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帥的那句“在升龍府過新年”的激勵猶然在耳,滿打滿算也就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時間還是挺緊迫的,所以面對南線敵軍最後有組織的抵抗,明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強行渡河。
不過明軍這次不用自己填人命了,而是選擇了讓仆從軍先去鋪設浮橋。
當然了,之所以要當着敵人營寨的面渡河,不是明軍頭鐵,而是膠水就這麽幾處能勉強搭設浮橋的地段,但無論是哪裏,都有敵人的守河營寨,李景隆隻是選了他覺得還算合适的一處進行強渡。
能強渡最好,如果不能,明軍還有别的選擇。
與此同時,面對對岸敵軍的營寨,明軍的炮兵部隊也開始了表演。
“嘭嘭嘭~~”
一陣陣沉悶的開炮聲響起。
明軍炮兵以臼炮和野戰炮爲主,野戰炮是發射實心彈與霰彈的,而臼炮則是發射石彈或鐵球的,由于不需要遠距離射擊,而且面對的是敵人固定的營寨,所以射角大、初速低的臼炮就成了不錯的選擇。
在大口徑臼炮的掩護之下,數十枚沉重的石彈帶着呼嘯的風聲飛射向了對岸,砸向了那些安南的土著士兵和農奴。
是的,安南有的地方還在搞農奴制,連這時候的李氏朝鮮跟它一比都算是進步的。
“砰砰砰~~轟轟~~~”
密集的炮彈如雨點一樣落在敵營的各處,将營寨内的房屋砸成一片廢墟,有的房頂都被掀翻,露出裏面黑乎乎的土坑,不知是什麽玩意。
這樣的炮火覆蓋下,敵人顯然不敢貿然出擊,隻能龜縮防禦。
伴随着一陣陣慘叫聲和驚呼聲響起,不少哨塔和營房倒塌,一具具被巨石砸到的殘缺屍體抛上了天空,鮮血染紅了河岸的青草。
正在列陣的明軍臉色卻絲毫未變,甚至還冷漠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因爲他們知道,這隻是熱身而已。
仆從軍的士卒們此時在炮火的掩護下,正在湍急的膠水中架設浮橋,隻要浮橋搭設完成,便可以立即渡河,然後直撲敵軍營寨。
不過由于流速和暗灘等原因,這種小型浮橋并不容易構建成功,需要作爲支撐點的舟船在河中每一處的結構都相對穩固,而且還必須用木樁釘牢,否則很容易斷裂,這對于仆從軍的雜牌兵來講,是非常危險的,稍有不慎就會被水流沖走。
果不其然,要麽是腳底打滑要麽是猛浪拍來,短短的一陣工夫,就有十幾個安南仆從軍的士卒被河水給卷的無影無蹤。
不過明軍的工匠們卻有着豐富的搭橋經驗,很快就在幾名木匠的指導下,一座簡陋的浮橋就搭了起來。
仆從軍們如法炮制,又搭建了三座浮橋。
接着,一排排裝備着簡陋武器的安南仆從軍,在長官們皮鞭的督促下,連滾帶爬地度過了浮橋。
這些仆從軍剛踏過浮橋,對面就有安南士卒從營寨中出來發動了襲擾,試圖阻止他們過河。
“叽裏呱啦!”
随着本地語言一聲高喝,營寨中的安南軍雜兵開始了沖鋒。
這時候,渡河的仆從軍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不斷的開弓射箭,但準頭實在是有點離譜。
很快,雙方的士卒就交上了手。
“啊”
“噗哧!”
