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設計師圍着那條裙子讨論的時候,林诤靜靜地退了出去,等到衆人發現他走了的時候,林诤人都已經走遠了。
其他設計師不由得感歎:“之前總覺得林老師做的設計很多都是關于國風和曆史的,所以蘇總會這麽青睐他的設計。但現在看來,哪怕是和國風沒有關系,林老師都做得很出衆。”
果然, 天賦型選手在這條賽道上就是比别人更容易成功。
醫生在對蘇承顔進行重新包紮之後,蘇承顔睜着眼看天花闆,門忽然開了,蘇承顔看過去,來的竟然是他意料之外的人。
蘇承顔眉頭緊皺:“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诤卻笑起來:“您别管我是怎麽來的了,設計圖我已經畫完了,今天下午看直播您就會看見那條裙子,您是不是也該兌現您的承諾?”
蘇承顔将信将疑:“沒有看見效果之前,我不會替你牽第二次線。”
林诤滿不在意地笑:“好啊,到時候您就可以看見Hoar是怎麽在剛上市就破發的,您也可以看見JH的K線掉到您想要的位置,您要收購股份,我隻要蘭汀。”
他的笑燦爛,眉眼彎彎,眼底像是含着泉水一樣清澈,好像沒看見蘇承顔那條斷腿一樣。
蘇憂言處理了一夜昨天晚上的事情,而周晚玉陪着蘇勁松坐了一夜,直到天微亮起來,花園裏的風景都透過玻璃窗落入他們的眼底。
蘇勁松摸着扶手,面龐滄桑,輕聲道:“我以爲你會選蘇承顔。”
畢竟處境相似,周晚玉也許更能看見蘇承顔的不易。
如果隻是他看, 剩下的隻有無盡的偏心。
人一旦偏心,做決定就會偏頗,他年紀大了,很多決定都已經做不好,不敢輕易自己做決定, 隻能倚仗還算清醒的女兒。
周晚玉看着窗外的花園,長而妩媚的一雙眼睛眼尾帶着幾道淺淺的細紋,年輕時稍顯淩厲的面容到中年反而柔和了許多:
“我痛恨一切破壞别人家庭的人,包括你的妻子,在那個時代利用時代的特殊性,誣陷栽贓得到别人的未婚夫,也恨你貪生怕死,恨外公膽小怕事,恨你的妻子強橫無理仗勢欺人,恨母親有了我卻閉口不言,在這種意義上來說,你和你妻子的孩子,才是私生子,我和我的母親堂堂正正,你把私生子的名義架在我的頭頂上,是對我的不公,我和蘇承顔不一樣。”
她的語氣裏沒有恨,隻有柔和與平靜。
時隔幾十年,她已經能很平靜地說起這一切。
蘇勁松下垂的眼尾耷拉着,瞳孔的顔色因爲年齡增大而變淺, 灰白皮膚上的細小絨毛在清晨的陽光下逐漸變成一圈光暈籠罩着他,似乎下一秒他就要離開:“爸爸不該這麽說,你說得對,你不是私生子,爸隻是覺得你沒辦法名正言順的處境相似。”
周晚玉閉口不答。
蘇勁松隻是歎氣。
當時隻剩三天,他以爲一切都塵埃落定,但早知道,他不會沖動。
在他的角度來看,當時他隻有十九歲,他以爲可以和喜歡的人堂堂正正在一起,三天,人盡皆知他和茉莉要結婚,他那個時候還以爲再也不會有變化。
但是世事無常,有很多東西是年輕時候的他們預測不到的。
生死兩茫茫,他到死都見不到周茉莉。
蘇勁松忽然哽咽,沙啞的聲音越過四十六年到達她的耳邊:“對不起,爸錯了。”
周晚玉頓了頓,卻沒有看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您沒有錯,造化弄人。到現在我也看開了,您既然決定将位置交給我,想撥亂反正,那之後就由我下決定,蘇憂言同樣是受害者,我能理解的隻有蘇憂言,蘇承顔他不是私生子,他的情況更嚴重,他是奸生子,是在席媞懷孕時通奸所生,我不接受任何洗清他罪名的名稱,私生子都是輕的,更何況他助纣爲虐。”
蘇勁松眼底有輕盈的淚花在閃爍,卻輕輕點了點頭。
周晚玉平靜道:“謝謝您,當初沒有反對蘇憂言和右繁霜,今天也沒有反對我和右媛,沒有逼我嫁人。”
清澈的陽光照在她有兩枚婚戒的手上。
光芒都有些微反射到了蘇勁松眼底。
周晚玉曾經恨錢權,但更想奪走權勢,現在她得到了權勢,卻和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下場。
周晚玉眼底有苦笑。
果然她自己也一樣貪生怕死,更怕對方因爲自己死。
可是如果當初勇敢一點,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蘇勁松隻是仰起臉,天光照在他灰白而遍布老人斑的面龐。
“晚玉,不用謝我,我沒有反對,是因爲到了這個年紀才明白,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萌生的感情,可以無關年齡、關系、性别、身份地位。”
