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繁霜眼底流露出來的冷漠甚至讓萬碧不寒而栗。
右繁霜上下掃視了她一眼,語氣很輕:“萬小姐的丈夫已經不在這裏了,既然如此,不如搬出去更合适。”
萬碧咬緊牙關,保養良好的臉繃緊,卻逼着自己擺出笑,握住右繁霜的手:“承顔都還住在這裏, 我作爲承顔的媽媽,怎麽能搬出去?而且就算不叫我媽,叫阿姨也好,怎麽能叫萬小姐呢,多生疏。”
右繁霜隻是冷着臉。
萬碧的手都有虛僞的溫度,這樣暖的一雙手,卻是陰險多心機:“你還小不知道當年的事情,誤會太多了,當年我對小言的媽媽也是很多照顧的,她生病我去陪床,她常年緊閉大門不出,連你爸都說她孤僻難調的時候,我都經常上門去看她,小言的媽媽也是被迫聯姻,後來也同意我和小言爸爸的事情,我們上一輩人是太多不得已了。”
看見萬碧又去牽右繁霜的手,右繁霜身後的幾個保镖緊緊盯着萬碧。
右繁霜從她手裏把手抽出來,看向蘇憂言,溫聲道:“阿言,你先上去吧, 我有兩句話要說。”
蘇憂言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萬碧,聲音淡漠:“沒必要和她多費口舌。”
右繁霜點頭:“我有些事情要和她說清楚, 你别擔心,保镖在後面。”
蘇憂言居高臨下地看了萬碧一眼,又看向右繁霜:“有事馬上叫我。”
右繁霜應了聲嗯。
蘇憂言剛走, 右繁霜擡起右手,一個巴掌“啪”地打在了萬碧的臉上, 清脆的聲音響徹大廳,萬碧不敢置信地捂住臉。
傭人們也震驚了,但是一個兩個連忙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所有人都知道右繁霜的出身,既然有了出身名門的女主人,萬碧這個小三上位鸠占鵲巢的當然就沒有機會再立在這個位置上。
萬碧隻是得勢就順着杆子往上爬的交際花,在家裏的地位,和她們之間沒有本質的區别,礙于之前是蘇濤和蘇承顔掌權,所有人都不敢對她怎麽樣。
右繁霜玉面冷白,那雙眼睛像是浸滿了層層凝結的冰霜,像是一柄閃着寒光的利刃,鋒利又氣勢緊逼。
所有人都用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偷看萬碧,萬碧的臉上完全挂不住,她的聲音裏有微抖,卻更是惱羞成怒:“不管怎麽樣我是你的長輩,你太不像話了,右家就教育出你這樣的女兒嗎?”
她話音未落,右繁霜又是一個幹脆利落的巴掌扇下來,打得萬碧的臉都偏過去, 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萬碧到底還是一身的市井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當然不能忍,揚起巴掌就要打回來,卻被保镖一下子按倒在地。
右繁霜高高在上地看着臉頰被摁得緊貼地面的萬碧,荔枝眸眼底的黑幽深危險,白冷漠直白地透輕蔑,仿佛萬碧是一樣她看不起的腌臜東西,最低賤的人就要用最直接的手段。
右繁霜一樣樣輕飄飄地質問出來:“她生病你去陪床,你是想去照顧還是想讓她氣急攻心,亦或是想找到機會在藥物裏下手,在康複過程裏使絆子,一等到東窗事發又倒打一耙向蘇濤賣慘?”
萬碧心虛地不敢看右繁霜。
右繁霜輕輕冷笑道:“她孤僻?她爲什麽抑郁爲什麽心結難解難展笑顔,你不清楚嗎,還一遍遍上門去刺激她,她是被你活活逼死的,現在你還有臉在這兒大放厥詞,真是夠恬不知恥,你的家庭就教育出你這樣的女兒嗎?”
萬碧被按倒在地,眼睛卻還死死地盯着右繁霜:“你别以爲現在蘇憂言得勢你就可以一直猖狂,風水輪流轉,等承顔上位的那天,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右繁霜揚眉反問:“風水輪流轉?我不是席媞,能大度容你,在我這裏,你活不到那一天。”
萬碧拼命掙紮着:“承顔馬上就回來了,他要是看到你這麽對我,不會放過你的。”
右繁霜漫不經心道:“就算是他不看到也不會放過我,不如我先下手爲強。”
保镖摁得萬碧喘不過氣來,臉都開始發青,哪怕憤怒至極,都沒有力氣說出完整的話。保镖就這麽摁着萬碧一分多鍾,直到她沒力氣再說話。
右繁霜才蹲下來,忽然良善地歪頭笑笑,像摸一隻寵物一樣摸了摸萬碧的頭。
萬碧無來由地發抖。
右繁霜卻盯着她,嘴角彎起的弧度越來越大,聲音一如既往的軟糯可愛:“你好像阿言小時候養的那隻貓。”
萬碧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直覺告訴她,這一定不是什麽好兆頭。
奈何萬碧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了。
右繁霜看着她,微笑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我做一份診斷記錄把你放到精神病院,二是給三十萬,把你關在賭場,赢回三百萬就把你放出賭場,你選哪一個?”