雙方一照面,明明是同胞,但卻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一樣互相開始了瘋狂的砍殺,客觀地來講,守河的安南士卒裝備比這些仆從軍要好,雖然沒有鐵甲,但皮甲還是有的,這些安南軍的士兵大概有一半的披甲率,劣質刀劍對他們造成不了多大傷害,往往隻有砍中了胸口或者腹部,或者腦袋之類的地方才能給予他們較大的創傷,但他們依舊咬牙死扛着,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前殺去。
雖然明軍從心理上不介意現在不分敵我開炮都給轟了,但考慮到仆從軍将領的感受,還是沒做出這種事情,所以隻能眼看着仆從軍落入下風。
一輪短暫的拼殺,守河的安南軍雖然死了幾十個人,然而仆從軍損失更大,僅僅幾個照面下來,就有上百人倒在了安南軍的刀下。
“讓正卒進攻吧。”
大概測試出了當面安南守河部隊的戰鬥力,李景隆不再猶豫,下達了命令。
光靠這些近期征召的,由農民和本地豪強組成仆從軍,肯定不是安南正規軍的對手,而對方也隻是負責守河的警戒部隊,肯定還有大規模的機動騎兵力量準備突襲明軍,所以接下來面臨的挑戰,才是明軍渡河的最終難題。
五百名明軍的精銳重裝步兵開始渡河,這些步兵穿着厚重的铠甲,提着沉甸甸的武器,緩緩地朝着敵軍陣地逼去。
安南軍的防線雖然嚴整,但由于缺乏破甲手段,根本擋不住明軍渡河重步兵的推進,隻是半炷香的工夫,就被逼的退回了營寨。
看着不斷倒地哀嚎的同袍,安南軍的将領們也是急了,紛紛請求調兵增援。
不一會兒,之前得知了此地情報的,駐紮在膠水城周圍軍營裏的安南軍一千餘精銳騎兵,便加入了戰團,與明軍展開了殊死搏鬥。
不得不說,這些手持彎刀、長矛和弓箭的安南騎兵确實是悍勇異常,在占據人數優勢後竟然與重裝步兵硬碰硬的幹了起來,而且不但沒有落入下風,反而占據了優勢。
之前明軍一直在膠水南岸活動,時刻注意明軍動向的安南軍反應很快,在确定了明軍的渡河地點後,第二批騎兵也迅速抵達了戰場,勢要将明軍打個半渡而擊。
“殺!”
随着安南騎兵将領的一聲怒吼,多達一千三百人的第二批次安南騎兵迅速策馬沖了上來,看到這麽多的騎兵沖了過來,仆從軍頓時吓得肝膽俱裂。
“快跑啊!”
“逃回去!快逃!”
明軍的重裝步兵尚且能維持緊密的陣線,守護浮橋的另一端,沒有被敵人騎兵的氣勢所震撼住,但是,仆從軍卻不一樣了,這幫家夥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就亂了套。
在安南這片地方,騎兵那就是除了象兵以外最強的兵種,在平原上打仗,一旦騎兵出動,那麽叛亂的土司勢力基本上都得被碾壓緻死,除非你躲到深山老林裏,否則别想活着逃脫追捕。
但安南軍的騎兵數量不多,所以很少出動,這也使得安南的這些本地人組成的仆從軍根本沒有遇到過真正的騎兵沖鋒,更别說是騎兵沖鋒時那種勢不可擋的氣勢了。
很快,明軍士兵就跟敵人騎兵接觸了,仿佛是兩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無論是明軍還是安南軍,在不算寬闊的河岸之上其實根本施展不開拳腳,隻能憑借着戰鬥素養,不斷揮舞着手中的兵刃,跟對面的敵人戰鬥。
不過這對明軍不公平,戰場是在膠水河的北岸,而且由于這裏的營寨位置比較偏僻,所以建的很大,還擠壓了戰場,導緻明軍打的有些畏手畏腳.不過根本原因還是膠水太過湍急,能架浮橋渡河的地方就這麽幾處罷了。
在沒有任何地形可供依托的情況下,明軍想要靠少量兵力守住這個橋頭堡,難度就太大了。
不過李景隆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他在明軍重步兵渡河的時候,就下達了一條命令。
在前方守河敵軍營寨右側的南岸,有着一片窪地。
這片窪地并不大,但同樣也不算深,雖說是窪地,其實裏面有着不少能落腳的淺灘,足夠明軍的火槍兵作爲延伸的落腳點了。
雖然按照膠水的正常寬度,明軍的常規遠程投射手段,譬如弓弩、火铳等,是無法打擊到對岸的敵人,從而支援橋頭堡的友軍的,但如果能在南岸有所延伸,那麽就可以形成一個“凸”型陣地,火铳手列陣站在突出部開火,則可以讓射程夠得到。
當時重裝步兵渡河的時候,看着這片窪地,李景隆果斷下達了修繕的指令。
明軍的工程力量很強,很快,大量的沙袋和木闆就鋪了上去,并且用沙土弄了一道簡單的胸牆來阻擋河水和保護火铳手。
當第二批安南軍騎兵抵達的時候,李景隆并沒有着急讓火铳兵隔河投入戰鬥,而是在敵人整齊的陣形出現破綻的刹那,下令道:“傳我将令,火铳手準備!”
