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英光倒沒有擔憂,隻是問,“它在哪裏?”
白音擡起食指,豎起來,向上指了指,道:“頭頂上。”
蔚英光沉默了一瞬,“怎麽上去?”
“試試飛?”
那倒不用,有人來接。
一隻發光的長着翅膀的金色大角鹿從天空島上飛了下來,停在白音的面前,匍匐下來,示意白音和蔚英光坐在它的背上。
周圍有人,白音聽見有人低聲驚呼,“使者!”
“他們是誰?”
“不知道。”
“.幸運”
“.鹿王”
聲音越來越小,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一路風馳電掣,穿過一處狹窄的隙縫,豁然開朗,光芒萬丈。
兩人閉了閉眼,避過如此熱烈的光明,适應了才緩慢睜開。
“呼。”
白音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隻發出了一個音節。
白雲蒼狗,花樹昭昭。
溪泉汩汩,芳草茵茵。
藍紫色的粗壯樹木垂下枝條,光斑落在枝杈上,樹葉上,折射出夢幻的色彩,橙紅、明黃、淡紫的花草擁簇在一起,清澈的潺潺溪流歪歪扭扭的穿插在草叢裏,丁零當啷的響聲,隔老遠就鑽進了白音的耳朵裏。
很熟悉。
這樣如童話般美麗的夢境見過一次都不會忘,這是白音被克斯蒂安救下來之後看見的畫面。
長翅膀的鹿落在了一處平地上,白音兩人從鹿背上下來,輕柔的踩在藍綠色的小草上,一個小窩出現。
就是蔚英光這樣的硬漢也忍不住放輕腳步,收斂身形,不願意破壞這樣的美景。
“你們順着這片樹林往前走,王就在盡頭。”
說完,這隻金色大角鹿也不等白音說話,振翅高飛,轉眼消失在雲層裏。
兩人對視一眼,白音轉頭,看向藍紫色的樹林,擡腳走去。
這樹木旁逸斜出,枝條淩亂又不失美感,隻是對想通過這裏的人不是很友好,往前走的時候,白音還在思考要不要飛一段,越過這些美麗的樹木,總不能上人家家裏做客還要破壞人家家裏的綠化吧?
可,剛剛走進一些,那藍紫色的樹木便自動自發的挪動起自己的枝條,在兩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整理出一個可供人通行的道路來。
白音下意識的運轉天賦,朝這些樹看過去。
不是兇獸?
隻是普通的植物?
有點厲害。
白音接着往前走,沒多久,豁然開朗。
擡眼,愣住。
這是一處明顯不同于之前的景色,紫藍色的樹木将這片空地包圍成圓形,泥土被石闆取代,石闆在自然和歲月的侵蝕下爬滿裂紋。看得出來這地方已經很久沒人來過,橙色的苔藓從最外圍往裏面延伸。
視線也順着往前,越過十米,這還是個台階。
“上來吧。”
兩人聽見前方有清朗的聲音傳來,是克斯蒂安的聲音。
隻是,白音心下奇怪,怎麽覺得克斯蒂安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怠?
白音擡腳走去,這地方還挺大,兩人走了上百個台階才看見這裏的主人。
視線一滞,白音下意識往前兩步。
“你的角!”
安靜的趴伏在台階的正中心的克斯蒂安前腳彎曲,從地上站了起來,它棕褐色的眼睛依然閃爍着溫柔澄澈的光芒,它的皮毛還是那麽柔順絲滑,随着它動作的變化,陽光下,似繁星點點。
可它頂上那對泛着瑩白玉質光澤的繁複鹿角,如今隻剩下一隻了。
另一隻從根部截斷,消失不見了。
隻有半幅鹿角的美麗墨鹿,充滿了怪誕感。
但白音和蔚英光藏于震驚下的情緒還有驚駭,誰敢摘下鹿王的鹿角?
一個月前,天空島迎來了一位與衆不同的客人。
在祭壇中心沉睡的克斯蒂安睜開了眼睛,看向不請自來的客人。
“塞壬。”
“好久不見,克斯蒂安。”
“是很久不見了,怎麽想起我來了。”
“老熟人越來越少,便來看看你。”
“呵。”克斯蒂安溢出一聲輕笑,站了起來,四肢踢踏,牽動了祭壇四角延伸到中心的青銅鎖鏈,發出了幾聲輕響。
塞壬的視線也跟着放在了青銅鎖鏈上,“真可惜,一百年了,你還沒有掙脫。”
“不可惜,我還活着。”
“也是,喜歡四處跑的費雷拉前些日子已經被人類殺死了。”
克斯蒂安朝塞壬走了兩步,平靜的補充道:“塞壬,不是人類殺死的它,是你。”
塞壬微微擡頭,這個角度有些讓它不舒服,但想到是難得一見的老朋友,倒也沒有發作,甚至還有閑心多聽兩句。
“哦?”
“費雷拉擅占蔔,沒有你的參與,人類殺不死它。”
龜王費雷拉能預知,擅夢境殺人。
前者,人類的情報中并未收集到。
槿紫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下一瞬,塞壬突然出現在克斯蒂安的身側,它伸手一把拽過克斯蒂安的鹿角,屈尊纡貴的彎下腰,輕聲說道:“克斯蒂安,獸界的智者,你在表演給誰看,費雷拉的死沒有你的一份貢獻嗎?”
克斯蒂安被拽着鹿角,扣着頭聽塞壬說完,那雙棕褐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沉痛。
“是的,費雷拉的死和我有關。我對它并無好感,對它的死視而不見,可你,塞壬,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痛恨人類,掀起了獸界和人類世界的戰争,可你也在屠殺兇獸,挑起獸族之間的矛盾。塞壬,我看不懂你。”
塞壬松開手,兩手拍了拍,像是彈去灰塵。
克斯蒂安并沒有覺得冒犯,隻是盯着塞壬,等待它的回答。
塞壬似是煩了,又似是覺得沒意思了,沒什麽溝通的想法,意興闌珊的說道:“真沒意思啊,行了,你接着在這裏呆着吧。”
塞壬對外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什麽,折回來道:“差點忘了幹什麽來的了。”
伸手摸向克斯蒂安的鹿角,克斯蒂安懂它想做什麽,但沒有躲,安靜的等待着塞壬後面的動作。
疼痛來得猝不及防,饒是克斯蒂安也忍不住溢出一絲痛吟。
塞壬用蠻力掰斷了克斯蒂安的一邊鹿角,劇痛襲來,金色的血液滾落地面,一棵嫩芽破石而出,塞壬一腳踩在上面,蹍了蹍,踩碎了幼苗,拿着這半扇鹿角,消失在天空島。
鮮血已經止住,空曠的祭壇上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重歸于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