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木不曾應他,低眉在下方的戰陣上一掃,寒光凜凜的甲胃看在眼裏,已經曉得了東人的打算,心中一空,擡頭望一望四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雲霧裏。
“李家老祖據說練氣八層修爲,又擅長劍法,吞服的是純正的天地靈氣,此刻若是逃遁,恐怕逃不出多遠…”
“大王!讓我去對付這唦摩裏。”
四周的幾個練氣的部衆不曉得利害,自告奮勇地拱手上來,隻有父親木焦蠻留下來的老臣忠餘歹一言不發,雙手發顫,直直地盯着下頭的兵馬,恐且懼地擡起頭,望着荠木,張口不曾吐出字來。
“你…還有你,一齊上去試試他。”
荠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地點出兩人,看着兩個部衆興沖沖地應上去了,這才将那老臣忠餘歹喚過來,以法力傳音道:
“害…巫祝,唦摩裏已經勾結了東人,此番多半是要我死,你領一支兵往西去,将我一子兩女接出城,尋一處城池放他們自去過活,爲我留後,不要讓他們再去争什麽……”
忠餘歹雙目通紅,歎了一聲,落下去了,荠木身側的兩人見狀對視一眼,自覺有些不對勁,想要出聲詢問,荠木卻陰沉着臉望着天空,讓兩人無從開口。
唦摩裏見了駕風迎上來的兩人,一個練氣二層,一個練氣三層,論修爲皆要勝過他,也不曾有一點畏懼,心中正得意着,舉起兩把大錘,噌地就往一人身上砸去。
那山越練氣一身獸骨玉石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神情猖獗,哈哈大笑着,手中持着一把骨槍,流動着雜糅的真元,挑起來就往唦摩裏錘上抵去。
唦摩裏身上紫色真元流淌,雷霆閃爍,從手中蔓延到大錘之上,與那把骨槍砰然相撞,兩者的真元一陣激蕩,接觸之處轟然一聲,炸裂出細小的電光來。
那山越練氣吃了他這一記重錘,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驚聲退開,直叫他麻了半邊身子,好在一旁修爲更高一層的練氣修士已經持棒而上,抵擋住唦摩裏的攻勢。
他這才得了空子略微調息,同唦摩裏碰撞了幾個來回,看着唦摩裏一身真元威力不俗,連忙大叫道:
“大王,這人功法詭異,隻我二人恐怕抵擋不住!”
荠木見了唦摩裏身上的真元,心中又肯定了幾分,默默擺擺手,身邊剩下的兩人駕風而去,一齊壓上,荠木依舊一動不動,暗忖道:
“唦摩裏想必是得了東人的正法,爲人走狗,如今能拖幾時是幾時,爲兒女争取些時間罷了。”
山越練氣四人一齊壓上,登時叫唦摩裏壓力大增,他雖然大錘舞得虎虎生風,衆人的骨槍骨刀隻要與之相碰皆炸裂退開,但四人輪流相接,有時間來化解雷霆之力,卻也不怎麽吃力。
唦摩裏打得好不威風,心中卻有苦難言,他法力稀薄,雖然威力巨大卻難以持久,速戰速決才是王道,眼看着被四人耗住,李家人卻遲遲不出手,隻好咧着嘴叫道:
“家……家…家主救命!”
