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憂言頂着微青的眼下路過藝術樓。
剛好看見右繁霜路過,右繁霜看見他了,但想裝作沒看見。
蘇憂言見她沒發現自己,緊随其後,修長的手指拉住了她背着的包鏈。
右繁霜忽然被拽住,她回過頭來。
而同行的尤娜也回頭看,近距離地見到蘇憂言本人,她瞳孔瞬間放大。
蘇憂言強作淡定,絕不能給右繁霜以爲他喜歡她的機會,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聯系方式,如果以後有設計上的問題可以一起交流。”
他的表情太淡定,甚至淡定到沒有一絲波瀾,寒涼冷俊又不可一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讓人覺得他單純就是來要個聯系方式方便交流公事的。
右繁霜仰頭看着他,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把筆記本拿出來寫下聯系方式,直接撕給他。
而蘇憂言伸手要接的時候,看見了紙上的内容。
沒想到筆記本紙頁的彩印居然是一個愛心,而她的電話号碼就寫在了愛心裏面。
他就說,明明可以當場掃微信,她卻寫下來給他。
所以……這是故意的嗎?
蘇憂言内心跑馬的時候。
右繁霜低頭看了一眼表,滿不在意道:“快上課了,先走啦。”
她擡起頭,禮貌地笑着擺手告别:“拜拜。”
她還對他笑,蘇憂言握住那張紙的力氣都不由得變大了一點,震驚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就這麽…喜歡他嗎?
而尤娜震驚非常,一邊快走一邊小聲追問右繁霜:“昨天在咖啡館你不是說沒在一起嗎,他爲什麽這麽拽你啊?”
右繁霜也不懂,卻因爲性格太溫柔,照常習慣性給别人說好話:“很正常呀,畢竟家裏認識,有個聯系方式比較好,不然有事都找不到我。”
尤娜點點頭,沒多想:“那倒也是。”
下午兩人路過咖啡館的時候,發現張爾逸在咖啡廳外面給别人發券。
那些路人路過尤娜身邊,尤娜發現張爾逸給那兩個美女發的居然是一折券。
這和請客有什麽區别?
尤娜僵住了,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剩下那張三折券,意識到這并不算什麽。
而張爾逸給完那兩張券就直接回咖啡廳裏面了。
尤娜握緊那張券,鼻頭發酸。
他怎麽給誰都發券啊。
而蘇憂言加了之後,右繁霜很快就通過了,還禮貌地給他發了一個打招呼表情。
[小貓撓頭]
就是一個正常的打招呼表情。
但小貓的周圍都是愛心泡沫的特效。
蘇憂言卻一下子警鈴大作,緊張起來。
他嚴謹又強作冷靜地把話題拉扯回正經方向:“你有看Ralph Lauren最近那場大秀嗎?”
右繁霜秒回:“看了啊。”
蘇憂言拿着手機的一僵。
秒回,她甚至是秒回。
還沒等他再多想,右繁霜的消息就又到了:“其中有條墨綠色的流蘇長褲很有意思[圖]”
蘇憂言定睛一看,居然是他看秀的時候最喜歡的那件設計。
那邊的右繁霜則過了一會兒才收到蘇憂言的消息:“确實,布料的選用特别出彩,排扣借鑒了旗袍風格,RL的設計師诠釋華國元素比較良心。”
右繁霜回了個哈哈哈的小貓笑表情,回複很随性也不故意裝高冷:“而且一看到RL我就想到老友記裏的Rachel。”
蘇憂言恰好也知道這個,一來一回不知不覺聊到了晚上,右繁霜說去洗澡寫作業之後,蘇憂言守着手機等着她,結果聊了沒兩句她就說困了。
蘇憂言剛想說困了去睡,結果就看見她發過來一條w`a`n。
蘇憂言沒多想,但有點好奇,就用二十六鍵跟着打了一遍,然而輸入法推薦第一,
是我愛你。
蘇憂言的瞳孔微微放大。
那邊的右繁霜發現自己把“晚安呐”的拼音直接發出去了,立刻撤回。
蘇憂言眼睜睜看着她撤回,又發了一句“晚安”。
但是,她這三個字母,讓蘇憂言根本晚安不了,晚上躺下去半小時還拿出手機看那條撤回提醒。
萬一她真的要告白怎麽辦,撤回是因爲臨到頭又不好意思嗎?
