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功是什麽概念呢?
可以說,大部分榮獲一等功的都是烈士,而活着的一等功全是傳奇。
這枚勳章看新舊程度至少三十年往上,那些歲月裏能拿到一等功的榮耀,恐怕是丁大爺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
這樣一來,丁大爺的腿和臉上的傷疤就有迹可循了。
甚至是丁大爺的暴躁脾氣……聽說親曆過戰場的人,極有可能患有PTSD,也就是戰後心理綜合征,通常表現爲易怒、失眠、過度驚覺、情感麻木等等。
這些全部都對上号了。
此時驚訝的不止是屋内打掃的明黛等人,屋外節目組同樣陷在震撼情緒裏。
錢導第一時間向村委會衆人尋求答案:
“丁大爺是戰場下來的老兵嗎?”
“不知道啊!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事!”
回答的村委會工作人員茫然搖頭,又将求助的視線投向年紀最大的村長。
村長吧嗒吧嗒抽着煙,眯着眼睛,跟着搖頭:
“老丁從沒來說過,他以前不是我們村子的人,最開始說是來找朋友的,朋友去世,他幫着贍養朋友的老母親,在那之後就在咱們村子住了下來。”
“什麽?丁大爺不是春奶奶的兒子嗎?”
“朋友……應該是戰友吧。”
低低話語一出,在場人都靜了靜。
和平年代沒人喜歡打仗,偏偏爲了守護家國安全,有的人不得不選擇背上行囊奔赴戰場,如果是往前數的幾十年,國家正是舉步維艱,打仗的難度隻會比現在困難是十倍乃至百倍!
像是丁大爺戰友這種事情,兒子出去打仗從此再沒回來,留下家裏獨居老母親無人照料……簡直是太常見了。
稍稍猜測,在場的人就已經完整腦補出丁大爺爲戰友照料老母親的動人故事。
“但他爲什麽不說自己是退役老兵呢?如果是一等功的話,國家有津貼,可以安排工作,丁大爺這些年來都不至于過得這麽困難!”
“是啊!幾十年了丁大爺居然一次都沒透露過!”
對此,德高望重的村長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情。
有人猜測:“會不會一等功勳章是那位戰友的?”
“那撫恤金應該送到春大娘手裏吧,可是沒人來啊。”
說得也有道理。
看來,能解答這一切的隻有丁大爺本人了。
但是在場人都知道,這肯定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不管是長期接觸的村委會,還是短期接觸的節目組,雙方有個共同的認知,那就是丁大爺的脾氣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丁大爺真正開足火力罵人,那是不分男女,氣勢好比黑面羅刹,能止小兒夜啼!而且他罵人不是亂罵,而是專挑錯處,眼睛犀利像刀鋒,讓人反駁都難!
反倒是丁大爺今天對明黛和candy的态度,才是溫和到讓人意外。
如果有誰能讓丁大爺開口親自解釋勳章的事,那就隻有……
一雙雙眼睛,盯緊了屏幕裏的明黛。
明黛不知道自己正被寄予厚望。
她想了想,決定把勳章先收起來。
東西應該是丁大爺故意藏起來的,既然要藏,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那他們這樣大喇喇地拿在手裏,丁大爺見了未必會高興。
所以明黛決定,幹脆先收起來,再找機會打探。
她想法是很好。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明黛在将裝有勳章的絨布盒子放回去的前一秒,丁大爺出現了。
他正巧從屋門口路過。
大家也是這才發現,哪怕是缺了半條腿,丁大爺依然後背筆挺得像尺子量過,拄着拐杖照樣健步如飛,恐怕是常年鍛煉後的結果。
看來,哪怕退伍,丁大爺依然保留着在軍隊的習慣,那手飛刀斬蛇頭的準頭便足以見得丁大爺的眼力。
所以,哪怕是丁大爺随意路過的一瞥,依然精準捕捉到了明黛手裏的東西。
“你們在做什麽!”
一聲暴喝震耳欲聾!
原本躍躍欲試的肖白和candy立刻蔫了,兩人對丁大爺都很是畏懼。
眼看着丁大爺氣勢洶洶而來,沈清和搶先一步擋在明黛身前。
沉聲勸道:“大爺,有話好好說。”
“讓開!”
丁大爺眼銳如刀,冷冷刮向沈清和。
沈清和卻巍然不動。
丁大爺不由得眯起眼睛,開始正視起沈清和這個人——他是在戰場上見過血的軍人,身上不自覺帶着煞氣,偶爾盯着小孩兒看都能把對方吓哭,哪怕是成年人在他的眼神下也要發憷躲閃。
沈清和完全沒有,堅定得不可撼動,把身後明黛護得密不透風,似乎對這件事格外的執着……乃至偏執。
眼看兩人對峙僵持,本就濕冷的屋内越發的寒意刺骨。
明黛捧着盒子從沈清和身後鑽出:
“抱歉丁大爺,這盒子是我們打掃的時候不小心發現的。”
明黛聲音軟軟的,甘冽似清泉,仿佛有着神奇魔力,瞬間撫平了丁大爺的焦躁和不安。
丁大爺從沈清和身上收回視線,瞥着明黛手裏盒子,陳舊的記憶呼嘯而來。
然後,所有人就看着上一秒還跟鬥雞似的丁大爺,下一秒垮下肩膀,郁郁暮氣壓在身上,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跟着頹喪起來。
他不說話,轉身就想往外走。
“把它放回去嗎?”
丁大爺的腳步頓住。
他轉過身,看到明黛那雙眼睛——清澈如秋湖,盈盈碎光點綴,盛滿了稚子般的好奇,絲毫感覺不到攻擊性
丁大爺硬梆梆的心忽然就軟化下來。
他猶豫着踱步回來:“給、給我吧。”
明黛用雙手小心地将絨布盒子放到丁大爺掌心。
丁大爺輕輕歎氣,對明黛解釋了句:
“這是我的東西,自從把它藏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它了,我都快忘了這東西。”
明黛沒接話,眼裏卻寫滿了“爲什麽要藏”。
丁大爺扯了扯嘴角,出乎意料地對着明黛打開了話匣子:
“它對我來說不是榮譽,是痛苦的傷疤。如果可以,我願意永遠沒有得到過它。”
随後丁大爺三言兩語便講清了他那波瀾壯闊的前半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