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聽榆覺得很煩,明明都已經放下了,可問出這個問題時,她還是會有所期待。
如果商彧說出了她想聽的話,她會不會不顧一切再賭一次,撲進他的懷裏,像以前那樣毫無底線又厚臉皮的撩撥他, 賴着他。
她想,應該會的。
骨氣這個東西對她來說,真的是有時效的。
可車内安靜了許久,商彧都沒有說話,那一點點期待被堙滅,最後導緻有些惱羞成怒的發起火來了。
“你看,你明明都不喜歡我,不愛我,還非要來找我,說什麽讓我給你一次機會,商彧,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你三十好幾的人了,追個人還不如一個二十幾歲的布瑞恩呢!至少他追人,會明确的告訴我,喜歡我,甚至還在Facebook上和我說明過喜歡我什麽,我到底哪一點吸引了他。”
“我不相信你不懂得怎麽追人,你是壓根沒想用心追,或許你還覺得,隻要你招招手,我還會和以前一樣,屁颠屁颠的回到你身邊。”
“不是……”
商彧抿唇, 下意識反駁。
他确實不懂得追女生, 在和裴聽榆在一起之前的三十一年裏, 他沒談過戀愛。
小時候因爲大多數被爺爺冷落和無視的境遇,也讓他溫和的性格中形成了一種孤僻。
尤其是坐輪椅的那幾年裏,他從不見生人, 就把自己圍在莊園裏。
就連莊園裏的傭人他都遣散了一大半。
裴聽榆肆無忌憚的靠近,就像是一團烈火般,熊熊燃燒着他那顆孤寂冰冷的心。
他趕過她,甚至還用一些他覺得對女孩子是一種傷害的話來逼她離開過,可她依舊不曾離開,擦幹眼淚繼續留在他身邊。
當初答應她,也是因爲他明白,自己對這個像太陽一樣溫暖的小姑娘動心了。
他能清楚感覺到小姑娘對自己的在乎和愛意有多濃郁,所以,也一直以爲,她會一直在他身邊,以後結婚生子,白頭到老,永遠都不會分開。
可直到她消失的那幾天,他開始慌了,有些害怕。
發瘋似的找她,可沒有結果,在等到她電話那刻, 他心情有多澎湃, 在看到她的分手短信時,他的心就會有多冰涼。
小姑娘有些驕縱,任性,脾氣很大,還經常想一出是一出。
他當時也以爲,她是像往常一樣,想和他發發脾氣,隻要好好哄一哄就會沒事了。
可那天過去,看到她都準備搬家了,沒有往常的盛氣淩人和聲張虛勢,而是心平氣和,就連眸底都平靜得不像話。
他徹底慌了,想挽留,可面對她的每個問題,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是出自喜歡,也是出自愛。”商彧緩緩出聲,“我不會說那些花言巧語的話,也知道以前的我做得不好,讓你傷心了。”
“以前的,從來沒想過會談女朋友,會結婚,會生小孩,但和你在一起過後,這些事情,我通通都設想過,每一幀每一幕裏,都有你的身影。”
“我的童年和人生并不完美,可你像一束光一樣,照進我心裏,聽榆,你不用否認你自己,你很好,是這個世界上我認爲最好的姑娘,是我……是我不夠好。”
“想追回你,除了責任和愧疚、後悔,更多的是喜歡,這些情感,都來自在乎。”
他的聲音和風細雨,溫潤着她那顆因傷幹涸了的心。
裴聽榆的心情本就不算多平和,她也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這番話說完,她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車子裏都是她的抽泣聲,連話都說不上來。
看她哭成淚人,商彧眼底浮着疼惜,伸手拉過她的手臂,拽入自己懷中,緊緊抱着,親吻了下她的額頭,低聲安撫,“你别哭,是我的錯。”
裴聽榆的哭聲止不住,反而越哭越大聲。
仿若要将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情緒上頭的那刻,她都想把懷孕流産的事情一并說出來,可奈何因爲哭聲的緣故,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商彧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用言語安慰她。
任由她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衣襟。
兩人談戀愛時,裴聽榆是個任性傲嬌的性子,基本沒怎麽在他面前掉過眼淚,頂多使使性子,鬧鬧脾氣,而且動靜鬧得很大,大概意思就是‘我現在很生氣,你趕緊來哄我,不然後果自負’。
現在看她眼淚掉得那麽兇,且短短幾天,就讓她哭了那麽多次。
商彧的心似是在滴血般的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裴聽榆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了下來,從他懷裏退出來,看着他襯衫濕了一大片,深深吸了口氣。
“聽榆。”
“你别說話。”裴聽榆擡手示意,“反正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後悔也好,不後悔也罷,我們現在都已經分手了,你自己看着辦吧。開車,送我回去。”
