煦的眼球,讓他想起當年甯疏是怎樣以退爲進、打着兄弟感情牌,卻變着法兒地從他手裏搶走了黛黛!
“驕傲?甯家有這種東西嗎?”
甯煦冷冷反嘲。
甯疏深吸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麽弟弟會有這麽大的怨怼。
壓下火氣,道:“你奔波這麽久應該累了,去休息吧。”
說完,領着秘書,越過甯煦離開。
甯煦沒動,笑容一點點在臉上消失,回歸了原來的陰郁。
眉眼漂亮的少年,偏偏眼睛跟淬了毒似的,着實看得人心驚肉跳。
附近有不少目光停留,甯煦好像也不知道收斂爲何物:
“看什麽看?再看挖了你們的眼珠子。”
那些離得近的又驚又怒,聯想到他的身份,隻能匆匆低下頭去。
甯煦轉身走掉。
卻不是上樓去往甯疏安排好的房間。
他早已經打聽到了《雙生蓮》劇組的宿舍,并在那附近包下一座院落作爲臨時住所。
心想着,就算不能出現在黛黛面前,哪怕是離得近些也是好的。
這動向當然瞞不過甯疏。
“随他去吧。”
揮退秘書,甯疏獨自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酒店頂層的風景,霓虹燈光在夜色裏如迷霧堆疊,以至于看不清地面的具體模樣,高處不勝寒。
甯疏一點點捏緊指骨,那些被暫時壓下的煩躁情緒重新洶湧而出,并因爲甯煦的到來,在他五髒六腑點燃一把憋屈的火,燒灼到每一根神經末梢。
回憶起剛剛在餐廳與甯煦對峙的一幕,甯疏發現,自己竟然在心虛。
心虛他對甯煦的斥責……并非光明正大、清清白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