他的聲音老态龍鍾,一點也不像當年馳騁商場的樣子,此刻隻是個敗者:“當時也許不覺得有多獨一無二,但在對方離開過後,才會明白用其他任何東西代替這份感情,都是不得已而求其次。就算是用權勢地位,或是再出衆的美人取代,也都是次一等的截鶴續凫,感情永遠不可代替。我第一次聽見右繁霜和蘇憂言的事情,就已經決定不會拆散他們,對于你,我更也不會強求,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你。”
現實永遠是痛苦的,有那麽多的人因爲各種原因不能在一起,哪怕再相愛都不可以。好不容易能成全一對年輕人,沒必要強逼了。
周晚玉看着窗外的紅梅,心痛在一瞬間蔓延上來,似乎看見那年抱着一束紅梅笑着向自己走來的人。
蘇勁松緩緩轉過頭看向周晚玉,眼底的淚光都泛着老态,蕩起的波紋也像是皺紋:“我年紀也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到時候可不可以把我和你媽媽葬在一起,算爸爸求你。”
周晚玉忍回鼻酸,反問道:“你的妻子呢?”
蘇勁松的語氣沉沉:“很早以前,已經照她的遺願把骨灰灑向大海了。”
周家對他又打又趕,茉莉不願意見他,本來他以爲茉莉已經冷了心,會正常地嫁人生子,他終于認命過日子,但沒想到茉莉這輩子都沒有放下。
周晚玉眼圈通紅地看着窗外的紅梅,那一片紅梅染紅了她眼底的海:“知道了,讓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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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憂言半夜才睡,一醒來已經是中午,右繁霜坐在床邊直勾勾地看着他,說不上勾引,不是單純卻也不媚俗,清靈靈地盯着他看。
蘇憂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她。
右繁霜先聲奪人:“你昨天晚上做噩夢說夢話。”
蘇憂言剛起床的聲音沉得出奇,音頻好像被調到最低沉,完全是喉嚨裏發出來的:“說什麽了?”
右繁霜盯着他看:“你說我身上有别的小狗的香水味。”
蘇憂言猶豫了一下:“之後呢?”
右繁霜繪聲繪色:“然後你說沒有你的貴。”
蘇憂言:“?”
他坐起身來,随手撥了撥頭發,濃墨的眼睛看着她:“那霜霜回答我了嗎?”
右繁霜點頭:“回答了。”
蘇憂言:“回答了什麽?”
右繁霜:“我說怎麽睡覺的時候嘴還這麽硬。”
蘇憂言:“……”
蘇憂言忍不住垂眸無奈地笑了,起身就去刷牙洗臉。
右繁霜剛打開電腦準備看看案子,蘇憂言就大步走過來,右繁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得緊貼椅背,熟悉的荷爾蒙氣味橫沖直撞,聽見他似笑非笑的呢喃:“看看我的嘴硬不硬。”
右繁霜仰起頭摟住他的脖子,靠得太近能聽見小狗的心跳,因爲蘇憂言的心髒幾乎貼着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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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ar的秀場規模宏大,請了不少明星和大佬看秀,此刻裏一層外一層全是鏡頭和記者,還有蹭熱度的網紅在直播。
秀場後台,每個模特都在做最後的準備,攝影機同樣是遊移在衆人之間,設計師也在最後調整呈現效果。
隻是和一般秀場不一樣的是,後台的模特清一色的華國面孔,不會過分削弱人的存在去凸顯衣服,而是人衣相稱,凹凸有緻,舉止優雅。
蘇憂言到的時候,被幾個高管圍住寒暄。
有眼尖的網友發現右繁霜在剛剛發布了一條帖子。
“在路上看見一個帥哥。”
配了四張圖,明明都是同一張照片,照片一張比一張放得更大,最後一張終于能看清那個帥哥。
照片裏蘇憂言在和歐洲區的總裁聊天,旁邊還有幾個知名設計師,蘇憂言聽着對方發言,表情淡然,然而那張俊美得出衆的臉讓他能在人群中一眼被看見。
右繁霜隻是遠遠地拍了一張,敷衍地放大了三遍,依舊無比清晰。
網友差點沒被創死,
“你可以直接秀死我謝謝。”
“救……粉絲到底喜歡她什麽,真的好裝啊,什麽在路上看到,晚上在被窩裏不就見到了嗎(逃”
“她明明可以直接秀恩愛的,爲了照顧我的情緒她還說是在路上遇見的,她真的,我哭死。”
而更眼尖的網友發現了不同的華點:
“蘇憂言手上戴了兩個婚戒!”