她這番話,商彧細細琢磨了會,才領會到她的意思。
大概意思是,現在他們已經分手了,他要是想複合,那就追她吧,不想複合就别來招惹她。
他勾了勾唇,“好。”
車子啓動,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窗外,心情有些複雜。
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商彧了。
現在的她,其實很擰巴,很糾結,甚至還有點矯情。
或許是覺得,在之前,一直是她在努力付出,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很難受,所以現在就想看到他的付出。
人都是這樣,喜歡在某一個點上尋找自己曾經覺得委屈過後的平衡點。
她奢求過商彧對自己的喜歡以及偏愛,所以現在隻希望能肉眼看得見,伸手抓的着這種感情。
車子抵達小區後,裴聽榆解開安全帶。
原本那些在心裏打好草稿的話,什麽以後一别兩寬,不再相見之類的,在他剛剛那番深情表白後,都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她什麽都不想說了。
“路上注意安全。”她淡淡留下這句話,就推開車門下去了。
商彧并沒有下去追,隻是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後,才收回視線,拿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早點休息,學校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好的,别太擔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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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聽榆第二天沒有去學校,連和老師請假都沒有。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還是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的,她沒睡夠,就有點煩,但外面的門鈴聲就是那麽不懂事,隔半分鍾響一次,氣得她蹬了下被子,怒發沖冠的從床上起來。
“誰啊,煩死了,你……”
一開門準備發火來着,結果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時,她的火氣瞬間熄滅了,也徹底傻眼了。
表情有些怔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喊道,“二……二哥?”
“幾點了,你才起來?”裴聲寒皺眉看着她。
“這不才……十一點嘛,早得很。”裴聽榆歪着腦袋往旁邊牆上的時鍾看了眼,然後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你到了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好我去接你呀。”
她側開身子,讓裴聲寒拎着行李箱進來。
“給你打過電話。”裴聲寒也是第一次來她這裏,四處環顧了圈。
大小看着還行,也挺整潔幹淨。
“哦,是嗎?”裴聽榆眨了眨眼,回房去拿自己的手機,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靜音了。
未接電話裏,确實有裴聲寒給她打的兩個電話。
她抓了兩把頭發,忽然想起來問道,“哎,哥,你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大哥和我說的。”
她‘哦’了聲,這個房子之前就是裴路塵給她找的。
但她反應遲鈍了會:“哎,你把我在學校這事和大哥說了?”
“嗯,說了。”
“他怎麽說?”
“今天下午,我會去趟學校。”裴聲寒側眸看着她,“昨天幫你處理這件事情的人是誰?”
他心裏隐約有個答案,但不太确定,還是問問比較穩妥。
“就……一個熟人呗。”她目光躲閃,含糊其辭。
裴聲寒斂了斂眸光,他心底的答案一下子就明朗了。
正好據他所知,這段時間商彧就在法國巴黎。
“我認識嗎?”他繼續問。
裴聽榆啞然,“嗐,二哥,你餓不餓?中午我們出去吃吧,我現在去洗漱換衣服,你等我一下。”
說着,她轉身就溜進了房間。
裴聲寒擰了下眉頭,倒也沒說什麽。
中午兩兄妹一起就近找了家餐廳吃了飯,吃飯過程中,她簡單把這件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那你和那個布瑞恩是什麽情況?”裴聲寒倒是挺會抓重點的。
“沒什麽情況,就簡單同學的關系,現在怕是連朋友都算不太上。”
“他不是在追你?”