随後在百戶們的指揮下,火器部隊開始組織進入河灘被填平的“凸”地形裏,數百名火铳手在簡陋胸牆後列陣,開始裝填火藥,瞄準前方的目标。
這些火铳手不愧是精銳,他們訓練有素,動作敏捷迅速,幾乎是剛把彈藥塞入膛内用裝填杆壓實的同時,就能馬上調整好姿态,準備扣動扳機。
這個動作經過反複訓練,隻需要三十個呼吸左右就能完成一輪,雖然【紙殼定裝彈】這個軍事科技點還暫時沒點出來,但這些精銳明軍火铳手的射速,依舊遠超同時代。
“放!”
熟悉的唢呐聲有節奏的響起,明軍開始肆無忌憚地開火。
“嘭嘭~”
“砰砰砰”
明軍新式火铳的射程很遠,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的騎弓(騎兵弓因爲需要在馬背上拉開,通常比步兵弓要短,因此射程也更近),哪怕是距離安南軍的騎兵看起來很遠,隔着河有幾十步,但也依舊能輕松命中目标,一時間淺灘周圍響徹着一陣爆鳴聲。
明軍的火槍兵不斷的射擊,每一次扣動扳機,幾乎都伴随着對岸一朵血花的綻放。
由于安南的騎兵來了兩個批次,足足三千多騎,明軍雖然顧忌到對岸的友軍重步兵不能開炮,但火铳的射擊精确度卻在這種密集敵人面前顯得極高,特别是敵人爲了沖擊明軍重步兵守護的橋頭堡,徹底把側翼暴露給了河對岸的明軍火铳手.所以導緻他們根本不需要瞄準,直接朝着打就行了。
安南人騎術再怎麽優秀,也終究隻是普通騎士,哪怕人是穿着鐵甲,可戰馬也頂不住明軍的火铳轟擊,瞬間就有幾十匹馬慘叫倒地,不少安南國騎兵紛紛慘叫落馬,鮮血混合着馬蹄踏起的黃色泥漿灑滿了一地,風吹過,甚至連空氣中都彌漫着刺鼻的硝煙味道。
安南人也知道火铳手隔着河很難消滅,所以幹脆集結全部騎兵,開始試圖沖鋒陷陣,把明軍守護橋頭堡的重步兵徹底推下膠水去,爲己方争取勝利,隻不過他們還是錯了。
後世人但凡看過西方列強怎麽用火器暴打冷兵器軍隊的都清楚,在火器犀利的情況下,騎兵是非常容易折損殆盡的,除非是騎兵能繞過防線,靠近火槍手的位置才行。
可如今這條膠水,不僅是明軍的阻礙,更是安南軍的。
顯然,安南軍并沒有從之前幾次戰敗中汲取到什麽教訓。
或者說在大兵團平原決戰的環境裏,他們還不能真切地感受到火铳的特定戰術作用。
由于明軍的火力非常犀利,所以一時間竟然徹底壓制住了安南軍的騎兵。
安南軍的騎兵就像是被割麥子一樣,大片大片地開始倒下。
對面的安南軍将領也沒想到明軍的火力居然這麽厲害,一時間臉色有點難堪,畢竟這是自己的主力部隊啊!騎兵在安南可是最金貴的兵種之一!
如今用輕騎兵去沖擊重步兵已經是被逼無奈下的選擇了,可沖不動就算了,還被這樣屠殺,任誰能忍得了?
