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鬼一個個手中都拿着匕首,匕首上貼着奇怪的鬼畫符,看似是爲了能夠讓這些鬼物能夠握住這些匕首。他們比劃着在空中飛來飛去,目光呆滞,雙眼翻白。
而随着詭異的貓叫聲時而傳來,他們也十分有秩序地幾個聚在一起圍攻一個活人。
肖雨一息間便覺察庭院中的形勢,她長劍呼嘯而出,雖劍法十分拙劣,但是在元成中期靈力的加持之下,也是勢如破竹,朝着其中一個小鬼狠狠劈下。
那小鬼應聲被劈成兩半,随後化作一陣黑煙,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而肖雨此時正想盡一切辦法,希望能夠救下仍然活着的這些人。
可這些小鬼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鋪天蓋地,偌大的庭院中密密麻麻,他們在天上地下飛竄着,好似這庭院中鬧了蝗蟲一樣。且其中時不時傳來的貓叫聲,讓他們時而變換着圍攻的隊形。
是這貓叫聲控制了他們!
“喵嗚!!!!!!”
又一聲戚戚的貓叫聲從被血腥撕裂的空氣中傳來,肖雨循聲看去,發現院中蹲着一隻灰色的花面狸貓。
那花面狸呈深灰色,身上斑紋漆黑且清晰,就如鬼畫符一樣分布全身,而它的頭頂,竟是一個奇形怪狀的鬼頭花紋,臉上斑紋似蝶似花。它不過一般野貓大小,可渾身卻透着一股詭谲氣息。
它蹲在院中,似與那些漂浮着的小鬼格格不入,且在每一次停止嚎叫之後,它都會悠閑地舔着爪子。若不是知道是它在控制着那些厲鬼,肖雨定會以爲這是隻可憐的野貓。
這時,一個身穿青色破衣裙的女鬼飄到了肖雨眼前,她手中舉着的匕首在她頭頂發出駭人的寒光,眼看在肖雨不留神之時就要紮在她身上。就在此時,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這個女鬼很是奇怪,她的眼神好像不似其他的小鬼那樣全然無神,而是那種時而有神,時而無神。
她的匕首眼看就要落下,卻偏偏落在了肖雨身旁很近的地方,而後又和其他小鬼一樣飄遠。随後,她又飄回來,伺機又朝着肖雨攻擊過去,可速度也控制在剛剛足夠肖雨抵擋和躲開。
這小鬼,招招都可以讓肖雨一不小心就死了,小心一些就又能躲開。
這樣一來一回許多次之後,肖雨竟覺得眼前的這個女鬼有些眼熟,可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在滿庭的混亂,嘈雜和貓叫鬼嚎之中,那女鬼在離肖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她的身體開始不住地顫抖,喉嚨中有嗚咽之聲。
鬼物似乎無法流淚,可從那聲音之中,肖雨仿佛能夠感受到她此刻就是在哭泣,此時女鬼眼神是清澈有神的,而她斷斷續續的話語随着一陣陰風飄到了肖雨耳中,這種聲音,讓肖雨的靈魂感到一絲悲傷。
“我……林可青……停車場……見過你……你就是……”
話還沒說完,随着一聲貓叫她的眼神再次變得無神起來,朝着其他方向飛去。
可這話也如晴天霹靂,讓肖雨心中劇烈震顫!她心中不自覺開始揣測:停車場……這女鬼是和她來自同樣一個地方。
她的名字叫林可青……這名字,是她和江陽五年婚姻中,江陽無數的追求者之一……而鬼物能夠察覺到魂體的存在,因此,對方首先認出了她。
“喵嗚嗚嗚嗚!”
