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诤照着自己今夜畫的那張設計圖打版。
他連夜發給了設計組,得到肯定後,設計組立刻安排人打版。
但是别人打版,他不放心,他得親手把這條裙子做出來。
林诤對着那條魚尾裙的畫稿,一點點把裙子做出來,裁剪版型, 縫上穿珠,直到它逐漸貼近畫稿,也逐漸貼近别人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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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繁霜握着那支槍,握柄上仍舊有他的體溫,但槍的顔色依舊是冰冷的,是像是石油一樣的天生帶有火力和攻擊性的濃稠顔色。
蘇承顔捂住腿,血不斷從傷口裏流出, 俊秀的面龐因爲疼痛而猙獰發白,冷汗從他額上不斷落下。
但她故意打偏了, 子彈僅僅擦着皮肉而過,血流如注卻沒有紮進肉裏。
右繁霜看着蘇承顔,她握槍的手微微顫抖,聲音卻是冷靜到死寂:“蘇承顔,就算沒有蘇憂言,你也不會成爲繼承人,趁早清醒對你更有利。”
蘇承顔擡起頭盯着她,看得見她發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手,那張明明清麗天真的臉卻故意擺出了恐吓和冰冷。
蘇承顔忽然笑起來,他故意挑釁道:“蘇憂言,還真有人喜歡你, 真難得,她出身這麽好,你說如果她知道你以前是什麽樣子, 還會不會繼續喜歡你,選擇和你聯姻?”
蘇憂言就要開口, 但右繁霜卻立刻道:“無論蘇憂言是什麽樣子我都會在他身邊。”
她毫不猶豫, 脫口而出的話無比堅定。
蘇憂言心髒堤壩缺失的那個地方被人用巨石填上,寒流不再從洞口裏湧進來。
蘇承顔卻看着右繁霜笑起來:“你知道之後一定會怕他,我可是他親弟弟,他都不止一次想弄死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歡你,一定會把你抽筋拔骨讓你閉上嘴。”
右繁霜卻反擊道:“和你想的不一樣,他的什麽我都知道,什麽都不知道自以爲是的隻有你。”
蘇承顔握緊傷口之上的位置,試圖止血,卻怎麽都止不住。
右繁霜冷聲道:“他有三年站不起來,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你站不起來了。”
蘇憂言眸色微變。
蘇承顔卻覺得好笑,槍在右繁霜手裏,就一定開不出第二次:“别在這裏恐吓我,你連真的打我一槍都不敢,隻敢擦邊,明知那隻狗有問題你都不會丢掉而是養着,我可是個人, 你有本事真的對我開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驚起了林間栖息的飛鳥。
蘇承顔疼得鑽心, 直接癱倒在地, 另一條腿一個血淋淋的洞。
而蘇憂言握着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薄唇間逸出兇殘冰冷的話語:“她不敢,我敢。”
蘇承顔終于有自己會死在這裏的感覺。
巨大的疼痛襲來,眼前變成灰蒙的一片白。
原來蘇憂言真的會打死他。
不是恐吓,也不是玩笑。
是真的。
他疼得已經難以控制表情,整張臉的肌肉呈現出奇異的走勢。
孟氏好兄弟,蘇氏殺手足。
他們和他名字出處的這首詩,根本不一樣。
蘇承顔疼得暈了過去,保镖們去把蘇承顔擡起來帶走。
右繁霜卻忽然抱住了蘇憂言,蘇憂言聽見了她輕聲的喃喃。
她在說:“不要怕。”
夜色茫茫,更深露重,她緊緊抱住了她,用她纖弱的身體試圖帶給他溫暖。
蘇憂言過了很久才輕輕拍拍她的背,像是突然回神一樣把她抱緊:“沒事。”
對于她什麽都知道這件事,他還是回不過神來,忍不住去想她到底知道些什麽。
他一開始出現在她面前,就僞裝成溫暖善良的樣子,但他和她見到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他會和親兄弟自相殘殺,心底全是陰暗,看見任何人任何事物第一反應都是帶有攻擊性的想法,會下意識露出爪牙,設想這樣事物如果攻擊自己,那麽自己下一秒一定要先用爪牙抓爛對方的喉嚨。
但他第一次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的時候,她反而對他露出了天真的笑,讓他不知所措。