“掉頭,隔河放箭!”安南軍将領咬牙切齒道。
隻見一部分的安南軍伴随着旗語,開始調轉馬頭,對着安南突出部的明軍火铳手放箭,密集的箭雨朝着前面傾瀉了下去,一時間明軍的陣勢也被打亂了。
雖然騎兵弓很難夠得到他們,但這也不是絕對,安南騎兵貴族化嚴重,這也意味着他們武器都是自備的,所以總有力氣大的人用重弓,箭矢也因此射的遠,所以也給明軍火铳手造成了一些殺傷。
但此時安南軍的将領都知道,現在最關鍵的問題還是盡早幹掉明軍的渡河重步兵,否則的話,自己麾下的騎兵遲早被活生生地耗死。
可天不遂人願,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斥候的報告。
“報!明軍在西方十裏外也開始分兵渡河了!”
一衆安南騎兵将領頓時面面相觑了起來。
“怪不得給我們留了警報的時間,怪不得要先派仆從軍過河,而不是主力傾巢而渡。”
到了這個時候,安南人哪還不知道熟讀兵法的李景隆這是用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可因爲地理位置的原因,他們想要及時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着已經不可能阻止明軍,而己方的傷亡越來越大,對這場戰争開始失去信心的安南騎兵的貴族軍官們,都有些作戰意志動搖了起來。
對于安南軍的高層來說,膠水是非守不可的,但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如果胡氏的大虞注定滅亡,那投降陳天平也并非是什麽讓人難堪的事情,畢竟他們在地方上基本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勢力,不管是哪個人來當安南的統治者,都得跟他們合作。
“撤吧!根本守不住的!”
“不要讓我們的手下白白送死了。”
隊列中,有安南的将領大吼道。
他們很清楚這麽下去遲早要完蛋,所以一些将領果斷帶頭逃跑。
騎兵當然潤的快,在丢下了數百具屍體後,跑了個無影無蹤。
而那些還想負隅頑抗的河畔營寨士兵,他們就沒那麽好運了,隻有兩條腿,很快就被明軍追上,斬殺殆盡。
河畔營寨的安南将領見自己的手下被屠戮一空,最終也隻能選擇投降。
“俘虜全部押下去關起來,明天再做定奪。”
同時,明軍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從北岸去向前鞏固防禦陣地,等待大部隊渡河。
————
膠水城内。
安南國的老臣,少保王汝舟親自在城中坐鎮,而幾位安南軍的将領也齊聚一堂。
“繼續增兵進攻!”
在明軍手裏屢戰屢敗的潘麻休憤怒地咆哮起來:“我就不信,我們八萬人,還擋不住明軍過河!”
潘麻休的話,讓衆人覺得很荒謬,雖然他們有八萬人,但這裏面有多少臭魚爛蝦心裏沒數嗎?拿什麽跟明軍打?
說是死守膠水防線,可那就是說給升龍府裏的胡氏父子聽的,一條膠水能不能擋住明軍心裏沒數嗎?
騙騙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騙了。
王汝舟嘿嘿笑道:“老夫認爲,天長路(奉化府)不能丢,咱們的主力不僅要堅守奉化府,而且還得加把勁兒,争取把大明的軍隊趕下海。”
聽了這話,安南軍将領們,也隻能苦笑。
“少保大人,您是在嘲笑我嗎?”
潘麻休怒發沖冠,手已經按上了刀柄。
“潘将軍,你這是什麽話?”
天長路都統,少保王汝舟立刻反駁道:“咱們手中有八萬兵馬,如果把天長路丢了,豈不是要讓東都門戶大開,那還如何堅守?”
潘麻休想反駁但又從明面上無從反駁,一張臉越憋越氣,眼看就要紅溫了。
這時候王汝舟也不想把他給徹底惹怒,說道:“好了,都想想辦法吧第一批和第二批騎兵已經是我們手裏絕大部分能快速機動的力量了,既然他們都敗退了回來,這時候哪怕把步兵都壓上去,時間上也來不及了,隻會迎面撞上明軍。”
“話雖如此,但若是把膠水丢了,那咱們光靠着膠水城一座孤城,也是堅持不下去的,膠水城雖然很易于防守,但我們畢竟有八萬人,城裏才能塞多少人?大部分都得在城外安營紮寨,再加上每日吃喝都需要從後方補充,一旦被明軍包圍,恐怕不用打仗,我們自己就能餓死了。”
“明軍登陸部隊滿打滿算都不到三萬人,拉上那些仆從軍和占城國的軍隊,才有五萬人,憑什麽包圍我們八萬人?”