一聲尤爲悠長的貓叫在震蕩在庭院之中,久久回響,那些小鬼突然停了下來,一個個落到地上,雙腳離地懸浮,他們的眼睛也恢複了神情。
在其中的林可青也回過神來,藏匿在諸多小鬼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把臉轉向肖雨求助,可卻被那花面狸哈赤了一聲後吓得魂體劇烈動蕩,隻得乖乖回到了隊伍裏。
此時庭院中已無活人,隻剩下肖雨一個,而就在這時,蹲在院中的花面狸從群鬼之中走出,它步子懶散,走起路來緩慢,卻絲毫掩飾不住它身形的矯健。
很快,那隻花面狸就來到了肖雨跟前。奇怪的是,它分明是一隻貓,但眼神中卻透着如人類一樣的神情,它目不轉睛地盯着肖雨,那目光中竟含有一些熱切,好似它和肖雨是闊别了許久的熟人一般。
這種眼神,讓肖雨納悶了一瞬,心底覺得古怪得很。可花面狸的那種神情也隻是一瞬,下一刻它便敏捷地轉過身去。
“火後要活的。”
這隻貓竟開口說話了!
那花面狸朝着身後丢下一句話,就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庭院之中。随後,庭院中再次響起一聲貓叫,群鬼開始朝着肖雨簇擁而去。
肖雨本想抵死反抗,可想想自己也沒有什麽可用來攻擊的法術,十年的織界元法修行下來,竟無任何殺人放火之用!
她眼下隻有手中這把劍,可又想到自己現下還不成器的劍法,心中暗自發虛。
而且,她看着眼前不知因爲什麽原因來到這異世,又變成這鬼物的林可青,她也突然心軟了,若真是動起手來,林可青如今時而被貓叫操控,刀劍不長眼,恐怕要被誤傷。
種種分析下來,再垂死抵抗,自己恐怕讨不到好果子吃。
“火後……”
肖雨口中低聲自語,腦中思緒開始飛速旋轉……
她奉螢姑之命來送藥,當前也怎麽也算是二殿下黎浮生的人,且螢姑也不是什麽好惹之輩,甚至,她隐約覺得這黎浮生是有求于螢姑的,否則自己一個送藥的晚輩,不會這麽被禮待。
這院子裏的聲音這麽大,都沒把黎浮生和那個雲烈給招來,恐怕一定是有什麽事情令他們無法脫身,甚至,他們的處境也許和當前的自己一樣,否則,她若是出了事,師父和螢姑斷然不會罷休……
如果真如此,肖雨心中更可斷定,當前的她可真算是孤立無援了。
肖雨甚至也可以肯定,那個惡毒的火後,恐怕在她踏入皇宮的第一步起,就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了,而且,她似乎對黎浮生沒有半點顧忌,否則也不會在今夜如此大張旗鼓來抓人。
小六已經死在了她手裏一次,這一次,肖雨心中升起無限的求生欲望,不隻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小六。
而且,她突然就想親眼去看看,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到底還想幹什麽?!
肖雨将手中長劍收入斷界之中,周身靈力一念之間收斂入體。她看了眼林可青,發現對方此時是一臉擔憂之色。
“我跟你們走。”
肖雨對着群鬼說道,随後,在群鬼的簇擁和包圍之下,肖雨離開了黎浮生的合生殿,跟着他們走在了一條異常漆黑的甬道上。
這甬道沒有一盞宮燈,似是專門爲了給這些豢養的小鬼開辟的一條路。這宮裏頭哪怕是類似通向合生殿的支路都要比這裏亮堂許多。在這樣一片黑暗之中,肖雨憑借着釋放感官捕捉着身邊的地形,也偶爾循着身前帶路的小鬼,艱難地在這擁擠的小路上前行。
一路蜿蜒曲折,腳步小心翼翼落在每一塊濕滑腐朽的磚石上,似走在一隅通向死亡的冥府之路,讓肖雨即便是放開目力,也有些看不到盡頭。
喵嗚!