他帶有攻擊性的反問,也被她以爲是他沒聽清楚,反而認真地又回答了他一遍。
他一開始是覺得有意思,後來發現他說什麽她都相信,還會很認真地問他然後呢,第一次有一個人居然這麽相信他,他忍不住在她面前卸下防備,假裝自己本來就很和善。
他在她面前完全假裝成另一個人,敢去試着喜歡她,知道對她好她不會轉身就離開,她還會用她的方式,讓他感覺到她炙熱的喜歡,無論是小餅幹還是手寫的小賀卡,都美好得那麽不真實。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别人毫無目的的善意了。
隻因爲他是他,不因爲他是蘇憂言。
她會認真看他的臉,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長,會貼在他胸口聽他的心跳說好像變快了一點,會注意到他所有優點。
可是現在,忽然得知她什麽都知道,他不敢想她知道了什麽,更不敢想從今以後她會怎麽看他。
右繁霜卻隻是抱緊他,把頭埋在他懷裏,側臉緊緊貼着他的胸口,像是要聽他心髒的跳動。
蘇憂言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她眼裏是什麽樣,隻能輕聲道:“霜霜,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
右繁霜擡起頭,和他四目相對,她看他的眼神依舊溫柔,晶瑩的眼淚打濕了濃密的睫毛,眼底一如既往的愛慕。
她抓緊他腰後的衣服,聲音溫柔卻堅定:“你不是,你本來就是我見到的那個樣子,隻是想讓你死的人太多,你不敢表露出善良和柔弱。”
不然爲什麽隻要有一個不害怕他的人出現在他視野裏,他就會全心全意去照顧,她的病情況嚴重,發病時連醫生護士都不敢輕易接近,他卻可以連她發病時的暴躁和瘋狂都無條件包容和接納。
可見他有多麽渴望正常的交流和相處。
他一個正常人,在沒有母親,父親和插足者、私生子同仇敵忾,把他當成敵人的情況下,怎麽可能不生出重重的刺來保護自己。
蘇憂言被她緊緊抱着,明明看上去她像是不安的那個,可他心底一直懸挂着的大石卻重重落下。
他的聲音很輕:“我開槍是真的開了槍,如果你是聽姑姑說的,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口中我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實存在的。”
右繁霜仰着頭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清光蕩漾,搖了搖頭:“我不怕。”
蘇憂言把語氣又放輕了一點,以至于聽上去有些小心翼翼:“那我們回家?”
右繁霜松開了他,他懷裏一空,下一秒,卻有一隻微涼的小手牽住了他的手,努力輕松道:“好啊,這裏好冷,我們回家。”
蘇憂言牽着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虛空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上車之後,車行駛在漫漫夜色之中,右繁霜和蘇憂言坐在後座,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聽着車輛行駛的聲音和不時響起的鳥雀啼叫。
就在蘇憂言握着她的手不敢松但也沒有說話的時候,右繁霜忽然撲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阿言,我還是很喜歡你。”
他渾身僵直,聽見她的聲音溫柔得像清風,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沒有變少,日積月累隻會越來越多,我想撿起每個部分的你,我知道關于你的事情更多,隻會更愛你,我想了解你真正的想法,想知道爲什麽我受到傷害,你第一反應是應激得想要殺了對方,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你以前想做的事情,什麽都可以。”
她抱住他,柔軟的面頰緊緊貼着他清瘦的側臉,蘇憂言從來沒有一刻這麽安心過,在她面前完全放松下來:“霜霜會讨厭我嗎?”