萬碧說不出話來。
右繁霜擺擺手,保镖抓住萬碧的手腕把她提起來,萬碧終于能松口氣,恢複力氣的一刻她卻是唾罵道:“我一個都不選,我要等承顔回來,你一個外姓人,承顔是家裏嫡孫,你算什麽東西!”
保镖立刻握緊她的手臂,萬碧吃痛地整張臉皺起來。
右繁霜猜到了她會這樣,輕輕笑道:“既然你不選,我就幫你選了,到時候别後悔。”
右繁霜開口:“我幫你選一”
她剛說完,萬碧就高聲道:“我選二!”
承顔今晚到底回不回來她根本沒有底,如果真的不回來,她根本拖不到明天。
精神病院一旦進了就絕對沒辦法再完整地出來,注射藥物或是心理恐吓都會讓她無法走出去,但賭博不一樣,三十萬赢三百萬雖然聽起來不容易,可是總比進精神病院要好得多。
右繁霜是搞律法出身,最知道與其問開放式的問題,不如問這種非A即B的封閉式的問題,有一定的誘導性,引誘對方做出最符合對方利益條件的選擇,但實際上,完全可以不選擇。
萬碧盯着她:“但萬一你不說話算話。”
右繁霜淡淡地笑着:“放心,我會兌現承諾的,畢竟蘇承顔還在,我不可能會做得太過分。”
她湊近萬碧的耳畔,輕輕道:“是吧,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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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芒和田雲绛走在路上。
田雲绛關心起她的學業問題:“你沒修的課選了沈思凡,是之前商量好的嗎?”
句芒沒多想:“沒有啊,應該就是學校分的,畢竟我确實還差兩門課沒修,之前教務處的老師就找我談過這個問題了。有個老師本來說明年允許我選他的課,但沒想到沈教授居然能讓我搭他的便車。”
她若有所思:“我還以爲沈教授會是那種冷面無情的人,現在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麽無情。”
田雲绛聽着她在誇贊别的男人,繃緊了脖頸,喉結微微下滑,但聲音依舊溫柔,依舊以她爲主體去思考問題:“到時候想我陪你去上他的課嗎?”
句芒詫異道:“可你要上班啊,怎麽陪我去?”
田雲绛清潤的聲音随着夜風傳來:“一周隻有一節大課而已,沈教授的課難度是有目共睹的,這麽短的時間不容易過,正好我大學的時候選修過别的教授的曆史文獻學,可以帶着你一起學,可以學得更輕松一點。”
句芒一想也是,田雲绛可是學霸,肯定是那種無論學什麽都特别厲害的人。
她反而有種心裏有底的感覺。
句芒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開,看了看街上:“你看,好多有長耳兔的小朋友。”
田雲绛放眼望去,路上被家長們牽着的小朋友們戴着長耳兔的帽子,手裏還抱着長耳兔的玩偶。
白白胖胖又天真的臉上洋溢着安定的幸福,那種被保護着的感覺讓句芒徒生羨慕。
應該是最近流行的動漫人物。
田雲绛認真道:“你想要兔子嗎?”
句芒避開視線:“不了吧,都是小孩子的家長給買,而且小孩子的東西,買了我也不好意思戴。都不是這個年紀了。”
面對自己的需求和情緒,她總是下意識地回避。
田雲绛卻明白她真正的意思,彎下腰,那雙清亮的眼睛認真又專注地看着她,順着她道:“我是你的家長,我給你買就好了。”
他摸了摸句芒的腦袋:“你可以當小孩子,因爲你有爺爺奶奶,有爸爸媽媽,還有我和林诤,你有很多家長,每個人都會願意給你買這隻兔子,不隻是我。”
他很輕易地就剝繭抽絲,從她的不想要裏面聽出我要,還給她很多台階讓她順着下,捋順她的毛。
句芒明明心裏一暖,卻回避地“切”了一聲。
隻是家長兩個字,讓曾經聽過的嘲笑忽然随着夜色紛至沓來。
“老師,她才沒有爸媽呢,你就算要她叫家長她也叫不來。”
來接同學放學的家長看了一眼句芒,和自己的孩子低聲說:“沒爹沒媽的孩子,一身都邋邋遢遢的,也沒有人教,你少和她玩知道沒有。”
連福利院的阿姨都會一遍遍地和她強調:“句芒,你在學校不要再做這些替别人寫作業跑步的小生意可以了嗎,我們實際上是沒有義務給你當家長去接受老師批評的,我自己的孩子都沒被叫家長那麽多次,你沒有資格當小孩子,你要成熟點,還有,你這件衣服不要再穿了,都破成這樣了,老師還以爲我們福利院虐待你了。”
