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九月,法國巴黎的天氣已經降至十多度了。
下了課,裴聽榆走出教學樓就沒忍住瑟縮了下,撲面而來的冷風讓她裸露在外的‘老寒腿’打了個冷顫。
“裴,去食堂嗎?”一個外國女同學拍了拍她的肩膀問。
“不了,你們去吧,我先回去了。”她笑了笑, 委婉的拒絕了。
那幾個女同學也沒強求,揮揮手,和她說了聲‘拜拜’就走了。
她在校外租了一個公寓,原先她是住學校宿舍的,宿舍都是兩人一間,和她同住的女生是個法國巴黎本地人, 家裏也相當有錢,地位頗高。
而且長得很漂亮, 在學校還有一堆捧着她的小迷妹,俗稱跟班。
裴聽榆的長相偏幼态,像一個精緻的芭比娃娃,在靜态時,還有一種東方美人的溫婉韻味,再加上性格也比較開朗活潑,一點也不像是二十五六的年紀。
說她隻有二十歲完全不過分,所以追她的人也特别多,走到哪就是矚目焦點。
和她相比, 亞娜仿佛像個隻配襯托她的綠葉,以往的焦點和話題都不複存在。
所以,亞娜看她特别不順眼, 起初那點表面平和也因此被打破。
偏偏裴聽榆也不是那種逆來順受會委屈自己的人。
本來就不喜歡亞娜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隻是一直講究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 但亞娜要來惹她, 她當然沒有忍讓的必要。
真是把她慣的。
在裴聽榆這裏吃了兩次悶虧, 亞娜就會和她那群小跟班訴苦,慫恿她們來孤立她, 欺負她。
但裴聽榆壓根都不在怕的, 一是自己表現得比較強勢,二是她自己的家世也不差,尤其這所學校這兩年的科技器材都是由他們裴氏資助的,她大哥裴路沉去年還在學校入股了的。
第一次被她們圍堵後,她就直接告訴了學校,那幾人受到了懲罰,結果才過幾天,那幾人又卷土重來,正好被老師抓住,她當着老師的面給了帶頭的一巴掌,來了個下馬威。
因爲沒有受到懲罰,很快就有人扒出她的身世,知道她大哥是學校股東後,那些人就收斂了很多,還有不少人特意來巴結她的。
籃球場是從她們教學樓到校門口的必經之路。
今天是周五,很多系下午是沒有課程的,籃球場也顯得格外熱鬧。
裏面都是各個系的男同學在打籃球,外面四邊都圍着許多女生,在呐喊尖叫。
遠遠地, 她就看到物理系系草布瑞恩穿着白色11号球服正高高躍起,手微微一擡,就将籃球以三分球的形式投了進去,撩起衣角擦拭着額頭的汗水,露出線條清晰的腹肌,轉身和隊友擊掌。
在陽光的照射下,他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璀璨生輝。
圍觀的女生們激動的尖叫了起來。
果然,犯花癡,是不分國界的。
說到這個,她腦海裏莫名浮現出商彧那個老男人溫潤如玉的臉。
以及一個多月前,他在丹麥拉着她的手說‘給我一個機會’。
像連續劇一樣的畫面,讓她沒忍住皺起了眉,原本還平靜的眼底燃起一絲怒意,憤憤地邁步往外走。
怎麽就那麽氣人呢?
她住的公寓離學校很近,大概也就五六分鍾的路程。
剛走出校門口沒多遠,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路邊,突然鳴了下笛。
裴聽榆出于本能往那邊瞥了眼,正好車窗緩緩降下,裏面那張臉和剛剛在她腦海裏浮現出的臉相重合。
她怔住,有那麽一個瞬間,她以爲自己出現幻覺了。
“商彧?”
或是出于好奇的本能,她将心底的疑惑喊了出來。
車門被推開,商彧從車裏走出來,立在她面前。
裴聽榆随着他的高度緩緩擡起了頭,眨了眨眼,“你怎麽在這裏?”
