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有些難過，但這種難過不單單是爲了自己，還爲了如今的家人。
雖然她知道的還很少，但也已經看出來，這個家是圍着她轉的。
老一輩認爲一個家庭沒有孩子就沒有未來和希望，金芒對這種說法一向是嗤之以鼻的。然而對于如今的金家而言，這卻是現實。
若是金芒死了，這個家可能真的要垮掉。
金熙沒多久就回來了，跟在他身後進來的護士推着一個白色的醫療艙。
護士一邊插上插座，手中調試着數據問道：“月齡是多少，身高體重是多少？”
金熙一一報了，護士将數據調試好，又将艙門打開，倒進一大罐營養液道：“嬰幼兒醫療艙的價格更貴，一次要三萬多，你把醫療卡插上就能用。”
“醫療艙一天最多能待多久？”一旁的徐巧楠問道。
“成年人最多八小時，不滿一歲的小嬰兒的話，一天不能超過一小時。”護士細心地交代道：“另外要多關注孩子的表情，若是痛苦的話趕緊停了。因爲營養液的成分關系，有些患者會出現應激過敏的現象，這種情況是儀器檢測不出來的。”
等護士走好，金熙才小心翼翼抱起金芒，脫掉她身上的衣物，将她放進了醫療艙内。
金芒的腦袋是露在外面的，擔心她不配合，金熙一直在旁邊輕聲跟她生活。
“小果兒乖，咱們在這裏面待一會，痛痛很快就會飛走了。”金熙抿了抿唇，情難自禁地親了親她的額頭道：“别怕，爸爸一直在的。”
金芒想說你也不要怕，但硬件限制導緻她隻喊出了一聲非常含糊的爸爸。
饒是如此，金熙也還是忍不住激動地落下淚來。
“小果兒會叫爸爸了。”若不是金芒在醫療艙裏，他非得把女兒抱起來不可。
醫療艙裏的營養液一開始是涼的，但漸漸地便變成了溫的，金芒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徐巧楠小聲問金熙：“制約檢測要什麽時候才能做？”
“過兩天就能做，不過要去仁一醫院，那邊有專門用來檢測嬰幼兒制約的儀器，就是價格要翻倍。”金熙輕聲回答道。
“那……”徐巧楠爲難道：“咱是等出院後還是……”
“不用等出院。”金熙道：“醫生說了，像咱小果兒這樣大的孩子，爲了避免哭鬧不配合，最好是睡着了抱過去。那邊檢測室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咱們晚上帶小果兒去。”
徐巧楠本來想開口反對，晚上出去太容易着涼了，如今的天氣可是已經冷了下來。
還是金縱橫拉了她一把，“你要上班，晚上去更方便。”
徐巧楠恍然，是了，兒子的假就這兩天，很快就又要去上班的。她本來還想說讓兒子放心上班，這邊有他們幾個老的，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成，他們如今不比以往了，雖然也還能開車，但反應到底慢了，再者小果兒如今小二十斤，醫院又大，一直抱着孩子他們吃不消的。
倒是也能用嬰兒手推車，可……社會新聞上可沒少出現人販子從老人手裏搶孩子的報道，他們并不敢冒險。
尤其……小果兒這種情況，他們親人自是心痛萬分，但在人販子看來，卻是頂尖的貨物。
因爲小果兒有很大可能将來會擁有強大的制約力。
像她這樣的孩子，人販子甚至是舍不得賣出去的，而是會選擇留下來自己養。有些人販子若是遇到這樣一個好貨，便會直接金盆洗手。等到十幾二十年後孩子長大出息了，還能憑借孩子清清白白地過上好日子。
這一點，金熙也想到了，所以他才什麽事都親力親爲，生怕一個不注意女兒被人販子盯上了。
也不知是營養液中有安眠成分還是受傷的緣故，金芒接下來幾天大多是時候都是睡過去的。
以至于對制約檢測，她根本無知無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出去過。
夜色還沒有徹底暗沉下來，坐在病床裏的五個成年人的心情卻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晦暗。
徐巧楠這次沒有哭，仿佛有一塊石頭壓在她的心中，讓她喘不過氣來。
王薇彤喃喃道：“怎麽會呢……怎麽會呢……”
三位男士都沒有說話，金熙一下又一下地撫着女兒柔軟的發絲，也不知道是在安撫誰的害怕和驚恐。
金縱橫顫抖着想要伸手去摸煙，手伸到口袋裏才恍然想起，自己早就戒煙了。
莫中和擡了擡頭，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去，不知道他在看什麽，隻眼底卻悄然濕潤了。
怎麽就是運動呢？
人怎麽可以不運動呢？
金熙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坐直後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對，是我，我記得你之前說投資了一家康複中心，我想問一下，那邊的護工有培訓按摩相關的技能嗎？”
“是嗎？我暫時不急用，但過上幾年就需要了。”
“有全套的資質證嗎？一定要絕對可靠的人，我希望對方的履曆能交代清楚制約和制約力，我不希望自己家人受到傷害。”
“那就麻煩了，培訓需要的費用我這邊會全額承擔。”
“性别，要女性吧，性格溫和憨厚一些的。”
“嗯，好的，改天請你吃飯。”
才挂掉電話，他又再次撥号——
“……你不是做醫療機械的嗎？我想咨詢一下電動輪椅。”
“不算急需，但也最好盡快到手。”
“嗯，我要定制款。”
“好，明天就過來一趟，到時候一起喝一杯。”
……
看着金熙一個又一個電話打出去，幾位老人對視一眼，不由紛紛苦笑。
要知道金熙自己雖然投資了不少生意，但其實他是不耐煩這些寒暄往來的，要不然也不會一直當個科技雜志的主編，将手頭資産交給職業經理人了。
但如今，爲了小果兒，他卻是顧不上自己的喜好，動用起所有人脈，開始爲女兒保駕護航。
這樣的場景固然讓人欣慰心酸，但他們心中又忍不住生出隐憂。
兒子/女婿已經年近五十了，又能再護小果兒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