蘇憂言的耳根微微燒起來。
要是她真的告白怎麽辦,朋友都沒得做。
要怎麽告訴她,她不能這樣。
蘇憂言猛地坐起身來,信念堅定地暗想。
就算她努力追求他,他也不會答應的。
對右繁霜的态度還是有些拿不準,生怕是誤會,于是蘇憂言決定請外援,恰好第二天黎司期過來聚餐。
右繁霜發了個和機器人下圍棋赢了的朋友圈。
蘇憂言趕緊拿給黎司期看,讓黎司期猜是什麽意思,而黎司期斬釘截鐵道:“哥,她肯定喜歡你!”
蘇憂言虎軀一震。
黎司期把那個圍棋截圖給他看:“你看,左邊這裏黑子的走向像不像個s?”
蘇憂言一看,還真有點像,但又不太明白,淡淡道:“這怎麽了?”
黎司期又指給他看:“你看,右邊像不像是兩個y連起來。”
蘇憂言後知後覺,瞳孔地震地看着那張乍一看平平無奇的截圖。
而黎司期的語氣完全像是闆上釘釘:“syy,這不就是哥你的名字縮寫嗎?她還處心積慮下出這個樣子來發朋友圈,這就是公然對你表白啊!她喜歡你絕對沒跑了!”
蘇憂言被驚得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而對面的烏歌被無語到笑出聲。
蘇憂言也是個奇葩,這種東西問戀愛腦有什麽用?
而下一周的升旗儀式上,蘇憂言猛然發現自己班居然在高二藝術班前面,而他又因爲太高而站在後面的位置。
右繁霜恰恰在藝術班隊伍前面,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可以說中間幾乎沒有任何障礙物阻擋。
蘇憂言表面看上去平靜,實際上冷汗都快出來了。
直到升旗儀式過了十來分鍾,蘇憂言才壯着膽子微微側身看後面。
沒想到她果然在看着他,一雙圓圓的眼睛正呆愣地直直看着他,明顯已經注視他很久了。
蘇憂言像是被火燙到一樣趕緊回頭,不敢再看她。
而右繁霜看着蘇憂言旁邊的告示欄,努力想看清上面關于藝術班的通報,小聲念了出來,
“高三音樂一班李xx與理科三班某女生有超越同學之間正常關系的舉動,經查實,現作出以下處分……”
右繁霜沒想到周一居然還有這麽大的瓜吃,她不禁摸着下巴點了點頭。
6。
而以爲連升旗間隙右繁霜都想看他的蘇憂言,人都快着火了。
蘇憂言表面冷漠鎮定,實則心急如焚。
這該怎麽辦?萬一呢?萬一她表白呢?
這次之後,足足有兩周,蘇憂言都不敢和右繁霜在微信上多聊,直到兩家人一起吃飯。
蘇勁松終于出席了,爲了不讓大家看出來他和右繁霜有點鬧僵,他給坐在旁邊的右繁霜盛了碗湯。
右繁霜一開始以爲他給他自己盛的,還提醒道:“你不是不吃蓮子嗎?”
蘇憂言登時無措起來,卻強裝鎮定,臉色冷得疏離:“給你盛的。”
他隻說過一次他不吃蓮子,她居然就記住了。
果然。
右繁霜立刻揚起笑意,禮貌道:“謝謝哥哥。”
右繁霜笑得眉眼彎彎,蘇憂言表面冷靜,心裏小鹿亂撞,又莫名地害羞得意。
右繁霜未免也太喜歡他了,盛個湯而已,這麽開心?
那要是喂她———
蘇憂言猛地刹住車。
忍不住對自己這個離譜的想法感到震驚。
他在想什麽,他是不是瘋了?