他輕笑,“找你。”
裴聽榆一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商彧抿唇,其實知道她在這裏确實不容易,她的所有信息和行程都被裴家刻意隐藏了,根本找不到半點蹤迹。
他以前隻覺得這丫頭生活得無憂無慮,還沒心沒肺。
卻不想,她把躲他做到了極緻。
甚至都很少在許梨口中聽到她的名字和消息。從他的世界消失得徹徹底底。
上次在丹麥見到她,就挺意外的,也是因爲那次,他才查到蛛絲馬迹,知道她在法國巴黎,但是查她在巴黎哪裏,也費了些時間。
“剛下課?”商彧看着她手裏抱着的書,問。
“嗯。”裴聽榆應了聲,“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要在這裏聊嗎?”
裴聽榆環視了下周圍,正處放學時間,外面有很多同學,再加上他倆的高顔值,以及裴聽榆因爲家世和亞娜的争端,在學校知名度還是蠻高的。
站了這麽一小會,已經有人認出她了。
“其實,我們之間真沒什麽好聊的了,該說的當初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也不知道商總現在找來是什麽意思?放不下嗎?”
“嗯,是放不下。”
商彧答得很快,幾乎是沒有猶豫半分。
這個答案有點出乎裴聽榆的意料,她皺起了眉,思量了會,有些到嘴邊的話,還是忍住了,朝前方擡了擡下巴,“我餓了,吃了再聊吧。”
有些重話,當着這麽多同學的面說,也不知道後面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
對他是沒什麽影響,但她至少還有一年學業才能離開呢!
“好。”
商彧欣然答應,面上有片刻的松動,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書本,“走吧!”
裴聽榆看着他那輛車,其實是有點不太想上的。
但這附近的餐廳肯定會有不少學生,而且還都是法式和意式餐廳。
她想吃中餐。
在她邁動步子時,商彧才過去幫她拉開了駕駛室車門。
裴聽榆倒不在意這個小細節,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隻要她坐他的車,商彧都會主動給她開門,不論上下車。
他除了忙,沒有浪漫細胞,有點無趣外,其他方面,是無可挑剔。
尤其性格溫柔,有耐心,還細緻。
但往往是這些小事情,能足夠磨滅她所有的期待和希望。
“想吃什麽?”
上了車,商彧看着她問。
“中餐。”裴聽榆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他忽然傾身過來,把裴聽榆吓了一跳,背部緊貼着椅子,呼吸都屏住了。
那股久違的淡淡沉木香萦繞在鼻尖,亂了心跳節奏。
商彧隻是幫她把安全帶系好,便坐回去了,啓動車子前,還看了她一眼。
她卻已經别過頭看向窗外了,隻看得到她一張精緻的側臉。
車子啓動後,裴聽榆就感覺到車内的溫度有所提升,知道是開空調了,她下意識扭頭看向他。
“巴黎的秋天比國内冷,氣溫通常隻有十多度,出門穿多點,小心感冒。”許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了,商彧開口,聲線輕緩溫沉。
裴聽榆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車内一片寂靜。
被一陣電話聲打破,商彧接起電話,一口流利的法語脫口而出,全是工作上的事情。
一聽見他這些工作,裴聽榆莫名覺得很煩,這些東西是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她聽得最多的了。
“我知道商總日理萬機,您要是忙,就盡管去忙好了,反正我們已經分手那麽久了,你别再來找我了。”
忍無可忍,裴聽榆脾氣本就沒有多好,直接爆發了,“靠邊停,我要下車。”
商彧睨着她,和電話裏的人說了句‘推了’就把電話挂了。
“秘書問我明天的應酬……”
“商彧,我對你的工作沒興趣,以前就已經聽夠了,不想再聽了。”她不耐煩地打斷。
“好,我不說。”
說完,便當着她的面,把手機關機了。
裴聽榆皺着小臉,還是覺得很煩,以前堆積在心底的委屈,其實并未因爲時間的流逝而徹底消散。
“靠邊停!”