“憑咱們野戰就沒赢過。”
“那又怎麽辦?難不成讓我們把膠水城拱手相讓?你以爲敵人會放過我們嗎?”
潘麻休怒道:“我們現在能依靠的隻有膠水和膠水城,如果連這兩個地方也丢了,安南還拿什麽跟大明對抗?!”
王汝舟歎了口氣:“那就應當盡快點起全部兵馬,能動多少是多少,趁着明軍幾萬人不可能短時間内全部過河,擊敵于半渡,如此收複膠水奪回沿河的各個警戒營寨後,再集合東都增援的兵力,向明軍發起反攻。”
潘麻休詫異地看了老頭一眼,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也正有此意。那現在各部便立刻出兵,務必速度趕赴膠水河畔,伱們同意嗎?”
軍隊不是潘麻休的一言堂,此時将領們又吵了起來,最後逼不得已,竟是潘麻休隻能帶着胡氏的鐵杆将領行動,而不願意折損實力的其他将領們,則選擇縮在膠水城附近。
“少保,潘麻休已經出城了。”
王汝舟作爲陳朝老臣,同時也是碩果僅存的幾個都統之一,壓根就不是胡氏父子一派的,又在天長路(奉化府)經營多年,自然有着自己的利益考量。
“潘麻休有勇無謀之輩爾,屢屢敗于明軍之手,我聽聞李景隆乃是明軍的五星上将,素有謀略,此番潘麻休也定是個大敗而歸的結局,我們得早做打算了。”
“是,卑職明白。”
幾名心腹将領齊齊答道。
“但城内外其他将軍怎麽辦?”
“把他們召集過來,以我私人的名義,如果他們不同意,那就扣押下來。”
“另外……”
王汝舟沉默片刻後,說道:“現在就派遣使者偷偷從我們控制的渡口向南渡河,前往明軍的軍營,向李景隆表示臣服,如此一來,大明也許會饒恕我們的冒犯。”
“卑職這就去安排。”
很快,其他派系的将領們就過來了。
在經曆了一陣并不算激烈的心理鬥争後,絕大多數将領都選擇了投降。
因爲按照仆從軍的待遇,以及被俘虜的降兵的情況來看,如果他們這些将領真的願意歸順,那麽大明是絕對不介意饒他們一命的,甚至等陳天平複國後,高官厚祿同樣唾手可得。
陳廢帝以前那麽暴虐無道,他們都忍了,想來他這個孫子應該不會比爺爺還離譜。
這個道理潘麻休等人不是不懂,隻不過,他們卻是沒得選。
畢竟他們都是胡氏的嫡系,跟着胡氏謀朝篡位,早就洗不清了,更不太可能跳船了,因此,即便是明知打不赢,他們依然選擇頑抗,不願屈服。
不過,被召集來的将軍們還是有些擔心,如果大明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效忠呢?甚至想的更可怕一點,像是華夏的長平之戰那樣,把他們這八萬人都坑殺了呢?那樣的話,大明也沒什麽損失吧,而且還可以削弱安南的軍力。
所謂患得患失,莫過于此。
不過其實這些降将不知道,對于大明來說,他們這種肯大規模投降的态度也很重要,如果他們願意投降,并且獻上兵士糧草等資源,那麽大明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驅使他們當炮灰,收拾剩下的殘局,畢竟大明的兵馬、糧食也挺寶貴的。
而且隻要安南國軍隊投誠成風,大明就可以輕易打赢這場戰争,然後通過肢解安南國,實際控制紅河三角洲,以及經濟殖民新的陳朝,來源源不斷的獲取各種資源。
如此一來,大明的實力便會飛漲,遠超曆史上的永樂盛世時期,甚至可以稱霸整個世界。
隻是可惜,安南國雖然有王汝舟這種識時務的,但也有潘麻休這種人似乎并不願意屈服大明,反而準備抵抗到底,既然如此,那就隻能用刀劍說話了,隻不過這樣一來,膠水河畔難免就要多出許多冤魂。
——————
安南軍由于兵力實在太多,所以在膠水河畔設立了不少營寨,而這些營寨,也成爲了明軍先鋒部隊的拔取目标,其中甚至就有一座石頭築的小城,名爲白象城。
明軍一路勢如破竹,直到在這座小城面前止步。
看着這座小城,負責打前鋒的汝南郡王朱有爋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傳令,讓火铳手和随軍火炮,全部投入戰鬥。”
“是!”
