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越再次走出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心情很沉重，腦海裏想着李醫師的話。
癌症晚期是治不好的，若是非要治療得準備三十萬以上，也許能再延長幾個月的時間。
她又看着手中的藥，這些鎮痛藥，林老太買的差不多夠吃一個月了。
可這隻能止短暫的疼痛，治不了她的病。
三十萬也如天文數字一般讓人想都不敢想，風清越首先想到的就是張美怡，但是她不知道張美怡會不會出三十萬給林老太治病，她不是林家人，也沒立場去找張美怡。
街邊路燈光線昏暗，空中還吹着微暖的風，風清越想省錢，故而沒有再坐車，徒步走到公交站牌口，她望着夜空，隻希望老天能留林老太陪她過最後一次新年。
“你個混賬東西！她肚子裏還懷着老子的孩子！”
遠處突然傳來男子的怒吼聲，風清越一下就回了神。
隻見不遠處停放着一輛黑色豪車，車外有三人似乎在争吵，穿着高跟鞋濃妝豔抹的女子哭啼啼的捂着肚子，一側還有一個身材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跟一個少年。
少年背對着她，淡漠的側過半邊臉，看清以後風清越驚得把眼鏡再次戴上，又掏出口袋裏随時準備着的眼線筆對着臉上瞎點一通，見鬼，這麽晚了，她竟然在醫院附近偶遇了江聿野。
少年身上的氣息凜冽，他冷笑一聲：“孩子？江望，這綠帽子戴得可真嚴實。”
“混賬！”江望氣急沒忍住扇了江聿野一巴掌，他喘着粗氣，語句惡毒：“老子最後悔的就是沒在你出生的那一刻直接掐死你，生了你這麽個讨債的東西。”
江聿野臉被打偏，額角碎發遮住了他黑沉的眼，他用舌尖抵了抵臉頰，輕啐一口含着絲血的唾沫在地上，從褲兜裏掏出一把照片狠狠甩在江望的臉上，他唇邊帶笑：“來看看你勾搭的都是什麽浪蕩女人。”
尺度極大的照片如天女散花般落在地上，濃妝豔抹的女子臉色慘白：“江總，你聽我解釋，這個孩子是你的，你兒子誣陷我，這是你的孩子。”
江望氣急的推開她：“滾開。”
江望開着車揚長而去，女子氣得原地直跺腳，狠狠地瞪了江聿野一眼，打了個的士飛快的追着江望而去。
面前的鬧劇沒在江聿野的眼裏掀起一絲波瀾，他漠然的轉過身，目光一頓，看見不遠處躲在站牌後面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眼睛微眯緩緩走近。
風清越在看見江聿野挨了那一巴掌以後就吓得躲了起來，前世她隻知道江聿野跟家裏的關系并不和睦，但她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大街上大打出手的地步了，而且最讓人費解的就是，江聿野竟然也不躲，硬生生的挨了這巴掌。
萬一江聿野看見她了，發現她看見他挨打的時刻，那麽要面子的一個人，會不會把她弄死封口了？
畢竟前世江聿野就殺人未遂，那樣的場景，風清越不想再回憶第二次，對他的害怕是由心及身的顫抖，他就是一個瘋子。
面前落下陰影，江聿野冷淡的聲音在她頭頂上空響起：“都看見了？”
風清越身子一僵，捏着袋子的手緊了又緊，最後低着頭緊張的小聲否認：“我沒有看見你爸打你。”
說完以後，風清越恨不得把舌頭都咬下來，她在胡言亂語什麽，于是害怕的往旁邊走了幾步，離江聿野遠了一些。
“呵。”他嗤笑一聲，黑沉的眸緊盯着風清越緊張攪在一起的蔥白手指：“你好像很害怕我？”
風清越又往後面不着痕迹的退了一小步：“沒有……”
江聿野眸色一暗，笑聲愉悅了許多：“好學生，你很不适合說謊，演技太拙劣了。”
風清越這才慢慢擡頭看向他，江聿野很高，眉眼精緻，冷白臉頰上的巴掌印醒目，但他卻是毫不在意的微歪了下頭，語氣溫和：“被打出糗的一幕還被你看見了，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這帶着淡淡威脅的話語吓白了風清越的臉，她連忙擺手：“江同學，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什麽也沒看見。”
見江聿野目光沉沉，風清越舉手發誓，目光誠懇的看着他，即便戴着一副大黑鏡框，臉上還有些黑色點點，但江聿野莫名覺得她看着乖乖軟軟的可愛。
他懶懶的靠在站牌邊，似嘲諷：“你們好學生都像你一樣膽子小得跟米粒一樣大嗎？”
知道他不喜歡膽小又成績好的好學生，風清越抿着紅唇将人設進行到底：“我從小就膽子小。”
江聿野果然對她沒什麽興緻，站直了身：“今天的事我要是在學校聽見了隻言片語，我不會放過你的。”轉身要走之際，他腳步頓住，眉眼舒展笑道：“今天是第三次了，事不過三，我已經記住你了。”
他目光挪到她胸前還未摘下的校牌上，一字一頓：“風清越。”
……
風清越到家的時候已經八點了，桌上有林老太留的飯菜，還留着餘溫。
“是清清回來了嗎？”林老太從一樓的卧房步履蹒跚的走出，她佝偻着背去到電飯煲前：“怎麽去這麽久，來先把飯吃了，該餓壞了吧，今天下午的餃子奶奶煮爛了，壞的奶奶吃了，你吃這盤好的，還熱乎着呢。”
林老太包的餃子并不好看，歪歪扭扭還漏了不少肉餡出來，風清越吃了一口，見着林老太眼淚又崩不住了。
林老太又給她擦淚：“這是怎麽了？怎麽又哭了？我家清清這麽好看，再哭就不好看了。”
風清越伸手拉住她溫熱的手掌，把臉貼了上去：“奶奶，你胃癌晚期的事，李醫師已經告訴我了。”
林老太身子一僵，氣呼呼的罵道：“李醫師這人不講信用，說好不說的，他騙我，早知道就不讓你去幫我拿藥了。”察覺風清越情緒低落，她伸手摸上風清越的頭發：“清清呐，奶奶已經活夠了，隻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你還未滿十七歲，我要是死了，誰來護着你啊。”
風清越扯了扯唇：“所以奶奶，我們去治病吧，我一定會想辦法給你治病的。”
“就算好不了，你陪我過最後一次新年吧，求你了奶奶。”
看着風清越的淚眼，林老太拒絕的話說不出來，她最終還是點了頭，聲音慈祥：“奶奶一定陪清清過新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