一聲貓叫在死寂中響起,肖雨的眼前開始出現宮燈的亮光,那裏便是這秘密甬道的出口了。循着光亮,肖雨不覺加快了腳步,直至來到一處異常明亮的宮宇群建。
宮宇大門口挂着一個鎏金鑲嵌的匾額,上面洋洋灑灑四個大字“火樂無極”。在宮門口,那隻花面狸已經蹲在了那裏,深深看了一眼肖雨之後,又轉身朝着裏面走去。
肖雨也緊随其後,感官全開,傾盡目力,警惕地觀察着周邊環境。
如果說黎浮生的合生殿所在的“恒順衆生”已經無極奢華,那麽如今她所在的“火樂無極”其中奢靡遠超肖雨認知,目光所緻皆是珠光寶氣,滿目金玉浮誇。
她跟着花面狸不停地走着,她身後是那群小鬼,其中也包含了林可青。宮阙之深令人驚歎,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一處大殿。
肖雨擡頭看去,暮色之下,唯有此殿靈力充盈,且其中還有一股令人身心心寒的戾氣,殿前寬大匾額上用珍寶鑲嵌着“長樂殿”三字。
肖雨跟着花面狸朝裏面走去,發現殿内兩側通道上整整齊齊各站着兩排穿着紅色宮裝的侍女,她們個個美豔無比,且身形曼妙,腰肢細軟,竟是與合生殿中的侍女們風格十分統一。
看着眼前景象,肖雨也意識到,黎浮生對那些侍女瞧都不瞧一眼,這些侍女必定是火後過去的。至于其中目的,宮阙之中,王權謀略,誰又知道呢。
殿内光暈渲染得讓一切陳設都有些朦胧,胭脂香氣有些刺鼻,那股味道如從夢魇之中走出來,讓肖雨有種置身于死亡邊緣之感。
香味的源頭,正是此刻倚在躺椅上的火後。此時她從躺椅上慵懶地起了身,坐在了上面,而她的臉也再一次映入肖雨眼中,正是那個她在宮中甬道上看到的絕美女子。
亦是在魂不歸中取了小六性命之人。
喵嗚!
花面狸朝着火後低應了一聲,翹着尾巴溜達着,最後跳到了躺椅上,順勢栽倒了下去,開始悠閑地舔舐前爪洗着臉。
火後美麗的雙眼落在肖雨身上,眼中露出一絲疑惑。
“你到底是誰?”
火後随即問道。
“我是螢姑派來給二殿下送東西的無名小卒。”
肖雨眼睛死死盯着火後所在,謹慎回答道。
可眨眼功夫,空氣中靈力裹着香氣瘋狂湧向肖雨,不到一息之間,火後化作一道紅色影子,在肖雨還未來得及拔劍之時已逼到她眼前,一隻手狠狠遏住肖雨的脖子。
“是嗎?那麽……那日被我一把火燒死的,又是誰呢?”
肖雨眼前是一雙妩媚的眼,隻不過火後的金色瞳孔中有火光,眼白被血絲布滿,眼底的殺氣與火後周身靈力一樣,騰騰升起。
肖雨因窒息而痛苦,可也沒吭聲,此時遠處角落裏林可青正十分同情地望着她,像是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要被火後扭斷。
“火後不是要活的嗎?怎麽,現在又要死的了嗎?”
肖雨艱難擠出幾個字,她的手拼命掙脫着對方可奈何火後的手勁兒實在是太大,且手上一層熾熱的靈力也讓肖雨跟本無法随意觸碰,甚至燙的她的脖子上都傳來陣陣灼痛。
“嘴這麽厲害,你還真以爲我不敢弄死你嗎?!”
說着,火後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加重,她的手指骨節因用力而泛白,似馬上就要掐斷肖雨的脖子。
“弄死我……我師父拼上一切也會踏平半個火黎國,另外半個,你放心,螢姑也會幫他收拾的,呵呵……”
其實,肖雨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是很沒底的,因爲她至今還未見過自己師修爲全開的樣子,不過以她對極星的了解,憑極星對小六深厚的師徒之情,若是他知道小六被火後殺死,她必定會被碎屍萬段!
而螢姑,有着不亞于極星的修爲和氣勢,要是論脾氣,比起極星更爲古怪,若是自己當女兒一樣疼愛的人被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哼,不過是個空巢老人和一個醜老太婆而已,他們來之前,我就再捏死你一次!”
火後不受威脅,好似對于螢姑和極星的存在無所畏懼,下一刻她就要弄死眼前這個敢威脅她的臭丫頭。
喵嗚!
這時,花面狸突然叫了一聲,這一聲讓火後身軀頓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忌憚。她看了眼身後的花面狸,心裏雖然憋着一股火,但無奈之下也隻好放開了掐着肖雨脖子的手。
一股新鮮的空氣湧入口鼻,肖雨頓時從要命的窒息之中解脫出來,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臉被憋得通紅。
而此時火後的腦中,花面狸的傳音在她頭顱中劇烈震蕩,仿佛要将她的腦漿都給震碎,這種威懾力帶來的神魂震顫讓火後口中差點嘔出一口血。
“上次你太沖動了,差點壞了我主子的大事,幸虧她遇到了那人。我勸你先暫時放一放你的複仇大業,你若是再不小心殺了她,我就把你直接丢進輪回盤!”