副将領命離去,然後傳達了指示。
在一陣陣号令聲中,明軍的火铳手迅速列陣,然後齊刷刷地舉起火繩铳對準了敵人。
因爲城池不大,而駐守的安南軍比較多,所以安南軍選擇了出城背靠城牆列陣。
這并不愚蠢,事實上,在冷兵器時代守城方很多時候都會選擇背城列陣,著名點的,譬如宋代的兩次開封之戰,以及明代的幾次北京保衛戰,都是如此。
“放!”
一名負責傳遞命令的軍官高喊了一聲。
刹那間,一排排鉛丸呼嘯而出,射向了敵人的軍陣。
明軍的火繩铳威力比原始火铳大,而且射速又快,因此,一排排鉛彈飛出,瞬間便收割了一大批安南國軍士的生命。
在密集的火力覆蓋下,安南步兵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隻能躲藏在盾牌後面瑟瑟發抖,而盾牌的防護力再厲害也是有限度的,在火槍和火炮的持續射擊之下,盾牌也被擊穿了,緊接着是一顆顆鉛丸打在了躲在盾牌後面的安南士兵身上。
一時間,一具具屍體被鉛丸打爛,化作一團團肉醬。
這樣的攻擊視覺效果,對安南人的心裏造成了相當大的沖擊力。
而安南的抵抗也越來越弱,終于有膽小一些的安南人選擇了逃跑。
不過明軍依然無暇顧及這些逃兵。
在一陣陣随軍小口徑野戰炮的炮火轟鳴聲中,明軍的攻勢漸漸的靠近了城牆,然後開始登上了白象城的城牆。
“嗖!嗖!嗖!”
一陣陣箭矢劃破空氣的尖銳嘯聲驟然響起,城頭的弓箭手的羽箭直奔城下的明軍而來,企圖阻止明軍的登城。
“噗嗤!噗嗤!”
明軍的陣地上,幾名士兵應聲倒下,其中還包括一名小旗官。
但他們沒有停頓,繼續往前沖鋒。
“砰!”
明軍的輕型青銅野戰炮的炮口噴吐着火焰。
雖然野戰炮口徑不大,但白象城也實在不是什麽堅城,一炮下去,就算是石頭的城牆也扛不住,立馬被轟出一個大坑。
“轟!轟!轟……”
明軍的火炮一刻不歇的轟擊着,不斷的撕裂着城牆上的城磚,使得城牆上的城磚不斷的脫落,雖然很少有直接打到城牆上去的,但城磚的濺射傷害,也極大地阻礙了安南軍弓箭手的輸出。
安南國的士兵也不斷地往城牆下丢擲滾木擂石,但卻無濟于事,除了增加一波浪費的同時,根本沒有什麽實際價值。
“該死的明軍,他們怎麽能有那麽多炮?”
看着城牆上源源不斷的炮彈傾瀉下來,安南國的将領道:“都給我頂住!”
“可是,将軍……”
負責守衛白象城的安南軍将領是潘麻休的親信,此時憤怒的吼道:“難道讓我親自帶人上去嗎?”
“末将不敢!”
見到自家主将如此暴躁,他們頓時吓了一跳。
畢竟,誰都知道這位喜怒無常,萬一惹毛了他,自己等人可就要遭殃了。
“該死!”
這人憤怒的吼了一句,然後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今天一定要守住這個白象城!絕對不允許讓明軍突破我們的封鎖!”
聽到自家将軍這話,底下的衆人頓時露出一抹悲壯之色。
他們都清楚,明軍已經有一部分渡過了膠水,如果讓明軍攻占了白象城,那麽從膠水城出發的主力部隊就必須跟明軍野戰。
可跟明軍野戰,又有什麽勝算呢?
