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幾次搶救,他的心跳聲越來越微弱,甚至到了右繁霜已經聽不清的程度。
他們被同一所學校錄取卻沒辦法一起去。
她從沒有這麽渴望自己的聽力變得更靈敏。
而他把她叫過去,聽他的心跳。
她貼近他胸膛的時候,他伸出手臂把她攬在了懷裏。
他從未抱得這麽緊過,似乎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抱他。
他的聲音很輕很慢:“霜霜,你能聽見它的聲音嗎,現在,它是爲你而跳的,世界上永遠有人愛你,你的爸爸之後是我,我之後,會有其他愛你的人來到你面前,世界上永遠會有一顆心髒爲你而跳。”
右繁霜在他懷中痛哭,而蘇憂言忍住喉嚨的發澀和眼眶酸楚,鶴眸流轉,強行壓下淚光。
右繁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一向要強,從來不表現自己的脆弱,卻已經在交代遺言,可見病情已經到了一個多嚴重的地步。
她在他懷裏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一個個字說出來:“蘇憂言,你如果走了,我獨活不了。”
蘇憂言箍她箍得更緊,他說:“你如果跟着我走,會讓我痛苦得難以解脫,我希望你過自己的人生。”
右繁霜痛哭不止:“我不願意。”
他卻輕聲道:“霜霜,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逃離家庭,逃離會令你感到壓抑的所有事情,要繼續學音樂,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恣意張揚地活着,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連帶着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這是我唯一的遺願。我唯一放不下的隻有你,隻有這樣我才能放心地走。”
右繁霜無論如何不答應。
他哄着她說隻是以防萬一,她答應了他才能安心。
她勉強答應,他卻在第二天進了急救室。
像是他早有預料一般,他的心跳停止了。
在短短的幾分鍾内,醫院搶救再轉院,速度太快,右繁霜根本沒辦法跟上。
最後是蘇憂言的媽媽,頂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告訴她,阿言沒了。
自此,右繁霜的世界永淪地獄。
再也沒有愛她的人。
最後一個愛她的心跳節拍,永遠在世界上消失了。
右繁霜回到自己的病房,面無表情,将所有的鎮定藥物全部倒在手心,一把吞了下去。
閉上眼睛的時候,她想,
蘇憂言沒了,她也不想活了。
阿言,你怎麽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維持我心髒跳動的,是你的心跳聲。
這個世界可以沒有蘇憂言,但是右繁霜不可以。
當獨屬于岩鴿的次聲波永遠消失,再也聽不見0.05的次聲和黑翅鸢的心跳時,她站在他心髒的懸崖峭壁,一躍而下,成爲世上第一隻沒有翅膀,墜落高空自殺的岩鴿。
哪怕那隻是一個拳頭的距離,也足以令她粉身碎骨。
生離死别,原來就是人間地獄的别名。
右繁霜的世界颠倒,而當她醒來的時候,身邊都是滴滴作響的儀器,她幾度嘗試自殺,倔強地拔掉自己的管子,往牆上撞,卻被護士和醫生們按住。
右繁霜痛哭着哀求他們,求他們讓她死,她活不下去了。
她瘋狂地掙紮着。
可是他們還是死死按住了她,一直照顧蘇憂言的護士姐姐滿臉淚痕,像蘇憂言保護她那樣,替她推開所有人,像蘇憂言抱她那樣緊緊抱着她,哭着說,
霜霜,你不可以這樣,憂言愛你,哪怕他走了,他依舊愛你,如果你死了,他會比死更難過,他的死,怎麽可以換來你的死亡。你要他怎麽原諒自己?