而席媞注意到了蘇憂言特地給右繁霜盛湯,而且右家的小姑娘隻是看了他一眼,他的耳朵就紅了,席媞低下頭默笑不語。
一周後的巴黎JH大秀,蘇憂言将右繁霜建議過的那件設計自作多情地标上Hoar聯名,而且把這件設計放在了主設上。
他不由得想象她知道後的樣子。
她要是知道他居然把這個設計放在主位上,恐怕會開心得蹦起來。
蘇憂言抵額,垂眸輕嗤一聲,對着鏡子,卻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笑得有多春心蕩漾。
而看見聯名和主位的右繁霜是真的高興,媒體還大肆報道了Hoar新興國風品牌與老牌國風高奢聯名,共創國風元素大潮的新聞。
右繁霜一連幾天去上課都是腳步輕快的。
而蘇憂言想當然地覺得,她是被他重視了而高興。
蘇憂言忍不住輕嗤地笑。
如果非要用三個字形容蘇憂言的表情,那大概就是。
呵,女人。
因爲這件事,右繁霜特地去對蘇憂言表示了感謝。
蘇憂言表情淡定地說小事一樁,順勢一臉淡定又語氣平靜地炫耀起了以前的成績,把個人的設計圖冊給她看,
“這是當時在羅馬那場秀的主設,也是我的,不過當時不能算我的第一次亮相,因爲用的是英文名Diesel,大家都不知道是我,當時我十一歲。”
右繁霜一開始還沒多想,點點頭:“好厲害。”
蘇憂言又給她看了好幾幅:“這是我十三歲時JH的系列設計,概念是我提出來的,這裏面所有設計的标志logo是我畫的,靈感來源于……”
右繁霜一直禮貌地商業吹捧,一臉真誠地誇好厲害。
然而蘇憂言從十一歲說到十六歲。
右繁霜才猛然意識到什麽。
莫不是因爲在這次聯名裏,Hoar出了風頭,所以蘇憂言試圖用這些圖冊來打壓她,向她示威和打壓?
他的意思是,哪怕他年紀尚短,得到的成就也是Hoar遠遠不能比的?
右繁霜忽然就醍醐灌頂。
蘇憂言…這是在看不起她們新興國風品牌嗎?
蘇憂言說完了,得意又假裝雲淡風輕:“這都是我十六歲以前的了,現在這兩年因爲忙學業很少做設計,一直到這場大秀才重新動筆。”
右繁霜人都麻了,但是表面上隻能強行維持平和:“哥哥你真厲害。”
而蘇憂言心想,果然用他豐厚強大的實力鎮住了她。
他心裏對自己暗加贊許,面上卻一派冷靜。
而右繁霜咬了咬後槽牙。
表面上仍然一派禮貌。
居然看不起爸爸。
而蘇憂言對上右繁霜看着他的眼神。
右繁霜對着他假笑。
蘇憂言看着她的眼神裏完全充滿了飽滿而真誠的愛意,那種發自内心欣賞且充滿愛意的神态,完全做不得假,眼裏全是崇拜。
而學期末尾,學校組織去遊樂園團建,本來是高三的福利,沒想到高二也蹭上了。
右繁霜已經一個月沒有和蘇憂言見過面了,而且看到他就想到那天,雖然知道Hoar比不過JH是事實,但心裏還是過不去。
這次來遊樂場都怕遇見他。
她本來打算和尤娜一起玩,誰能想到,尤娜突然被張爾逸攔住一通道歉,右繁霜聽着張爾逸解釋說他不知道券是有折扣區别的,而且那是他兩個同班同學,不給不合适。
尤娜拉不下臉來,還在生氣。
張爾逸還彎腰和尤娜說:“不生氣了好不好,以後你去我姐姐的咖啡廳報我的名字,全都記在我賬上。”
他的聲音耐心又溫柔。
尤娜擡頭看他,張爾逸這個大傻冒還拍了拍胸脯:“我保證!”
尤娜破涕爲笑。
右繁霜實在不想打擾他們,于是自願退出這擁擠的友誼,然而在自己一個人溜達的時候,卻碰上了在遊樂場寫生的蘇憂言。
右繁霜本來想躲着他,卻沒想到蘇憂言态度卻很好也很平和,他收起畫闆,帶着她去給她買了個甜筒,還叮囑道:“這個遊樂場快拆了,設施可能老舊了,太危險的設施就不要去玩了,怕出事。”
右繁霜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伸手去接他手裏的甜筒,然而接過來的時候沒認真看,不小心碰到了蘇憂言,蘇憂言忽然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往上摸,聲音低沉而溫柔:“小心。”
右繁霜回頭才發現自己差點碰到甜筒的雪泥,她仰起頭看蘇憂言,蘇憂言深邃濃郁的眼睛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像是深綠的葉,席卷沉淪的風,眼裏似乎沒有别人一般地凝視着她。
明顯沒有上次那麽嚣張了,也看不出看不起她和Hoar的樣子。
右繁霜愣了片刻,才遲疑着接過來:“謝謝。”
右繁霜舔了一口雪糕,對蘇憂言的印象分拉回來了大半,試圖找着話題尬聊:“舊的設施不能玩,那去玩什麽好?”
