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敲門的聲音忽然響起,右繁霜和句芒齊齊看過去。
句芒緊張道:“請進。”
右勝庭開門,穿着考究的西裝,頂着大大的肚子和小巧的領結出現在兩個女孩面前。
右繁霜從窗台上松了手,小高跟落在地上,發出輕輕的笃一聲。
她靜靜地看着右勝庭,右勝庭看向她,卻忍不住眼眶發熱。
一轉眼歡歡都這麽大了,亭亭玉立,是個小淑女。
比她媽媽年輕的時候還要漂亮十倍。
句芒卻明顯有些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您來了。”
右勝庭聞言,才意識到另一個女兒還在場,他連忙擦了擦眼淚:“是,爸爸來帶你們下去。”
右勝庭盡管對句芒很是陌生,可是他還是在努力做到一視同仁。
雖然這個女兒他從前沒有見過,但血緣關系騙不了人,千真萬确就是他的女兒。
對這個女兒他虧欠更多,畢竟歡歡他還帶過,可這個孩子從小就是孤兒,從沒有經曆過一天的父母養育。
盡管不知道爲什麽他們會不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但好在經過這麽多年自生自滅,這個女兒卻依舊好好地來到了他面前,是上天的饋贈,讓他不僅找到了歡歡,還找到了另一個遺失的女兒。
往後她們都不用東奔西跑地受苦,那種沒有家人獨自咬牙拼命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右勝庭從兜裏掏出兩張卡來,遞給右繁霜,右繁霜卻隻是看着他,而沒有接。
右勝庭立刻反應過來,動作笨拙地轉而遞給了句芒:“平時有什麽困難都可以打電話告訴爸爸,如果有什麽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刷這張卡,不用顧忌花多少錢,也别再爲了一點點錢拼命了。”
句芒踟躇着,看了右繁霜一眼。
右繁霜被她那一眼看得莫名心酸,這個家裏,隻有她知道句芒過得有多難,也隻有句芒知道她當初有多一蹶不振,甚至了無生機:“芒果,接吧,爸是希望你過得好。”
右勝庭聽見右繁霜那一句爸,眼淚花瞬間就蹦出來了:“是,爸爸希望你們過得好,不要再吃苦飄零了。”
句芒還是踟躇。
他紅着眼看着兩個女兒:“拿着吧,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随時都能回來,爸爸已經布置好了你們的房間,是兩個陽光房,挨在一起,光線特别好,也特别大。有什麽想添的都告訴爸爸,爸爸替你們添,如果不喜歡裝修風格,爸爸立刻讓人重新裝。”
句芒這時才怯怯地伸出手去接那張卡,鼻頭莫名酸楚,小心翼翼地道:“謝謝爸。”
右勝庭聽見兩個女兒都喊他爸了,内心的歡喜和感動決堤,不禁淚盈于睫:“這是爸應該做的,往後想要什麽,受了什麽委屈都可以告訴爸爸。”
右繁霜看着右勝庭,卻愈發想起右春生。
那時她不斷地換幼兒園,在店裏坐的阿姨們說爸爸一定花了很多錢。
她那時雖然不懂花了很多錢是個什麽概念,卻也知道一直換幼兒園對爸爸來說是很辛苦的事情。
所以,有一天要上幼兒園前,她和爸爸說不換幼兒園了。
但是爸爸卻艱難地頂着大肚子蹲下來,摸着她的腦袋說,就算是讓爸爸把店賣了,爸爸也一定會讓霜霜找到合适的幼兒園,讓霜霜交到好朋友。
所以後來她和芒果交了朋友之後,爸爸會那麽開心,而且對芒果也無比照顧,芒果交不起學雜費的時候,爸爸也會幫芒果交,天天接她們上下學,别人看到都會說春生,你兩個女兒啊。
每次爸爸都笑着說是。
現在,有另一個父親同時照顧她和芒果,以順理成章的名義。
看着右勝庭如出一轍的溫暖笑容,右繁霜有那麽一瞬間會覺得好像回到了過去。
右勝庭注意到右繁霜身上的衣服,不像是禮服,小心翼翼道:“歡……霜霜,你怎麽沒有挑禮服?”
右繁霜輕聲道:“這是我養父生前設計的,他把我撿回去之後一直對我很好,今天我想讓他也見證。”
右勝庭的心微微失落了一瞬,卻生怕被女兒們看出來:“也好,讓他也看看,也不負這麽多年他對你的照顧了。”
可是他的笑卻有幾分牽強。
這麽多年,終究是缺席了女兒的成長,有了旁人取代他的位置。
樓下的賓客已經到齊,甚至比預期到的還要多,幸好右勝庭的别墅大,又附帶一個寬闊的後花園,不管來多少賓客都坐得下。
衆人談笑間,右勝庭已經領着他的兩個女兒下來。
“下來了下來了。”
“你看,右董來了。”
衆人紛紛看向那個方向,一瞬間風都似乎靜了靜。
右勝庭帶着兩個女兒出現在衆人面前。
他帶着從未見過的開懷笑意。
更吸引人目光的,是他身邊兩個标緻的年輕女孩。
一個氣質堅韌明麗,像明知會散卻仍舊盛開的蒲公英,一襲湖綠的長裙溫婉靈動。
另一個沉靜天真,清冷如霜的淺綠旗袍穿在她身上,像極了一朵橫斜着忽然越入窗台的玉蘭花,伴着憂郁的煙雨,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她斜綁着一根辮子放在胸前,再沒了其他裝飾,她的美不是一目了然的,會讓人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明明打扮更簡單也沒有什麽珠寶點綴,卻格外讓人想一直看下去。
而且像是有意讓妝,去突出另一位。
衆人聯想起請柬上的兩個名字,一個随着右勝庭姓,另一個沒有。
大家都猜,随着右勝庭姓的那一位應該是一直養在膝下,另一位應該是剛剛找回來還沒來得及改姓。
想必讓妝的,就是一直養在膝下這一位。
氣韻像靜谧無争的一片碧湖,的确像一位寵辱不驚,養尊處優的千金。
雖然讓妝,光彩卻是讓不走的。
另一位也美,卻更像是掙紮而生的春色,有努力的痕迹。
衆人笑着,拿着酒杯圍上來:“恭喜右董找回千金啊,兩位千金都是美人。”
有賓客好奇道:“不知哪位是繁霜,哪位是句芒?”
