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覺察不對,飛快趕去一看,發現當時的肖雨披頭散發,雙眸赤紅,手中提着長劍,正步步逼近路依然。
那劍刃上帶血,當時路依然身上已有諸多傷痕,好在都隻是皮外傷。
肖雨手中持劍,時而哭,時而笑,口中還大聲叫嚷着“我是誰,我是誰”,“殺了你,殺了你”之類的話語。
衆人試圖将她喚醒,可都無濟于事。
後才發現肖雨那次的走火入魔并非是單純地使她失去心智,而是陷入了一種自身的幻境之中。
她被什麽東西魇住了。
當務之急是将她從幻境中喚醒,但卻不能夠用蠻力,需讓她自己從幻境中走出來。否則醒來之後也會變得癡傻呆笨,更會傷及神魂,重傷難愈。
奈何,當時的肖雨已在突破邊緣,又逢走火入魔,修爲之強悍,又六親不認。這讓衆人之中除了極星和大灰,無人是她的對手。
若想将她喚醒,便要先削弱她的力量,薄弱她的意志,在她勢弱之時趁虛而入。
因此,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便開始了無休止的車輪戰。
極星每日隻身一人牽制肖雨大半日,餘下小半日由大灰、狐桃兒和林可青幾人輪番上陣,以遊抖爲主消耗她的靈力。
而這一戰便是半個多月。
期間,肖雨仿佛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怪物。
她面露驚懼,時而笑時而哭,時而仰天長嘯,時而跪在地上爆頭吼叫。她分辨不清任何人,更像是看不清任何事物。
見誰砍誰,下手絲毫不留情,每一劍都帶着驚天動地的殺氣,在雪地中轟出一個個坑窪來。
她仿佛永遠不知疲倦,更沒有痛感,就那樣永不停歇地在戰鬥,就像是爲了戰鬥而活,好似要将自己虛耗而死。
她下手狠毒,招招劍劍都奔着緻命之處,對方仿佛一個不留神,就要死在她劍下。
而衆人又不忍心傷她一分,就隻能那樣陪着她不斷耗着,因此才會一個個挂彩,且筋疲力盡。
就這樣,整整耗了大半月的時間。
期間,衆人夜以繼日,輪番上陣,全靠丹藥和妖元補充靈力。因此,狐桃兒那裏妖元的消耗十分巨大。
終于在她走火入魔之後的第17天夜裏,也許是她真的疲憊了,有那麽一瞬間停滞。極星敏銳覺察,用碧海無影絲将她困住。
而路依然的幻術也終于可以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可肖雨當時已在突破邊緣,靈力過于蠻橫,路依然有些吃不消,也是靠着極星的靈力維持了半天,才将她從幻境中拉了出來。
雖然如此,但是路依然自身的消耗也十分巨大,爲了把她拉回來,期間路依然好幾次吐血倒地,遭到了多次反噬,若不是極星及時給她靈力續命,恐怕她小命早已不保。
而多虧了大家拼死一搏,在接下來的幾天,肖雨才得以順利突破。
可那幾天,衆人也是虎視眈眈,在不同方向值守,十分警惕地守在她身邊,絲毫不敢懈怠一分一毫,生怕哪一眼沒注意,就又要重蹈覆轍。
若真是那樣,恐怕也隻剩下極星自己還有一戰之力。
不過幸好,後來的突破還算順利,衆人才逐漸放下了警惕。直到肖雨真正醒來,他們才一個個癱倒在地。
該哼唧的哼唧,該昏迷的昏迷。
隻有極星,自始至終伫立在離肖雨最近的幾丈之處,手握藍月劍,從未離開半步。
林可青叙述完畢後,樹屋中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就連路依然的鼾聲此時也因爲她翻了個身,稍微安靜了一會兒。
肖雨盤膝在地,腦中不斷琢磨着林可青所說,又努力回想着這段時間自己在靈海中的經曆,可她所記得的部分甚少,對于林可青口中所描述的那些,她真的是毫無頭緒。
咣當!
