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諸位家主拱手示意,李通崖長劍歸鞘,飄然歸位,郁蕭貴臉色稍霁,點頭道:
“李家的劍法倒是這湖上一絕,比我郁家的要好上許多,今日卻是讓這小輩長了見識。”
這話将郁慕劍技不如人歸結爲了李家劍法更好,而非郁家人不如李家人,聽得李通崖輕輕一笑,任他去說,隻恨不得再低調些,好叫諸家一味去提防郁費兩家。
“畢竟盧思嗣沒幾年可活了,安家與盧家世代爲盟,一但盧思嗣坐化,三家微妙的情面與制衡頃刻間便會被打破,正是我李家的機會,在此之前局勢越平靜越好,切莫節外生枝。”
郁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也試探出了李通崖的劍道修爲,郁蕭貴擺了擺手,找了個由頭告辭,在場的諸家也一一離席,李通崖則刻意避開盧思嗣,獨自回南岸去。
駕風而起,躍過清澈透明的湖面,李通崖暗自思忖着,喃喃道:
“郁蕭貴築基修爲,狠毒冒進,乘着郁家崛起的東風倒是如虎添翼,是個難對付的……還有那郁慕高,同樣狠毒卻謹慎,比他父親還要難對付,今後的日子恐怕難過了。”
往南飛了一陣,李通崖落在一小洲上,等了十幾息,果然望見一個錦衣白袍的中年人自遠而近,笑盈盈地落腳在洲上,氣度雍容,風流倜傥的模樣,正是那費家家主。
“通崖兄!好生湊巧!在下費家修士費望白,久仰大名。”
費望白四十餘歲的模樣,實際上卻也一百餘歲了,腰間的玉佩叮叮當當響着,打量着李通崖,見眼前這人穩重内斂,頗爲可靠,臉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一分。
“久仰久仰,前輩客氣了。”
李通崖哪裏敢托大讓築基修士同自己稱兄道弟,連忙稱呼費望白爲前輩,見費望白撚了撚胡須,笑道:
“除去西岸的一位散修老人,這湖上還有三築基,郁家就占了兩位,築基初期的郁蕭貴和築基後期的白玉手郁玉封,我不過是一籍籍無名之輩,二十年前才突破築基,哪裏能稱得上前輩!”
費望白這番話用意明顯,兩人皆是心知肚明,見李通崖微微一笑,費望白繼續道:
“郁家小輩中郁慕劍有勇力,重情誼,四十歲便成了練氣,郁慕高等人機敏冷酷,皆不是蠢物,讓我等好生羨慕.”
“晚輩曉得。”
李通崖點了點頭,思忖了一息,話鋒一轉,沉聲道:
“依前輩看來,如今古黎道上的形勢如此亂,這郁家的坊市可能開得順利?”
費望白搖搖頭,笑盈盈地道:
“這事可不好辦,我在郡中有個築基修士朋友,聽聞他說古黎道上流竄了一夥盜賊,若是郁玉封親自坐鎮還好,若是郁玉封遇上什麽事離開了坊市,恐怕還是要出事。”
李通崖心中頓時雪亮,明白了費望白等人的計劃,卻不欲多事摻合到其中,害怕費望白誤會,連忙道:
“可惜晚輩一身劍術太過顯眼,恐遭人忌恨,否則晚輩還想前去助陣。”
“那便不必了。”
費望白哈哈一笑,見李通崖說要助陣卻又不說清是給郁家助陣還是強盜助陣,知道李家對此事也頗爲支持,終于敞開了天窗說亮話,點頭道:
“郁家如今強勢,若是諸家不能再出一位築基,恐怕此後百年要受人蠶食,逐一消亡,李家雖然有劍仙庇護,郁家不敢染指,但世事難料,也要記得唇亡齒寒的道理.”
李通崖拱了拱手,也不再藏着掖着,正色道:
“今後的日子裏兩家多有合作的機會,我李家在南,費家在北,地緣天然就是盟友,通崖不是短視之人,豈有坐視郁家坐大的道理。”
兩人相視一笑,相互道别,各自歸家了。
————
這頭船上的修仙者皆散去了,郁家公子郁慕高帶着他那一高一胖兩個族弟進了船艙内,便見寬廣的大艙内高處擺了一個大椅子,郁蕭貴低頭端坐在其上,見郁慕高進了房門,沉聲道:
“過來。”
郁慕高幾步上前,見郁蕭貴盯着木質地面,神色有些陰郁,猛然詢問道:
“慕劍的那把劍是什麽來曆!可曾派人去問過?”
“孩兒也是心存疑慮,早就向四弟詢問過了。”
郁慕高早有預料,回複道:
“那劍是練氣級别的法器,本是老祖宗剿滅陵峪門時所得,劍身樸素,所用材質也平平無奇,不曾有什麽隐秘。”
“哦?”
郁蕭貴眉頭一松,手掌輕擡,喃喃道:
“看來是我想多了。”
“那李通崖!”
“那李通崖……”
父子兩人同時張口,又猛然頓住,郁蕭貴贊賞地點了點頭,看向郁慕高的眼神頗爲欣慰,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微擡,張口道:
“你說!”
郁慕高點點頭,這才沉聲道:
“這李通崖沉穩内斂,藏器于身,宛若……宛若一條盤踞在角落的烏梢蛇,父親不要看他不聲不響,頗爲恭敬,此人絕非易于之輩,若是小看了他,我們恐怕要吃大虧。”
郁蕭貴有些訝異地擡起頭,将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他同樣重視李通崖,但郁慕高對李通崖的評價卻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得多,思考了幾息,回答道:
“你覺得該如何應對此人?”
“趁他還未曾築基,咱們以力壓人,将其誘出來,偷偷擊殺了事,隻要不爲人所知,沒了這個變數,望月湖遲早是咱家的!”
郁慕高神色狠厲,咬牙切齒地道,郁蕭貴卻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怪異,正色道:
“你往日裏總說爲父冒進,這件事情你卻冒進得多,李通崖身後是青穗劍仙,是青池宗的天才弟子,怎能就這樣草草的将其殺了,若是宗内查起來,用上一道問心符,我們郁家又該如何自處?恐怕也要元氣大傷!”
郁慕高神色一滞,有些不甘心地點了點頭,拱手道:
“是孩兒莽撞了!”
“縱使對付不了李通崖,也要遏制李家的崛起之勢。”
郁蕭貴添了茶,笑盈盈地道:
“等到坊市的事情了結,我等騰出手來,設計殺上幾個李家晚輩,好叫李家斷代,如同老祖宗對付當年的萬家,偷偷設計幾十年,那萬華芊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頭尾難兼顧,不得不閉關強行突破築基,最後落的個身亡族衰的下場。”
“正是如此!”
郁慕高也是滿臉笑意,喃喃道:
“此時的李家便是彼時的萬家,而我郁家如今已經更加強大,當年背地裏威逼萬家練氣,偷偷保下汲家……如今便是輪到安盧兩家了…”
“對了,高兒,倒有一事要詢問你。”
郁蕭貴突然将手中的茶碗一放,沉聲道:
“我聽聞安家出了一天才,喚作安景明,十四歲便成了練氣,這還了得!”
郁慕高也是神情一肅,沉聲道:
“父親放心,孩兒早就派人下去盯着了,安景明出了安家我即刻能得到消息,安家不會有機會出上一位築基修士的。”
郁蕭貴這才點點頭,笑盈盈地道:
“你辦事,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