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記憶裏,絲廠的女工個個鼻孔朝天,車輛廠的職工牛氣的很,他們穿的好,吃的也好,還經常買黑市的布票、肉票、油票。
農民伯伯在田地裏一年刨到頭,種下的糧食,喂的牲畜、雞鴨全都交給糧站、合作社,到口袋裏的錢連一身好衣服都置不起。
看來不管啥時候,農民伯伯都是最難的那個。
人無外财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林蘭覺得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做生意賺錢。
說幹就幹,她翻身下床,打開房間門進了竈房,拿了瓜瓢打開竈房門去了東廂房。
啪嗒一聲拉開燈,舀了滿滿一瓢胡豆關上燈拉上門回竈房,将胡豆倒進陶缽舀水浸泡起來,才關上門回了房間,拉開被子睡下。
小豆子摸摸林蘭:“媽媽,我要尿尿。”
林蘭連忙用衣裳将他包裹住:“媽媽抱你去尿。”
回頭一看糞桶被自己放在柴房了,隻能抱着他去了茅廁,拉開昏黃的電燈,抱着還閉着眼睛的小豆子撒了尿。
林蘭又趕緊将他抱了回去。
農曆四月天夜裏還是有些冷,想到孩子夜裏起夜,萬一感冒連看病的錢都沒有,又去提了一隻糞桶,放在了竈房門後。
躺下一覺醒來,就聽到不時傳來的雄雞啼叫聲,林蘭翻身爬了起來。
給小豆子蓋好被子,去了後院,發現天剛蒙蒙亮,後面的人家就有說話聲了。
一出門,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林蘭頓時精神一震。
沒有霧霾,沒有污染,空氣中有竹葉的清香,還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再過二三十年,竹林,院落、稻田将會消失不見,變成一座座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
想到要做的事還多,林蘭止住胡思亂想,将陶缽裏泡胡豆的水換了一遍,舀了些水在鍋裏,燒了熱水将髒被面和毯子浸泡起來,才開始洗衣服。
拿着那把半秃的毛刷,将泡在池子裏的髒衣服刷洗了一遍,又開始刷洗被面和毯子。
直到把被面和毯子刷洗幹淨,最後一點肥皂也用完了。
林蘭想到幹癟的口袋,歎了一口氣,到處都要用錢。
把刷洗好的衣服、被面裝進盆子,端着大木盆打開院門到溝渠邊漂洗。
到了溝渠邊,看到隔壁的張亞珍已經在那洗衣服了。
張亞珍聽到腳步聲,扭頭看到林蘭,愣了一下,将盆子朝旁邊挪了挪,埋頭漂洗起來。
林蘭見她不吭聲,也不喜歡熱臉貼她的冷屁股,悶頭開始漂洗起來。溝渠裏的水很大也很清,漂洗衣服比在家裏用水井水方便多了。
張亞珍将最後一條褲子漂洗幹淨後,端着盆子上岸後,又扭頭瞥了林蘭一眼,低聲嘀咕,“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懶婆娘一大早起來洗衣服。”
林蘭做事利落,沒用多久就把所有的衣物漂洗幹淨,端着盆子回到院子,将晾衣杆擦洗了一遍,才開始晾曬。
“媽媽、媽媽~”小豆子有些驚慌的聲音響了起來。
“媽媽在院子裏晾衣服。”
林蘭扯着嗓門喊了一聲,剛把毯子放回盆裏,扭頭就看到小豆子趿拉着鞋跑了出來。
一見林蘭就咧嘴露着幾個小米牙:“媽媽,我拉粑粑去了。”
林蘭想到便坑下面就是大茅坑,急忙将毯子放下:“媽媽陪你去。”
母子倆踢踢踏踏的跑到茅廁,小豆子蹲下後,捂着鼻子看着林蘭:“媽媽,粑粑臭!你走遠一點。”
林蘭笑道:“小壞蛋,媽媽不嫌你臭,你還嫌棄起自己來了。”
“臭臭!”小豆子看着她笑眯了眼。
見他拉好了,才想起這裏連草紙都沒有,用的是竹篾擦屁屁,母子倆從茅廁出來,林蘭洗了手将毯子晾好,開始做飯。
吃完飯,還沒洗碗,機耕道上高高的電線杆子上,挂着的高音喇叭響起了出工的哨子聲。
林蘭看着他:“小豆子,媽媽送你去太婆家。”
“好!”小豆子應下。
林蘭急忙抱起他,關上院門,跑到老太太家後門,見她開着後門等着了:“叔奶,小豆子麻煩您了。”
老太太牽住小豆子揮手:“快去,别耽擱了。”
“诶!”林蘭應下,跑到機耕道上,朝東邊的秧田走去。過橋往東拐過了大隊養豬場、曬場、再往前就是秧田。
到了秧田,一個瓜子臉大概三十二三的女人,氣沖沖的過來:“你今天舍得上工啦!”
林蘭見是楊光明的三姐楊麗英,沖她笑笑:“三姐,我昨天感冒了,睡了一覺就好了。”
看到她的笑臉,楊麗英愣了一下,語氣也沒那麽沖了:“她們說你賴賬不還,還砍傷了劉三。派出所的人來抓你,你就去找定邦幫你說話。定邦轉頭就找派出所的人,讓劉三倒賠你十塊錢,還把欠他的賬全賴了?”
她聽出傳話人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林蘭勾上了定邦。
林蘭皺眉看着楊麗英:“你聽誰……”
“林蘭,你回去。”一個男人在她身後叫道,“今天扯秧子沒你的名額。”
林蘭扭頭,見是小隊長張軍:“張隊長,咋沒我的名額,我不是樂興大隊的社員啊?”
楊麗英也說:“張軍,林蘭一直都在扯秧子,她就是生病請假一天,咋就沒她的名額了?”
林蘭沒想到楊麗英還會幫她說話,感激的沖她笑了一下。
楊麗英沖她翻了個白眼:“你還笑得出來!”
張軍淡淡的看着兩人,打起了官腔:“林蘭,你看看隊裏哪個像你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都像你這樣,社會主義的小康生活誰來建設?”
林蘭挑眉反駁:“張隊長,你說錯了,正因爲是社會主義,我才能在生病時休息。
因爲我一直都用我微薄的力量支持、擁護社會主義的建設大業,才會感冒剛好一點就趕來上工。
你現在卻說沒我的名額,阻礙社會主義建設大業的,好像是張隊長你吧!”
楊麗英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喲!聽這話說的,比張軍還有腔調。
張軍皺着眉頭看了林蘭一眼:“你少跟我耍嘴皮子……”
“張軍!”一個高個女人笑着打斷了他:“林蘭一個女人掙工分養兒子,你不讓她出工掙公分,她兒子哪個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