右勝庭頭一回如此驕傲,被衆人圍着,他笑着拉過右繁霜:“這是繁霜。”
他又拉過句芒:“這是句芒。”
衆人了然,不禁贊揚。
“真是漂亮。”
“兩位千金都這麽漂亮,好難得啊。”
“右董,你好福氣,兩位千金都是亭亭玉立。”
右勝庭露出了有些驕傲的笑意:“哪裏哪裏。”
有和右勝庭相熟的朋友拉着右繁霜的手,一手珠光寶氣的戒指,調侃道:“這個做我家兒媳婦正好。”
右勝庭連忙把右繁霜的手從那個阿姨手裏抽出來,還看了一眼右繁霜的臉色,趕緊笑着解釋道:“霜霜有男朋友了。”
那個阿姨就喜歡右繁霜這個沉靜乖巧的樣子,遺憾道:“哎呦,這可真是。”
右勝庭笑起來,帶着右繁霜和句芒,給她們兩個介紹自己的朋友。
“這是王伯伯,那個很出名的家電品牌就是王伯伯創辦的。”
句芒有點印象,試探道:“是那個空調品牌嗎?”
王伯伯拿着酒杯爽朗地笑起來:“沒錯,我們家就是做空調起家的,現在正和你爸爸合作搞聯名智能家居,隻要是你爸爸公司的電子産品都能操縱我的家電,想開洗衣機開窗簾躺在床上喊一聲就可以了。”
句芒真心實意道:“久仰您的大名,今天終于見到本人了。”
王伯伯爽朗地笑起來:“勝庭,你這個女兒會說話,有空帶來家裏坐坐,我老婆肯定喜歡。”
右勝庭笑得嘴角就沒下來過:“一定一定,到時候可要備幾瓶好酒,我們哥倆喝一個,好久都沒有喝過了。”
王伯伯笑:“那是自然。”
周圍拿着酒杯笑的人太多,句芒和右繁霜一時間都花了眼。
而右勝庭一個一個地介紹給她們。
“這位李叔叔是做證券的,和國内最大的證券公司長歌證券不相上下。”
“這位阿姨是做珠寶的,叫小梅阿姨好。”
右繁霜乖乖道:“小梅阿姨好。”
句芒也跟着叫阿姨好。
這就是剛剛想讓右繁霜做兒媳婦的那個阿姨。
披着披肩也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笑着,看右繁霜:“哎呦真漂亮,這小姑娘有眼光,旗袍多好看,多襯人,不過穿旗袍怎麽能沒有手镯呢。”
右繁霜還沒反應過來,那個阿姨就當場就把手上春帶彩的手镯褪到了右繁霜手腕上,少說七位數。
還笑得雙下巴都出來了:“好看,真好看,經常來阿姨公司玩,阿姨的工作室裏有好多漂亮的項鏈手镯,今天這個還不夠合适,改天再來,阿姨再給你挑個合适的手镯,适合年輕人。”
右繁霜不敢要,連忙要推拒。
右勝庭卻笑說:“小梅阿姨給你你就拿着,小梅阿姨才不缺這點。”
小梅阿姨嗔怪地笑:“真是的,我是跟你姑娘說,你可别惦記我的東西。”
小梅阿姨說着,又把脖子上帝王綠的無事牌摘下來,塞到句芒手裏,句芒猝不及防。
小梅阿姨呵呵地笑着:“快拿着,小梅阿姨最不缺這些,這都是剛從緬甸公盤弄回來的石頭,切出來沒多久,還沒開價,你們就戴着玩,阿姨那裏有得是。”
句芒拿着那塊無事牌,一看那滿綠到毫無瑕疵的牌子,都覺得燙手,不敢用力拿。
而小梅阿姨拉着右繁霜,贊揚不止:“哎呦這身旗袍真好看,又不老氣又有氣質,像是畫裏出來的一樣,是哪個設計師畫的?到時候小梅阿姨找他定制個十幾件來。”
右繁霜的心微沉,卻終于能帶着笑提起亡父:“這個設計師叫右春生,有個新品牌叫Hoar,用了他所有的設計,到時候您就能看見了,雖然他封筆不再設計,但Hoar已經包攬他全部的設計,旗袍也有不少。”
小梅阿姨滿臉帶笑:“好,到時候阿姨一定去給這個設計師捧捧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