話音剛落,東人這邊的軍陣騰空升起一人,手中持劍,一身真元雄厚,殺入四人之中,翻手便磕飛兩人的骨制法器,謹慎地瞧了一眼遠處不曾出手的荠木,也不報上名号,默然不語地揮劍迎敵,正是陳冬河。
陳冬河一人架住四人的合圍,依舊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沉聲道:
“唦摩裏兄弟,伱直迎荠木而去,此處交給我。”
陳冬河如今練氣二層,修行的是家中的正法《江河一氣訣》,此功深厚如江河,最善對付這種多人合圍的局面,縱使不能殺人,穩住陣腳,承受壓力卻毫無問題
如今他又入贅李家,得了《玄水劍訣》的傳承,雖然不曾練出劍氣,與這些雜氣修士鬥起來卻是力壓群雄,讓四人叫苦連天,不如先前面對唦摩裏的壓力大,卻勝在綿綿不絕,一看就不是唦摩裏一臉虛色可比的。
“冬河是不錯,天賦算得上好,練功又勤奮,基礎功尤爲紮實。”
上空的李通崖贊歎了一句,陳冬河的劍法雖然算不上突出,不如那郁慕劍,卻也能夠拿得出手對敵,遇上了各自敵人都能打上一打,拖上一時片刻,不至于草草敗退。
“倒是景恬一直不曾有嗣,冬河平時裏閉關的時間多,好在有淵雲陪着,不然也怪冷清。”
李玄鋒惦記着妹妹,李通崖聞言搖搖頭,低聲道:
“陳冬河如今是練氣修爲,本就難得嗣,恬兒又是凡人,自是越發不容易。”
兩人這頭聊着,唦摩裏已經應了句是,從四人之中脫身而出,持錘近身,朝着荠木飛去。
荠木看着陳冬河隻身擋住衆人,頹聲一歎,持刀踏空,望着迎上來一面得色的唦摩裏,又是絕望又是憤怒地冷聲道:
“唦摩裏…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
“我在做什麽?”
唦摩裏獰聲一笑,大錘帶着紫色的雷光轟然而下,擊打在荠木迎上來的長刀上,激起一道碎散的紫光,喝道:
“你憑什麽來指指點點,殊不知我這條路才是山越的好歸途!”
“你你你…枉費父親囑咐!”
唦摩裏同他對拼了數招,招招勢大力沉,打得荠木連連敗退,渾身發麻,真元流轉不暢,更加不是他的對手,唦摩裏聽了他的話則獰笑越甚,答道:
“你還敢提他?木焦蠻憑什麽!讓你爲一國之主,我卻要引頸受戮…你身爲長子事事順心,可曾感受過我們這些人的滋味!”
荠木與他對了一炷香的時間,已經是真元枯竭,四肢脫力,聞言一呆,哈哈大笑,大叫道:
“我曉得了…唦摩裏!原來你這般在意木焦蠻…你且聽着…”
“哪怕你今後多麽輝煌,将山越治理得有多風光,你始終都是東人治下的一條狗!”
荠木退後數步,反手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鋒利的刀刃在他的脖頸上滑動,流淌出一道血痕,荠木獰髯張目,冷笑道:
“我與父親泉下有知,要笑你卑鄙,要笑你無能,要笑你爲人走狗,笑你自欺欺人,不爲人子!”
唦摩裏聽得渾身發抖,又驚又怒,喝道:
“住口!”
荠木卻冷笑,驕傲着刀刃一動,大好頭顱頃刻脫離身體,在噴血的脖頸處晃了晃,如鳥兒般落下。
唦摩裏反倒像被抽了一巴掌,如同敗犬般将那頭顱攝起,僅僅是看了一眼,目光就被燙得移開,失魂落魄地舉起荠木的腦袋,喝道:
“荠木已死,降者不殺。”
那四個山越練氣面面相觑,遲疑着停下動作,下方的軍陣混亂起來,哭喊聲和慘叫聲協同這濕潤的晨風撲面而來,唦摩裏面頰微濕,恍然未覺,望着腳下淡白色晨霧中的雄壯山河,喃喃道:
“兄長這話說得……難道我就該安心赴死,就該逃亡外地流離一生!憑什麽……又憑什麽呢…”
陳冬河駕着風臨近,望着唦摩裏舉着荠木腦袋發呆的樣子微微一愣,見他被荠木的血噴了一頭一臉還渾然未覺,隻是呆呆地站着,兩道淚痕在面上流淌,陳冬河微微一歎,恭賀道:
“恭喜大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