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這人看着若無其事，其實一直耿耿于懷，最後竟是……
在菏澤的那一輩子，金芒依舊非常長壽，好在她運氣不錯，她臨終的時候，韓煜還是好好的。
——她不喜歡走在戀人後頭。
天知道那會她還天真地覺得自己的一生算是圓滿了，雖然開頭吃營養劑代餐那些年艱難了一些，後頭可以說是順遂了大半輩子。
——至于驅逐神靈惡念的任務，她早就放棄了。
雖然同是戀人，但她很清楚，她跟韓煜之間的感情是不如和赤煜的。
赤煜跟她青梅竹馬長大，雖然中間兩人一度差點分道揚镳，但不論是他對她還是她對他，都有着最真摯熱烈的愛。
但是韓煜……他一直都有點神神秘秘的，她最初會答應跟他交往其實也是爲色所迷，雖然後來兩人一路牽手走過大半生，不能說一點感情都沒有，但卻并不純粹。
她不知道韓煜在爲什麽偏執，韓煜也不知道她有時看他的目光爲何帶着飄忽不定。
雖然如此，金芒其實還是比較滿足的。
畢竟……她以往遇到過太多渣了，能攜手走過一輩子，在她看來就已經是美滿了。
結果就是這樣的韓煜，在她臨死前給她打了一個悶棍。
——他想讓她吞噬他的綠澤，她不願意，他就開始試圖吞噬她的綠澤。從0909那兒得知若是放任對方這樣做，自己的靈魂也會四分五裂，金芒被逼得不得不如了他的願，将他的綠澤吞噬。
“我要抛棄虛妄的世界，投向唯一的真實。”
韓煜最終說的這句話，金芒怎麽琢磨都琢磨不明白。
然後金芒就發現，自己在轉入下一個小世界的過程中，似乎被“卡”住了？
金芒有點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就仿佛在夢境中被困住一樣。她的意識在虛無中越來越混沌，最後陷入了昏睡。
很快，她發現自己在做夢，而且她還做了不止一個夢。
第一個夢裏，她看到一個幼小的孩童躲在一個廢棄的小木屋裏，透過縫隙往外看。
——哪怕是在昏暗的環境中，金芒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個孩童兩眼。無他，他實在太漂亮太可愛了，給人的感覺有點不真實。
小木屋外面有人，正是深夜，那一群人圍着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鍋，咕咚咕咚地烹煮着食物。
在他們不遠處，有大大小小的孩子被捆綁着，嘴巴裏塞了布團。他們或是嗚咽着，或是默默流淚。
金芒一開始沒看明白，直到鍋裏的食物似乎烹煮好了，那些人也不用碗，直接打開蓋子從裏面徒手撈肉吃。
金芒驚悚地看向旁邊那些被捆綁起來的孩子，難道……！？
也是不巧，那孩子口中的布團被吐了出來，他娃娃大哭着看向那群人中的某個男子，大聲喊道：“爸爸我害怕！我不要被吃掉。”
男子歎了口氣，帶着幾分爲難道：“盧卡，爸爸也是沒辦法。”
金芒聽得都要吐了，她目瞪口呆，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
花眠一轉，金芒發現夢境又變了，這是一座金碧輝煌的雄偉建築，建築周圍的廣場上，大量的民衆聚集到了一起，他們虔誠下跪，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地上。
就見建築内部的正殿中，面容秀美的少女被綁在繁複華麗的立柱上。在她正前方，幾個衣着華麗的男女跪在地上。
“多特麗莎殿下，贊美您揮起聖劍，爲苦難的民衆開辟出新的天地。”
“贊美您舍生忘死，從巨龍手中奪回了聖城，讓飽受磨難的民衆得以有休憩之地，讓受傷的士兵在聖水中得到新生。”
“贊美您，您是最偉大的戰神，是您将黑暗生物驅逐到地底，讓長夜消散，光明揮灑。”
“贊美您無可匹敵的英姿，贊美您帶領苦難的民衆獲得了新生。”
……
他們的贊美聲那樣虔誠，然而少女卻是一臉冷笑。
“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贊美我英勇捐軀，爲了民衆的幸福甘願将自己獻祭給神靈？”
一陣窒息的安靜之後，爲首的男人擡頭道：“殿下，您辛辛苦苦打拼下如今的一切，真的舍得看着這一切毀于神明之手嗎？”
“殿下，有價值的犧牲才是犧牲。您是那樣無所不能，我相信世間大多數的磨難都無法将你打垮，但唯有神明，是我們跨不過的天塹。心願神指明了要您，您不去，帝國包括您在内的所有民衆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您去了，就能保全整個帝國。您去了，才是有價值的犧牲。”
“殿下，無論如何，你都将是史載最偉大的人物，您是結束混亂時代的先驅，是永遠戰無不勝，光輝璀璨的英特利帝王。萬萬年之後，民衆亦會記得您對世界的貢獻。”
少女笑了，她铿锵有力道：“你們錯了，我并不是戰無不勝，神明之外亦有我無法匹敵的存在。”
她深深地看着那些曾經的袍澤，“那就是貪婪自私的人心。”
聞言，下方的人紛紛避開她的目光，他們面露羞愧，但臉上卻依舊沒有出現猶豫。
大殿的角落，十一二歲的孩子安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的發生，眼底是幾乎能化成實質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