商彧知道,剛剛那個電話觸碰到了的她最敏感且是最在意的點。
還是妥協的将車子停在了路邊。
還未熄火,裴聽榆已經開始解安全帶了,他立馬抓住她的手,“聽榆……我知道,之前是我做得不好,讓你傷心了,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
裴聽榆甩開他的手,“商彧,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我不後悔當年死皮賴臉的追求你,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沒怪過你,感情這種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沒有哪段感情是從開始就能走到白頭的,中途分手很正常,我……”
許是說到自己的傷心處了,她沒忍住哽咽了起來,淚水也在眼眶裏打轉。
她當初爲了這段感情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将他撩到手。
可現實告訴她,她愛沒用,多愛都沒用,感情是需要雙向奔赴的。
商彧的心裏一揪,柔和的眼底染上一絲心疼。
“是我的責任,怪我總因爲工作忽略你,沒有顧及過你的感受,我當初答應你,也不是因爲形勢所迫,是因爲,我的心早在你一次次的撩撥下沉淪了。”
裴聽榆的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商彧擡手,輕輕擦拭她臉頰的淚水,卻被她避開了。
“沒用的,商彧,我們結束了,不可能了。”她聲音忽然輕了下來,淚水止不住地落,“别再來找我們了。”
她的心早就連着那個孩子一起死了。
說不上是有多大的傷害,可隻要想起,還是會覺得疼。
現在的她,已經學會害怕和膽怯了,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義無反顧的勇氣了。
在要推車門時,商彧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入懷中,緊緊擁着,臉埋入她脖頸中,顫着聲呢喃道,“聽榆,我錯了,真的錯了。”
這一刻,他才明白,不管以前多麽愛他,隻要死心了,她的心會有多狠。
裴聽榆沒有留念,将他推開後,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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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國際銀行總公司大廈内。
商彧坐在辦公椅上,身後的是一片繁榮的夜景,合上面前的文件,揉了揉眉心。
“這起金融訴訟案,下個星期會準時開庭,融資數額雖然龐大,全數追回來希望可能不大,你想好了嗎?”
說話的是E.S的律師顧問,同樣也是E.S創始人之一的周霁風,他是當初商彧大學時期的同學。
兩人學的都是金融專業,唯一不一樣的是,當初周霁風輔修的是法學。
“嗯,雷卡這個人向來狡猾,這場官司,結果不重要,主要是給他施加壓力,讓他知道,我們是動真格的。”
周霁風輕笑,“也行,這事就交給我吧。”
“不過,你怎麽好端端的跑來法國了,連個招呼都不打,我剛剛看到你,以爲自己看到鬼了。”
這點是真的,看到他的那刻,他把公司近期的狀況都想了一遍。
一般情況下,隻要公司總部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他都不會輕易來的,主要還是因爲他那個腿的緣故。
但隻要他來,那就必有大事。
商彧靠在椅背,其實這段時間,他在國内的行程幾乎是滿的,甚至于明天還有個很重要的應酬。
但在知道裴聽榆在法國巴黎的消息後,他根本來不及去多想,和誰都沒說,直接定了一張機票就來了。
隻爲見她一面。
“追人。”
“嗯?”周霁風以爲自己幻聽了,“什麽玩意?”
商彧睇了他一眼,無奈的歎息了聲,轉過身去看外面的夜景。
周霁風愣了一瞬,恍然大悟,“你家小公主在法國?”
“嗯。”
“那你不去追,你待公司幹嘛?”
“追了。”
“沒追到?”看他那頹敗的表情,周霁風就猜到了,笑了起來,“那你打算怎麽辦?要放棄?”
“她追了我九年,我這點時間又算得了什麽?”
“說實話,我還真的挺好奇你家小公主的……”
話還沒說完,商彧的眼底染上一抹鮮少有的陰鸷,狠狠觑了他一眼。
周霁風失笑,“好好好,不好奇了,不好奇了,你就把你家小公主藏着吧,哦,現在已經不是你家的了。”
“……”
商彧沒有理會他,揉了揉眉心,又聽他問,“那你這次打算在巴黎待多久啊?”
“追到爲止。”
“嚯,好魄力。”周霁風有些意外,但忽然反應過來,“哎,那你這肯定是持久戰啊,國内的業務怎麽辦?”
“辛苦周總跑一趟了。”商彧回頭看他,“你也有一年多沒回去了吧?是該回去好好看看了,總公司有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