正在肖雨燒腦筋之時,小床邊傳來一聲悶響,路依然睡得太不老實,從小床上掉了下來。
她在地上打了個滾,長發有些淩亂地滾在了身上,而後她迷迷糊糊站起來,眼睛似乎有些睜不開的模樣。
她在屋中尋覓了一圈,瞧見肖雨在那裏,她口中不知哼唧着什麽,光秃秃的腳丫子噼啪踩在木地闆上,走到肖雨跟前,又撲通一聲倒在了她腿上。
随後,鼾聲再次響了起來。
“然然,然然?”
肖雨高興至極,以爲她醒了,叫了幾聲試圖呼喚她,可對方顯然已經熟睡了,令她一時有些無語。
不過她忽又發現路依然腳上的鞋子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她摸着散落在地上的那幾縷白了的頭發,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你現下還是先不要去打擾極星師父了,讓他稍做休息吧。”林可青輕聲将肖雨的意識換了回來。
她好像一眼看出肖雨心中所想,便直接開口制止了她。畢竟這些日子以來極星的消耗不僅僅是靈力和戰力,更有一滴滴靈血。
當天早上,林可青将全部事情都講述完畢之後就離開了樹屋,朝着北面斷崖後的無餘果林飄去了。
而後,肖雨開始打坐休息。
但是想得很好,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全因雜念太多,根本無法入定。
她的感官中,秦臨仍然在谷口徘徊,看似十分焦急,一輛馬車停在離他不遠處,并沒有車夫,可見他并未想要很快離開。
也是個執着而信守承諾之人。
而另一股氣息,在北面斷崖的小屋中彌漫,那是極星的氣息,更是有一些靈力從屋中外洩而出。
這一整日,肖雨無數次想放開感官去感受極星那裏的情況,可這樣的行爲都被她自己扼殺在了心底。
因爲林可青的話她真的聽進去了。
久久掙紮之下,她的腦中亂成一團,心緒在谷口和斷崖之間來回旋轉,矛盾不堪,心亂如麻。
因此,這一整天,别說是休息,她整個人都要被自己的心思折磨得不成樣子。
最終,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扭捏的擰巴感覺,蹭得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顧滾在地上的路依然,從樹屋中化成一道白影,朝着北面急速飛去。
小屋前,屋門緊閉,再不像從前小六曾經無數次到來之時那般虛掩着門,會透出一絲燭光來。
此時的門口,放着三樣東西。
一個是許久前黎浮生用于闖谷賠償的回還珠,早已被極星打孔穿繩,此時那包裹着雪白妖元的紫色晶石正安靜地躺在地上。
第二件東西是鬼刺鞭,不過這根鬼刺鞭和狐桃兒的那一根有着明顯的區别。
極星爲肖雨祭煉的這一根雖依然是通體黑色,可表面卻覆蓋着一層半透明的白色晶塵一樣的東西。
正值下午,陽光尤爲耀眼,鬼刺鞭上白色晶塵與細微雷光在黑刺表面散發着奇芒,白藍相間,耀眼奪目。
肖雨心中一暖,卻也有些難過突然湧上心頭。
因爲在鬼刺鞭的旁邊,還擺着一個盒子,那盒子中隐約散發出一些藥香和果香,還沒打開肖雨已經猜到其中東西是何物。
盒内裝着一些丹藥,其中大多是她曾服用過的那些傷藥,還有幾瓶無餘果提煉的藥水。
最下面,是一枚碧藍色的玉簡,玉簡下,壓着厚厚的一沓金票子。
盒中附有一張紙,字迹工整飄逸,上面将丹藥和藥水的用法和禁忌寫得十分詳細,也講述了鬼刺鞭的玄機。
肖雨望着面前的三樣東西,心中五味雜陳,不覺淚水浸滿了雙眼,以至于小屋的門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這時,從那扇模糊不清的門内,傳出了極星的清晰聲音。
“是來與爲師道别的嗎?”
那聲音一如既往地深沉而平穩,聽不出任何受傷的氣息,更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摻雜其中。
可是,話語雖然從門内穿了出來,屋門卻依舊緊閉,仍舊沒有打開的意思。
道别?
肖雨聽得很清晰,她不知爲何極星突然爲這樣問,本想開口否定,可話到了嘴邊,卻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