她卑怯地低頭看着自己破舊的衣服,不穿破舊的衣服,是她不想嗎,是她沒有辦法。
她沒有家長,是沒有教養,沒有人管的野孩子。
田雲绛沒有再問她,握住她的手腕,直接走到賣長耳兔玩偶的攤位前,拿起一頂兔子帽子,輕輕往句芒頭上戴。
被能保護自己的家長牽着,有人會給買其他小孩都有的東西,句芒莫名其妙認真了起來,哪怕她其實沒有那麽想要這隻兔子。
她認真地看着面前的田雲绛,他正垂着眸,修長的手指耐心地替她扣好帽子的扣,那張清俊的面龐離她很近,卻是第一次這麽認真看他。
她又看向街上,對上小孩子視線的時候,有那麽一刻會覺得自己和他們一樣。
她不覺得這樣笨,反而覺得腳踏實地,心裏有底。
老闆是個憨厚的中年胖女人,看見田雲绛給句芒戴,憨厚的面龐洋溢起笑容:“帥哥,你女朋友戴這個好看的嘞。”
田雲绛認認真真端詳了一會兒,看得句芒都有點不好意思,田雲绛才笑道:“是好看。”
老闆娘咯咯地笑。
田雲绛看向攤位上的兔子玩偶:“再要一個玩偶吧。”
老闆娘喜笑顔開:“好,加在一起正好三百。”
田雲绛給了錢,拎起一隻長耳朵的大白兔塞進句芒懷裏。
句芒懷裏一滿。
一路走過去,句芒也不知道爲什麽,一直都沒摘掉幼稚的帽子。
兩個人往回走,快到車庫的時候,周遭的行人一下少了很多。
田雲绛忽然停下來看着她,認真看她的帽子,眼睛鼻子嘴巴,像是在看她戴兔子帽子好不好看。
距離太近,句芒無來由地緊張起來,忽然指了指他的臉,結巴着胡說八道:“你臉上有髒東西。”
田雲绛看着她,不僅沒有如她所願不好意思地避開,反而微微側過臉湊近她。
句芒驚愕地僵直頸椎往後退,湊得太近,看得清他細膩冷白的皮膚,眼尾略微鋒利,像是一筆垂針豎的尾巴,人中溝壑分明,薄唇淡粉,下唇飽滿上唇薄幸,認真看居然覺得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妖媚。
句芒盯着他看,田雲绛側眸看過去,發現她就隻是在看着他。
他嘴唇輕輕開合,上下一碰,聲音卻略微低沉而溫柔:“芒芒,幫我擦一下。”
旁邊的商店彩燈壞了,一閃一閃的,句芒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霓虹的顔色在夜風裏閃爍。
“你叫我什麽?”
田雲绛無奈地笑了一下,反而不說了,把臉又湊近了她一點。
句芒忽然伸手用力搓了一下他本來就什麽都沒有的臉,搓得田雲绛的嘴唇都被摩挲得發紅。
句芒又馬上移開眼睛,左顧右盼地搓手:“今天風有點大哈。”
田雲绛的臉被搓得微微泛紅,他卻不計較,直起腰來:“走吧。”
一路上句芒都覺得莫名的尴尬,她糾結了一路,都不知道說什麽。
到家的時候,二老已經睡覺了,句芒坐在沙發上,田雲绛也坐在旁邊。
田雲绛拿起桌上的蘋果問她要不要,句芒連忙說不要。
蘋果削到一半,忽然裏面的房門一響,句芒如驚弓之鳥彈開,離田雲绛三尺遠,生怕被奶奶看出點什麽來。
鄧華蓮披着衣服出來,一看兩人中間隔了道銀河,迷迷瞪瞪道:“又吵架了?”
田雲绛剛準備說沒有,句芒連忙道:“沒有,我在看哥哥削蘋果,我也想吃。”
鄧華蓮沉默了一下:“哦,田雲绛你也給妹妹削一個,别光自己吃。”
田雲绛輕聲應了。
句芒覺得臉燒得很。
鄧華蓮喝個水又進去了。
她轉過頭看向田雲绛,田雲绛臉上沒有笑,她尴尬地又挪回去一點。
剛在想田雲绛會不會因爲她過激的反應生氣,句芒就看見他用水果刀紮起一塊蘋果。
他自己咬住一角,坐到了她身邊。
句芒正不解,就見田雲绛微微彎腰,那塊蘋果的另一個尖尖直接頂到了她的下唇上。
他垂着眸,看着她绯紅的嘴唇。
句芒隻感覺嘴唇一陷,下一刻,卻是被蘋果用力頂開齒縫,溫暖的唇和冰冷的蘋果同時下陷,田雲绛的唇壓在了她的唇上。
句芒下意識想躲開,田雲绛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來。
之後配角的戲份會放番外,因爲也快結局了,就不拖時間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