不誇張的說打敗了,安南國距離滅國就不遠了,所以這個不起眼的小必須得守住,不惜一切代價守住!
于是,他們不再猶豫,立刻率領士兵們從另一側小門出城,拼死抵擋。
“砰!砰砰!砰砰……”
明軍火铳手趁機扣動扳機,火槍齊射,頓時将沖過來的安南人掃倒一大半。
看到自己一個勁地吃虧,安南人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他們心中甚至開始懷疑人生了,這仗怎麽打?這仗該怎麽打?
“殺呀!”
明軍步兵一鼓作氣,沖破背城列陣敵軍的阻擋,向前推進,試圖用簡陋的雲梯攀登城牆。
城下僅存的安南人他們試圖反擊,但是卻沒什麽卵用。
明軍的強悍超乎了他們的想象,安南人抵抗不過明軍的沖殺,節節敗退。
朱有爋見狀,當即抽出腰刀,怒喝道:“殺~”
他帶着麾下的上百名騎兵如狼似虎般撲向了從城下逃跑的敵軍步兵。
明軍的騎兵一個個都是騎術精湛,在高速移動中還能控制戰馬的走勢,讓長矛和馬刀刺向敵軍。
而且他們配合非常默契,一旦有敵軍靠近,立刻有明軍上前,讓敵軍無法沖過來打破他們的陣型。
“噗嗤!”
明軍手持長刀砍翻一個又一個安南人,不一會的功夫,城下便是屍橫遍野。
朱有爋的武藝非凡,一馬當先,手中長刀左劈右斬,所到之處鮮血四濺,幾個敵軍甚至還未靠近,就被一刀斃命了。
安南人眼睜睜地看着朱有爋如殺神一般,将他們砍翻在地,一時間士氣崩潰,根本就不是明軍的對手,紛紛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城頭,身邊的人看着城下那一片狼藉的景象,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忍不住勸慰道:“将軍,咱們還是趕緊跑吧!城下出城的軍隊都潰散了,這座小城守不住的。”
“走什麽走,這可是安南最後的希望了,要是咱們跑了,安南可就真的完了!”
這位安南将軍咬牙堅持道。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要是跑了,那就徹底沒機會了。
而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匆忙跑了進來:“啓禀将軍,東方煙塵大起,我們的援軍到了!”
此人聞言,原本頹敗的神色突然一振。
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一支援軍到了!
而随着遠處大軍的抵達,明軍的斥候也把消息傳回給了汝南郡王朱有爋。
“安南人來了五六萬?”
朱有爋一怔,這是放棄了死守膠水城,而要與明軍在野外決一死戰的意思啊!
“撤退,放棄攻城,返回與曹國公彙合。”
朱有爋果斷地下達了最正确的命令。
而同一時間,見明軍撤退,原本龜縮在白象城内的安南國士兵,也紛紛勇敢了起來,扛着各自的盾牌和刀槍,沖向了城牆。
一名名安南國士兵呐喊着,然後沖到了城牆上,跟來不及撤退的明軍展開了激烈的肉搏,一時間,城頭上刀光劍影,不斷有人倒下。
明軍付出了數十人的傷亡後,前鋒部隊開始向後撤退。
不久後,正在監督明軍和仆從軍過河的李景隆聽到了遠方傳來的陣陣馬蹄聲,緊接着數名斥候騎兵由東北方向奔而來。
“報告國公,汝南郡王傳話,敵襲!”
“什麽?敵襲?多少人呢?”
正準備休息的李景隆聽到這話後連忙跳上馬背,舉目眺望。
“敵人應該是能動的都動了,足有五六萬人!”
“哈哈哈哈!真是天賜良機啊!”
聽到這個消息,李景隆興奮地用手掌捶打着自己的拳頭。
李景隆本來打算等打下沿河的營寨後,與敵人決戰于堅城之下,沒想到這支敵軍居然主動出擊。
這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嘛!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可以把他們一鍋端掉,而這些敵軍,已經是敵人在南線的全部兵力了。
打完這場決戰,明軍便可直搗敵人的東都!
正合他意!
李景隆大喜過望,對着衆将說道。
“先爲諸君軍功賀!”
衆将亦是紛紛大喝:
“打進升龍府,活捉胡季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