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欽至今都記得，死在手術台上的小姐姐臉上的表情有多麽痛苦。她的爸爸媽媽直接就瘋了。
若隻是瘋了還好，但是他們瘋了，心裏的恨和痛卻并沒有消失，他們想要找個發洩情緒的對象，卻愣是找不到。
怪誰？
怪高層？但是高層離他們太遠，他們根本觸及不到。
怪聖卿？可是聖卿也是爲了自保，且他們隐于人世，他們根本找不到。
最後，他們隻能怪自己，若不是他們将女兒弄丢，女兒不會從小吃苦，不會整日以營養劑代餐爲食，最後患上體隋病變。
年幼的徐欽就那麽看着他們一個用水果刀往自己身上捅，一個把自己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往牆上撞，撞得鮮血淋漓也不肯停。
當時那麽多人攔着，但愣是沒能攔住，兩人一個失血而死，一個腦袋開花而死。
便是至今，這樣的場景還是時不時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然而如今，金芒卻告訴他，其實聖卿們的綠澤出産的天然食品，完全足夠供應所有菏澤人，曾經的悲劇，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若是人人都能從聖網買到平價的天然食物，那小姐姐即便走失了，也不至于從沒有吃過一口天然食物，剛剛成年就體隋病變。
“到底……是怎麽回事？”徐欽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是所有聖卿都這樣，還是……隻是一部分？”他的身邊并沒有是聖網顧客的親友，聖網顧客一直都是聽說中的存在，以至于他如今有些懷疑……是不是如今根本就不存在聖網顧客，大家都在買高價天然食物？
“應該隻是一部分。”金芒道：“我認識的人中有聖網顧客，甚至我自己也是聖網顧客。但是……毫無疑問，聖網那個唯一的特位聖卿，并沒有對外售賣天然食物，或者他隻是少量出售，否則就不會有菏澤人被體隋病變折磨了。”
“特位聖卿在聖網中的地位肯定不低，我如果貿然加入到聖網去，以我目前的年齡和社會地位……不論如何都不可能獲得主動權。”
徐欽點頭，金芒說的确實在理。
“如今的問題是，不将天然食物對外售賣，是那個特位聖卿本人的理念，還是受其他聖卿的影響？另外，跟他一樣做的聖卿有多少，其他聖卿對此又是如何看的？”金芒不急不緩道：“不将這些事情搞清楚，我是絕對不會羊入虎口，将自己暴露在聖網的視線中的。”
她看向徐欽道：“是要跟我一起，還是加入聖網獲得庇護，你可以自己做選擇。不過唯有一點，你必須保證不連累我一起暴露。”
徐欽不是個笨人，他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處境，想要在不暴露金芒的前提下加入聖網，難度不是一般的高。至少，最近兩年，他是不适合出現的。
按說他應該選擇沉寂兩年，畢竟相比勢單力薄的金芒，聖網實在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那個特位聖卿不管是什麽想法，都不會讓他和馮若言再落到被囚禁的下場。
但是……
徐欽擡頭看金芒，這是一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少女，她的面容稚嫩，眼神幹淨，便是嚴肅的時候，臉頰邊的梨渦也帶着甜甜的笑意。
但是就是這麽一個還是孩子的少女救了他們。
天知道在經曆了那樣難以承受的事慘事之後，作爲一個好不容易醒過來的植物人，以爲即将擁有新的生活，可以重新擁抱心愛的女孩，擁抱陽光和未來，卻被馮家兄弟囚禁起來的時候，他有多麽絕望。
若不是馮若言在身邊，他是真的會選擇自殺。
“我選擇成爲你的同伴。”徐欽的聲音并不大，但神色卻極爲鄭重。
金芒一愣，“你确定？”她本以爲這個男孩有很大可能會選擇等上兩年加入聖網。
畢竟……
她确實不是一個很喜歡動腦的人，很多時候行動都快于大腦，但她不是瞎子，第一次和徐欽視線對上的時候，她就明白這個少年并不簡單。
那雙眼睛裏隐藏着跟他年齡完全不符合的戒備和隐忍。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孩子，而是從泥濘磨難中掙紮出來，見識過人心之險的少年。
普通的天真少年會跟你談夢想，而這樣的少年……不管善惡，他至少是利己的。
誰想到……
徐欽笑了笑道：“你之前說了，你是特位聖卿。沒理解錯的話，如今整個菏澤都隻有兩個特位聖卿。假若你成長起來，是不是我也能夠跟着雞犬升天了？”
現實點講，聖卿之間的理念之争，早晚會以兩個特位聖卿爲主而展開。
他沒見過另外一個特位聖卿，也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更不知道對方爲什麽不對外售賣天然食物，他也沒想過去了解。不管有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都不認可對方的行爲。
或許有人認爲爲了達到崇高的目的，過程中的犧牲都是必要的。
但那絕不是他。
也就是說，他的理念跟金芒沒有分歧，對方又救他于水火之中。
如此，他又有什麽理由拒絕金芒的邀請呢？
金芒有點高興，又有點無措，她撓了撓臉，有些尴尬道：“我的計劃，這幾年都會是蟄伏狀态，畢竟我如今的年紀太小，主要目的是上學。也就是說，這幾年爲了不暴露身份，我都不能售賣天然食物。”
“你成爲我的同伴，也是一樣的。”
徐欽并不意外道：“我對錢财的需求不高。”能活着，能自由地，有尊嚴地活着，他就覺得很幸福了。
金芒卻是皺了皺眉道：“你的年紀跟我差不多大，按說是應該上學的，還有馮若言也是。”
徐欽神色黯了黯，上學啊……
“我已經有兩年沒上學了，以前學的東西，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他似是渾不在意道。
“你連初中都沒上完？”金芒驚訝。
這不是九漏魚麽？
徐欽點了點頭。
“那她呢？”金芒指向馮若言。
“我也一樣。”馮若言垂着腦袋小聲道。
這是金芒第一次聽到這個女孩的聲音，非常意外的是，這個面容姣好的美麗女孩，她的嗓音極爲嘶啞難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