右繁霜聽見與蘇憂言相似的語氣,忍不住号啕大哭,直到哭得呼吸錯亂,暈厥過去。
再醒來時,李月娟反常地來照顧了兩天,右繁霜躺在床上像具死屍,連眼球都一動不動地看着天花闆,李月娟也再沒有刻薄,反而盡心盡力,沉默寡言地照顧,而兩天後,李月娟就非爲她辦了出院手續。
回到家,右繁霜才明白爲什麽,李月娟爲她談了一門婚事,要讓她嫁給一個殘疾的三十多歲男人。
彩禮五十萬。
對方的母親不停誇着她漂亮,就是太瘦了,生孩子還是要胖些。李月娟往回圓說,說隻是她生了一場小病,補補就好了。
已經如同行屍走肉的右繁霜坐在那裏麻木聽着,想起他離世前對她說話時的模樣,第一次,她生出抗争的心,不想再在爛泥裏掙紮。
什麽都好,她不想讓阿言失望。
她甯可死,都不會活成阿言不認識的樣子。
她假意答應,等到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裏的時候,李月娟才知道她居然去參加了高考。
一巴掌揮在她臉上,她卻覺得這個世界太可悲了,她的親生母親,如此不願意聽見她的好消息。
虧她還有一絲的奢望,希望媽媽看見錄取通知書,會放下過往一切而爲她驕傲。
李月娟撕了她的錄取通知書,但現在這個時代,沒有錄取通知書一樣能報道。
這個世界上,愛她的隻有阿言而已。
是她癡心妄想。
李月娟把她關起來,她從家裏的離地高度不足兩米的窗戶跳出去。
從那之後,她就一直和句芒住,所有的一切都和李月娟沒有關系。
學費她可以自己打工掙,母親這個角色,她不需要。
直到現在。
夜風悠悠,拂過右繁霜與蘇憂言十指相扣的手。
她紅着眼眶:“後來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蘇憂言溫柔地看着她:“現在我有一件很想做的事情。”
右繁霜哽咽道:“是什麽?”
話音未落,蘇憂言卻吻了下來,柔軟的唇瓣在夜風中相觸,他托着她的後腦,纏綿而深入地吻她,這個吻,他欠了三年。
所有的風聲都低下去,她聽見他胸腔裏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正在爲她跳動,是屬于她的心跳。
而他伸手抱緊了她,幾乎将她嵌入他寬大的懷中。
這條路有些偏,隻是偶爾有來往的車輛打着車燈一晃而過,卻根本打擾不到他們。
纏綿暧昧的輾轉,伴随着瘋狂的思念親瀉而下,喉嚨幹澀希冀着将對方揉進身體裏。
第一次堂堂正正吻她,他憑着男人本能的渴望和沖動而行。有些人隻是太過相愛,隻是對視都有親吻的欲望。
而右繁霜呼吸裏都是蘇憂言的氣息,他身上有出席活動禮節性的香水味。
深沉,性感,尾調是代表雄性荷爾蒙的麝香跟溫暖甘甜的香草,和蘇憂言的氣質極爲貼合,溫暖而輕柔的氛圍從一而終,與曾經的他重疊在了一起。
不知不覺間她已深深淹沒在了蘇憂言的洋流裏。
陳晏歲出了攝影展之後,卻煩躁得要命,開着車在街上亂逛,寒風從窗外吹來,拂過他清俊的面龐,眼底都是冷漠與煩亂。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煩躁地接起:“喂。”
那頭的中年男人語氣深沉:“蘇氏的繼承人回國了,這次的項目全靠蘇氏給面子,你必須去參加宴會,務必讨好小蘇總。”
陳晏歲冷聲道:“我不會去的。”
陳伯晉的聲音卻更冷峻:“不去也得去。”
陳晏歲幹脆把電話挂了,把手機往副駕駛随便一扔。
他打方向盤要從偏僻的小路裏出去的時候,餘光掃見一對情侶正在擁吻。
他神情冷冽,本想直接開走,但是車燈卻将那兩人照亮。
那個年輕女孩埋在男人懷裏,纖弱窈窕,一頭墨發如瀑,湖藍色的魚尾長裙勾勒身形,上身雪白的镂空毛衣綿軟慵懶,整個人的背影卻清冷如霜。
和今天右繁霜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樣。
而陳晏歲太陽穴突突地跳,立刻就要拉開車門,但他剛拉開一點,要出去的時候,一個穿着大衣和長裙的美人卻擋住他的視線,敲了敲車窗。
陳晏歲不耐煩地猛地擡起頭來。
烏歌,酥油cp的愛情保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