花面狸朝着火後傳音,其中帶着不容易質疑的威嚴。與此同時,花面狸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深色光芒,讓火後的身軀也微微顫抖。
可火後奈何不了眼前的肖雨,不代表火後奈何不了别人,更不代表她不可以拿那些豢養的小厲鬼發洩。
她手一伸,角落裏的林可青就被拎了出來,甩在地上,一把火星拍在她身上,疼的她連連慘叫,滿地打滾,魂體顔色都變得淺了些。
慘叫聲伴着一陣陣陰風遍布在殿中,其他小鬼都被吓得不住地顫抖,他們發出驚恐的嗚咽之聲,整個長樂殿内陰風不斷,寒氣陣陣。
連鬼都爲之驚恐,何況是人。肖雨見林可青的慘狀,心中動容,可眼下她自身難保,隻能露出一臉同情和心疼。心中想救,也要有時機才行。
“怎麽,看你的表情,莫非……你認識她?”
肖雨被火後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噎住了,這個林可青,說認識,她是真的不是很認識,可不認識,她卻知曉對方曾在自己婚内和她的前夫糾纏。這麽尴尬的關系,讓她心中如亂線纏繞,解又解不開,屬實矛盾得很。
且她的死,以及與自己一樣來到這異世,此事也讓肖雨心中滋生諸多疑問。
“呵呵,看來你們并不認識……”
火後一邊用鄙夷的語氣說着,一邊轉身,來到肖雨面前,在她面前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眉目偶爾看向肖雨。
“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你身上有我要的東西,可現在這東西我取不出來,但是我又很想要!”
火後稍作停頓。
“今天,我不要你的命,我還可以讓你帶走這個小鬼。不過,我要你去南方找一個叫路問天的人,把他帶到我面前。”
火後邊走邊說着,胭脂香味如影随形,讓她無時無刻不處在香海之中,也讓肖雨被熏得頭疼。
可這個叫路問天的人,肖雨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記憶,竟是全無印象,于是她擡起頭,朝着火後投去一個癡傻疑惑的表情。
“收起你那副呆樣兒!看着就令人讨厭!那個人就是那天在林子裏救你的人,我要你把他帶到這裏來,活的,死的,都行。”
說完,火後将她美麗臉蛋稍微低下,看向肖雨,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這笑,讓肖雨心裏瞬間一沉。
“敢問火後,如果我找到那人,我身上的東西若被取出來了,我會怎麽樣?”
肖雨腦中飛速思考着,同時,她試探性地問道。
“你?也不會怎麽樣,軀體的生命力會慢慢消失,靈力也會消散殆盡,頂多變成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或者一個運氣不好,變成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暗靈而已。”
火後漫不經心地說着。聽到這裏,肖雨也算徹底明白了這女人的惡毒之處。
命元是一個修士的本命之物,強行被人撬取,修士必定下場凄慘。
假設今天火後沒有殺肖雨,她也僥幸找到了路問天,且火後有天大的本事讓對方使用秘法将自己命元取出,那麽她也許會成爲一個廢人,最終也會靈力枯竭而死。
倘若肖雨運氣不好,找到了路問天的屍體,把他帶到火後面前。而一個死人無法施展法術,所以火後還是會自己動手,想辦法取了她的命元,最後她也是難逃一死。
再或者,肖雨找不到路問天,火後失去耐心之後依然會親自動手,那麽到時候自己也會再次經曆和小六一樣的殘酷死法。
眼前,條條大路通向死,這哪裏是給她什麽選擇,分明是讓她選擇死亡時間和死亡地點而已。
答應也是死,不答應也是死,早死晚死都要死,無非是此刻和林可青雙雙直接被殺了,或者是在一番白白忙活之後再被殺雞取卵,這不過是讓她選擇個死法而已。
這不是一道選擇題,這是一道送命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