“是啊,但我拒絕了啊,我不認爲一個人表白被拒絕後,還能做朋友。”裴聽榆聳了聳肩,“而且,這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是,你妹妹我要被開除了,你這個做哥哥的能不能着着急,上上心呀?”
“我要是不着急,不上心,你覺得我會來這裏?”
裴聽榆啞然,好像也是有道理的,便笑着撒起了嬌,“哎呀,我就知道我二哥對我最好啦,其實我也不想給你添麻煩,可這件事情确實不怪我,是她主動招惹的我。”
“我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她說得理直氣壯,并不覺得自己有半點錯。
話音剛落,她手機就響了,是她大哥裴路塵打來的電話。
她接起,一道冷沉的嗓音随着電波音響起,“醒了?”
“我都和二哥吃上飯了。”她回。
“學校的事情我聽聲寒說了,他會處理的,我這邊有事走不開。”
“嗯,我知道,沒關系,反正退學就退學吧。”她其實課程都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而且去年一年都在努力補課,這個畢業證書對她來說,其實也沒有多重要。
“退學這兩個字很好聽?很光彩?”裴路塵反問。
裴聽榆沒有說話。
兄妹倆的通話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沒超過兩分鍾就挂了。
在準備放下手機時,手機上方忽然閃出一條消息。
是商彧。
【醒了嗎?】
她打字回:【嗯,醒了,正在吃飯。】
【點的外賣?】
【不是,在外面吃。】
【好。】
她看着這個字,皺起了眉,這是聊天結束語的意思?
這老男人到底會不會聊天,會不會追人啊?
能不能去報個補習班啊!
氣死她了。
一點追人的覺悟都沒有,那她萬一是和布瑞恩在外面吃飯呢?
他一點也不在乎嗎?
“誰惹你了?”
看她忽然氣呼呼的放下手機,那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怒火,裴聲寒開口問。
“一個傻子。”她撇嘴,吃了口菜用力咀嚼着,擡頭看着他,“那下午你去學校,應該不用我跟着了吧?”
“你不想去?”
“不想,傻逼看多了容易降智。”
裴聲寒笑了笑,“嗯,你就在家等着我消息就好了。”
“行。”
吃過飯後,裴聲寒看時間還早,就先回了她的住處,在飛機上沒休息好,他在客卧眯了三四十分鍾。然後去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
出來的時候,裴聽榆正坐在沙發上打着遊戲。
遊戲裏有男聲,有女聲。
“我先走了。”
“哦,好,慢走。”裴聽榆頭也不擡一下,“哎哎哎,前邊石頭那裏有人啊。”
裴聲寒歎了口氣,這沒心沒肺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誰。
他在關門前還注意到她遊戲那端的好友問,“哎,榆姐,你那裏怎麽會有男人的聲音?你金屋藏美男啊?不會就是你上次說的前男友吧?”
裴聲寒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裴聽榆。
裴聽榆心底‘咯噔’一響,她能清楚的感知到有道炙熱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咳咳……瞎說什麽呢,剛剛那是我哥,我不是都要被學校開除了嗎?他過來幫我處理這事的。”
她也不敢去看裴聲寒,隻是對遊戲裏的蕭冉打着哈哈,還急忙岔開了話題,“别聊八卦了,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過來支援一下火力?”
裴聲寒也沒回去盤問她。
他會在巴黎帶個三五天,如果他們倆真的在聯系,或者重新好上了,這幾天裏,總能碰到的。
這樣想着,他推開門,正巧對面的門也開了。
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讓他都覺得意外的人。
商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