蘇憂言淡淡道:“鬼屋吧。”
右繁霜覺得多少還是要挽回一下關系,畢竟Hoar和JH不能鬧翻,所以沒多想就答應了,卻沒注意到蘇憂言的耳根悄悄紅了起來。
鬼屋裏黑漆漆的,不時跳出來一些非人類的npc,右繁霜被一個白衣女鬼吓到了,慌亂地撞進蘇憂言懷裏。
蘇憂言下意識摟緊她,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瞬間給了她安全感:“别怕。”
咚咚咚的響聲越來越近。
右繁霜不敢睜眼看,蘇憂言就一直護着她,右繁霜靠在他胸口上都聽得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蘇憂言緊緊抱着她,防止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吓到她,直接就這麽帶她走出了鬼屋。
出來之後才發現已經傍晚了。
右繁霜想着客氣一下,于是盛情邀請蘇憂言在遊樂場的餐廳裏吃了晚飯,蘇憂言了然,完全沒有抵抗地接受了邀請。
隻是在晚飯之後,遊樂場忽然放起了煙花。
蘇憂言一個男生,居然說覺得煙花很美想去看看,但右繁霜也不好推拒。
不知道爲什麽,右繁霜覺得這場煙火似曾相識。
她覺得似乎該看個什麽人了。
于是不自覺地看向蘇憂言,卻沒想到蘇憂言本來就在一直看着她,眼神深邃又含着明滅不清的情緒。
而下一秒,滿天的煙火綻放,蘇憂言彎腰,直接将唇壓在了她的唇上。
右繁霜的眼睛微微瞪大,錯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蘇憂言,他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如青鴉,英俊得惑人的面龐此刻和她緊密相依。
她曾欣賞過如雪中寒梅的薄唇正在她的唇上輾轉遊弋。
右繁霜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驚恐地推開他。
而她周容溫柔的性格,卻還在慌亂地替他找着理由,勉強地笑道:“蘇憂言,剛剛你喝的飲料是不是含酒精?”
蘇憂言卻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深沉卻一句話不說。
這種眼神看得右繁霜愈發慌亂,面頰發燙。
許久,蘇憂言才看着她道:“我馬上要高考了,而且我早就申請了國外的學校,高考之後很快就要去國外,能見面的機會不多。”
右繁霜手心出汗,緊張又膽怯地看着他:“所以呢?”
她的眼睛太天真,看誰都有一種對方對她最重要,像是她世界裏的唯一的感覺,哪怕現在慌亂成這樣,依舊是粉面含春,眼眸如秋波春水脈脈,容易令人誤會。
蘇憂言低沉的聲音堅定:“所以我現在就想确定關系。”
右繁霜感覺不可思議,明明他們就沒有怎麽樣,頂多是聊了下設計。
右繁霜遲疑了片刻:“可是你想過我的意見嗎?”
蘇憂言卻定定看着她:“難道你想告訴我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右繁霜毫不猶豫:“我确實不喜歡你。”
煙火四散墜落消失,瞬間,天空恢複一片漆黑。
周遭看煙火的人也四散而去。
蘇憂言難以置信:“你不喜歡我?”
右繁霜實在是沒有明白過來他的邏輯,她試圖解釋:“學長,雖然你很好,家世背景很厲害,人也很優秀,但這不代表我就一定喜歡你,我現在隻想以學業爲重。”
她連說重話,聲音都是溫柔的,讓人覺得她不忍心傷害對方,是因爲對對方還有餘情。
那雙清亮澄澈的荔枝眸,甚至依舊給人一種她深深愛慕和信賴眼前人的錯覺,讓蘇憂言難以相信她真的對他毫無感覺。
他卻不知道,荔枝眸,天生如此。
是他自作多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