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泾山。
側院中打掃得幹幹淨淨,李景恬撐起來木架子,趁着天氣晴朗來曬一曬木簡,正仔細擺放着,内院快步進來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娃,一身紅裙金紋頗爲喜慶,手中持着錦囊,隻笑道:
“阿娘!蛟哥兒什麽時候去接新娘子呐!”
李景恬将李清曉抱入懷裏,看了看時辰,溫聲答道:
“時辰應近了,你将衣服收拾好,便下山一齊去。”
“哦…”
李清曉也八歲了,年前測出身具靈竅,可把李景恬喜得,忙讓她領了功法前來修煉,衆人都來賀喜過,陳冬河也頗爲滿意,夫妻倆關起院子來看着李清曉修煉了一段時間,這才發現些不對。
按理陳冬河的天賦不錯,李家又是築基後裔,李清曉身具靈竅,天賦應該不比陳冬河差,可夫妻倆看了一陣,李清曉的天賦實在是算不上好,玄景輪要凝聚八十一縷靈氣,而凝聚一縷靈氣足足花了李清曉快半個月的時間……
這麽一算,李清曉要用上三年多才有凝聚玄景輪的機會,已經同山下的外姓修士後裔差不多了,更何況李清曉修煉的是當年李通崖從靈岩子手中帶回來的《上琅養輪法》,專爲未受符種的自家修士準備,本就比那些外姓修士煉的要好,否則還要更慢些。
夫妻倆相對而坐,思量了許久,陳冬河再看看淵清輩的其他人,甚至愧疚起來,自覺是陳家的血統不正,耽誤了清曉。
眼下見李清曉應了一聲,李景恬忍不住囑咐道:
“等到那蕭家男孩将玉環給了你蛟哥,你便将錦囊給他,說些吉利話,一些風俗罷了,都記好了,省得他人閑話。”
李清虹乖巧地點點頭,李景恬拿起一旁的木盒,解釋道:
“路上時辰久,我給伱準備了糕點,車上用些,不至于饑餓。”
李清虹将木盒提在手上,眨了眨眸子,突然問道:
“阿娘,我聽聞我今後也要像嫂子嫁過來一般嫁去蕭家……”
李景恬滞了滞,神色複雜難言,隻答道:
“還爲時過早了,十幾年的事情,誰能說得清。”
李清曉點點頭,笑道:
“若是要去蕭家尋夫君,阿娘可要挑一個對清曉好些的……”
李景恬隻拉了拉她的手,聲音有些低落,招呼道:
“先下去吧,省得你哥哥等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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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山下也是熱熱鬧鬧,張燈結彩的模樣,比盧家當年那場婚事要隆重得多,四下的紅綢挂着,唢呐的樂聲在本就起伏着喜悅的李家道中回蕩,山上山下皆是喜氣洋洋。
攻下了骅中山和玉庭山大半年,李家的地界幾乎翻了一輩,李玄宣拟定在骅中山和玉庭山下共設立七鎮,加上黎泾四鎮和華芊三鎮共計十四鎮,湧現出大量供開墾的土地和勞工,原本漸漸擁擠的七鎮人丁有了去處,整個李家都顯得有活力起來。
一如當年攻下華芊帶來的黃金時代,李家的下民再次得到了向上爬的機會,七鎮中風起雲湧,人心思進。
隻要不是無所事事的懶漢,吃力去拼總是會得到一塊地或者是一桶金,百姓要的東西不多,唯活命而已,這種機會已經是莫大的奢求了。
原本因爲李家和諸望姓子弟漸多帶來的凝滞和死水一潭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外侵帶來的财富與軍功讓更多人才嶄露頭角,幾個望姓都隐隐有了預感。
“風起雲湧,會當有變時……七鎮出了五個望姓,北邊又多出七鎮,有多少人正奮力想掙出頭來……”
李淵蛟位處風雲中心,隻拎着袖子,整理着紅衣袖口的金紋,他執掌族正院,自然李家上下的蠢蠢欲動了解得很,理了理身上的婚袍,笑道:
“今後倒有好時光。”
自李通崖突破築基,與蕭家聯姻的那一刻起,北破安家已是大勢所趨,上至築基老祖、練氣仙修,下至望姓大族、黎明百姓皆翹首以盼。
如今各個階層得利,蕭家親自嫁女,上下更加擁護與畏懼李姓,李淵蛟都是看在眼裏的,自然心情大好,一旁的衆族叔也不曉得李淵蛟在笑什麽,隻當他爲婚事而喜,連連道賀,唯有李淵蛟的幾個庶出兄弟相互對視,默默笑起來。
眼看着時辰将近,李淵蛟一衆人跨上了馬,應着習俗前去接應蕭家人,好在蕭李兩家不算太遠,胎息修士體力驚人,不至于有多麻煩,若是兩家隔着遠了,隻能做一做形式,派人駕風把蕭歸鸾接回來。
古黎道如今已經翻新兩次,前幾年蕭家便打點好了,隔着路還有驿站,道路也平緩好走,李淵蛟胎息巅峰本不用休息,隻是來接親的許多李家的男丁沒有修爲在身,走走停停,花了好幾日才到了黎夏郡。
蕭歸鸾這頭下了山,隻在郡中等着,在轎子裏坐了一陣,終于聽說有人前來接親。
一衆人自是來接蕭歸鸾的,在山下站了一陣,蕭家的儀隊喜氣洋洋地出現在不遠處,滿地都是紅色的碎花,李淵蛟默默等了一陣,看着那華麗的轎子移到面前,上頭跳下來個十來歲模樣的男孩,亦穿得喜慶,手中捧着塊圓形的玉壁,恭聲道:
“鳴鳳锵锵,昌于五世,夭桃灼灼,好合千年………門庭有耀,永結琴瑟。”
待到這男孩将吉利話說完,李淵蛟道了謝,将那玉壁接過,身後也鑽出個粉撲撲的女孩,自是李清曉了。
李清曉畢竟還是個孩子,坐了一路的馬車,顯得有些萎靡,隻是孩子懂事,不哭不鬧,笑着往蕭憲手中塞了一個錦囊,牽着他上車去,隻餘下蕭歸鸾一人在婚轎中。
李淵蛟翻身下馬,敬香敬酒,将蕭家這頭的儀禮作足,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作罷,點了點頭,打馬調轉方向,在轎子旁悠悠地跟着,往李家的方向去。
他這才得空望了一眼轎子,也不曾用靈識去探知,仔細地看了看投在簾上的婀娜身影,李淵蛟輕聲道:
“幸得一見。”
那身影微微一頓,将手中的團扇拿起,淡色的影子透射而下,清亮的聲音從簾後傳來,輕輕巧巧,隻答道:
“候君多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