“一個戴無名指一個戴中指,兩隻手都被套牢了,無論看他哪隻手都知道他有主,六,念歡千金和JH繼承人這對,真的是豪門裏我覺得最真情實感的了,上次的ps放送事件居然一點都沒影響到他們的感情。”
右繁霜自己都是看評論才發現蘇憂言戴兩個戒指,她放大一看,居然是真的。
因爲男戒比較低調,無論怎麽戴都不會喧賓奪主,他居然一隻手戴了一個。
右繁霜忍不住笑了。
看來不止嘴硬。
Hoar的秀場裏,不斷有設計師來和右繁霜打招呼,右繁霜都禮貌地應了。
她坐的位置是最好觀賞的位置,有資曆一點的設計師一眼看出她穿的是JH的古董高定,價值幾百萬不說,而且收藏價值極高,全世界隻有這一件。
以至于一個當紅男愛豆來和右繁霜打招呼的時候,不小心把香槟倒在了她的裙擺上,愛豆被吓得當場臉色大變。
右繁霜卻溫和地笑笑,安慰對方沒關系,隻是一條裙子而已。
轉手就被那個當紅愛豆發到網上,感歎右繁霜的大度和網上那些謠言的不實。
那個愛豆正當紅,粉絲對聽了自家正主的發言,對右繁霜的好感度直線飙升。
“果然,這就是當家主母的氣魄,區區一條幾百萬的古董高定,不用賠(不是)”
“卧槽,幾百萬的古董高定,右姐好帥,養我!”
“她對我家骞骞這麽好,忽然就讨厭不起來了。”
還有人趁機給自己家愛豆擡咖:“我們家骞骞和右姐都是朋友好嗎,朋友之間當然不會計較這些啊。”
路人們一通震驚,驚訝于這個新晉頂流背景硬成這樣,居然能和念歡的千金做朋友。
有人質疑,馬上就有人挖出小半年前,梁骞還在路邊路演的時候,從觀衆裏抓住右繁霜一起唱三分鍾的心跳時的錄像。
路人這回是真震驚了:“原來這個時候就結緣了,交好是真的啊。”
粉絲得意洋洋,沒想到半年前的錄像無心插柳柳成蔭:“是啊,我們家骞骞沒紅的時候就很喜歡右姐的歌,路演還唱了,後面是追星成功,說我們骞自己擡咖自己的,那些人心髒看什麽都髒。”
右繁霜閑的沒事在網上刷刷,她看見了自己的名字和那個愛豆一起上了熱搜,點開那個錄像才猛然想起來,小半年前自己和一個小糊團路演互動過。
沒想到拉她唱歌的那個小愛豆居然已經紅了,還是爆紅,馬上就要個人演唱會巡演。
右繁霜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羨慕和欣慰。
這個愛豆也算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過了十幾分鍾,大秀即将開場的時候,一張小紙條忽然從後方遞了過來。
右繁霜不解地接過,回頭一看,就是梁骞。
梁骞看見她有些緊張和不安,卻真誠道:“您好,不知道您還記得我嗎?剛剛實在是不好意思。”
右繁霜看了一眼紙條,是一串号碼。
梁骞局促道:“是我的微信号,裙子我會賠給您,我一直很喜歡您的作品,不知道能不能鬥膽邀請您做我的演唱會嘉賓。”
當初在路演的時候他就曾經這麽幻想過,右繁霜實實在在成爲過他靈感的缪斯。
右繁霜溫和地道:“裙子沒事,我還有點印象,當初你有邀請我一起上台唱歌,最近你準備巡演了是嗎?”
梁骞的臉色泛起紅暈:“是。”
好巧不巧,蘇憂言剛和歐洲區的總裁寒暄完,一回頭就看見了右繁霜和一個帥氣逼人的男人相談甚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