右繁霜用力地用臉頰貼緊他,直白地告訴他:“我永遠不會讨厭你,世界上我最喜歡你。如果我的家人不喜歡你,我就會努力讓他們也喜歡你,如果有人讨厭我和你在一起,我會更直接地把我對你的喜歡表達給他們看。你不要害怕,你不是一個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和我有關的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蘇憂言終于明白她之前說的那句你别怕是什麽意思,原來不是讓他别怕自己開槍見了血,而是不要怕她會變心。
蘇憂言終于能确信她沒有動搖,伸出手去回抱她。
他垂眸看見自己手背上有蘇承顔濺上來的血,卻終于放心大膽地不去擦掉,而是任由它留在那裏。
右繁霜擡起頭,蘇憂言也垂眸看她,天生濃郁的鶴眸此刻沒有任何攻擊性,隻是看着她,有些小心,沒有定定地盯着她看,有不自覺流露出的希望被憐愛的試探,像他喝醉酒時的樣子。
右繁霜捧住他的臉,闆着臉教育他:“以後不能幹犯法的事情,不要爲了任何人渣斷送自己的未來。”
蘇憂言覺得她闆着臉教育他的樣子莫名可愛,她對豪門之中這些事見得很少,又有極強的法律意識,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絕對不是習以爲常。
蘇憂言的眼睛柔和得像是蒙了一層光,溫聲道:“好。”
右繁霜認真道:“不要和他一樣幹那種違法犯罪的事情。”
蘇憂言也認真應:“好。”
蘇憂言一直看着她,眉眼的棱角似乎都被柔化了,沒有一點鋒芒,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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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承顔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兩條腿做過手術被包紮好,他躺在病床上一動不能動,隻要動一下,腿上傳來的疼痛就會讓他疼得龇牙咧嘴。
可是他卻忽然不管不顧地大笑起來。
蘇承顔,蘇承顔。
他說呢,爲什麽是承顔。
原來他的名字裏都有奴性,爺爺把他判定爲需要看人臉色行事的那一個。
他的名字根本就不是什麽承顔父母,孝順長輩的意思,
而是,順從蘇憂言。
否則爲什麽偏偏用顔這樣特殊的一個字,不用更多用的承歡承恩承祖。
原來是讓他要看人眼色,而不是孝順父母。
其他幾個都是受到疼愛的後輩才能有的名字,
他不是。
否則爲什麽是承顔胝手足,而不是承顔胝父母,
承顔胝手足,明明就是要他跪在蘇憂言的腳下,看蘇憂言臉色行事的意思。
原來他的身份,一出生就已經被否定了。
他争來争去,爺爺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位置給他。
蘇承顔的太陽穴青筋暴起,心髒突突地跳,
爲什麽?就因爲他的出身嗎?
他出生的時候是無辜的,他什麽都沒有做過,爺爺就把他當成了家仆。
明明他比蘇憂言要努力得多,從小到大都在讨好爺爺,小到每一次考試大到清洗董事會,他都會畢恭畢敬把答卷捧給爺爺看。
憑什麽是蘇憂言成爲爺爺認定的繼承人,他什麽都沒有做過,甚至沒有讨好過爺爺,爺爺卻決定把一切都留給他,蘇憂言隻是從一個好的娘胎裏爬出來,就一輩子高他一等。
一開始爺爺同意蘇憂言和右繁霜在一起,他還以爲是爺爺對蘇憂言完全放養了,可是原來爺爺給他物色的妻子,是出自門當戶對甚至風頭遠高于蘇氏的門庭。
他曾經以爲的那些,都是他的自以爲是。
蘇承顔不受控制地大笑着,護士被驚動了,連忙進來查看他的情況,卻發現他的傷口血流不止,将繃帶全部染紅,護士連忙道:“你别太激動,這樣會把傷口撕裂開,血管和神經還會裂,昨晚醫生連夜給你做的手術,你這樣真有可能會殘廢的。”
可是蘇承顔隻是不管不顧地大笑着,臉都變成漲紅,青筋暴露,像是發了瘋的病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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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诤熬了個通宵把那條魚尾裙做出來,來上班的同事們都被驚豔了:“真好看,這可比原來設定的那條主裙要奪目。”
林诤笑顔燦爛:“不至于不至于,但是補上之前的空缺應該夠了。”
之前設定的那條主裙因爲不太契合Hoar整體氛圍,于是被刷下去,但這條完全是Hoar的風格。
其他設計師圍着裙子讨論開,甚至已經開始想讓哪個模特穿會更完美表現出裙子的靈動。
如果蘇總同意,那這條裙子在較前的位置展出也不是什麽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