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給我上酒!你們也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以爲我沒錢麽?”
歐敬豪胡亂的說着醉話,揮手扔出一錠銀子,掌櫃的雖然擔心被醉漢暴揍一頓,但銀子的魅力實在是太大。
整個酒館隻有三個人。
喝酒的歐敬豪,算賬的掌櫃,還有在廚房炒菜的老闆娘,看着地上那錠白花花的紋銀,掌櫃的下定了決心。
歐敬豪扔出的銀子,足夠把整座酒館買下來,比他一整年的收益還多。
小心翼翼上前,把歐敬豪扔出的銀子踹到懷裏,随即給他上了一壇酒。
這隻是一家小酒館,并未儲存太多的酒水,最近往來武林人士極多,酒水早就被喝光,酒窖已經成了菜窖。
歐敬豪喝的酒,是掌櫃的爲了多賺幾枚銅闆,臨時買來的散酒。
這已經是最後一壇!
看到歐敬豪灌酒的姿态,這一壇顯然也是不夠的,掌櫃隻能讓老闆娘從後門離開,再去購買一些散酒。
散酒的味道當然不夠香醇,比起歐峰釀造的果酒、藥酒,差了實在是太多太多,但歐敬豪喝的非常開心。
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放肆自己的欲望,沒有父親的訓斥,沒有外公的殷切期盼,隻有酣暢淋漓的喝酒。
一連灌了三大口酒,歐敬豪雖然已經眼花耳熱,卻又覺得渾身舒泰。
“喂!掌櫃的,你喝的那個酒怎麽這麽香?爲什麽不賣給我?難道我給你的錢不夠?還是你看不起我?”
掌櫃趕忙說道:“公子,小人哪有這個膽子,而且您喝的是好酒,我這是家裏自己釀的,隻是鄉下手藝。”
歐敬豪道:“我今日……嗝,就是要嘗嘗你的鄉下手藝……嗝兒!”
你有錢!
你說的都對!
掌櫃怎麽會拒絕有錢的豪客。
眼見今日似乎不會再有來人,掌櫃的快速上了門闆,又讓老闆娘炒了兩個青菜,坐在桌子前,和歐敬豪聊天。
掌櫃的雖然是鄉下人,但開了十幾年小酒館,見慣南來北往的客人。
歐敬豪這個模樣,顯然是遭受打擊的富家公子,打算用買醉來逃避。
尤其是歐敬豪每說一句話,都要強調一次“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顯然對于自己的名聲,非常非常的看重。
掌櫃的不想窺探他人隐秘,隻覺得這麽個俊俏公子,遭受失敗就出來酗酒買醉,未免有些可惜,想開導一二。
都說酒後吐真言,不是因爲酒水是吐真劑,而是喝的迷迷糊糊,腦子非常的不清醒,很容易把心裏話說出來。
歐敬豪本來隻打算發洩郁氣,但既然有人傾聽,便不介意随口訴訴苦。
反正兩人隻是陌生人,說完後兩人再不相見,說出來或許會舒服一些。
萬事開頭難,開了這個頭,後面的話便如長江流水,滔滔不絕,歐敬豪用醉醺醺的聲音,訴說着自己的壓力。
父親的壓力,外公的壓力,父親和外公的不和,舅舅和外公的不和,甚至自己和舅舅莫名其妙的也是不和。
在歐敬豪看來,自己冰冷的家,遠遠不如這個破舊的小酒館溫暖。
歐敬豪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身上蓋着一床被子。
小酒館的廚房隔出一塊隔間,是掌櫃夫婦的休息間,他們本想把醉酒的歐敬豪搬過去,怎奈實在是搬不動。
無奈之下,隻能把桌子收拾了,然後給歐敬豪蓋上被子,免得他宿醉之後感染風寒,那可就是病來如山倒。
歐敬豪的運氣當真不錯,倘若掌櫃稍有歹心,他現在已經是包子餡。
歐敬豪雖然甚少行走江湖,但并非沒有江湖經驗,心知自己昨日失去了應有的謹慎,把自己陷入到危局之中。
好在自己的運氣比較好……
歐敬豪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在危難之時,還能有這等運氣,運數算是頗爲不錯,不能就這麽消沉下去。
想要酬謝掌櫃,卻又擔心給多了成了禍害,便把三錠元寶捏成碎銀,放在被子裏面,再把被子給疊好。
歐敬豪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人到了酒館之外,看着歐敬豪的背影,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随即快速跟上去。
跟着歐敬豪的不是别個,正是秦百川的副手楚江南,這倒黴孩子甚至比歐敬豪更倒黴,因爲他失去了目标。
曾經他可以說是爲了親爹做事,幫助親爹吞并七星樓,等到親爹逝去,就繼承遺産,成爲江南武林的霸主。
如今親爹死了,死的可以說是莫名其妙,楚江南甚至不知道前因後果。
現在他應該爲誰做事?
秦百川麽?
楚江南總覺得不甘心,因爲他十幾年來,一直都把秦百川當做是敵人。
九色旗麽?
端木旗死後,九色旗的地盤一部分被瓜分,餘下的則是投靠萬黑旗,他如果找上門去,那就是自尋死路。
畢竟,在九色旗成員眼中,端木旗的兒子是端木俊,不是楚江南。
如果他告訴萬黑旗,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卧底,萬黑旗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交出去,換取秦百川的友誼。
李瑾瑜麽?
李瑾瑜根本就沒有搭理他,或者說李瑾瑜誰都沒搭理,反而忙着請壯丁開鑿伏蛟嶺的山路,以石碑記錄功德。
爲了自己活着?
楚江南發出自嘲的苦笑,他什麽時候爲自己活過?就算想爲自己活,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根本做不到!
盯着歐敬豪,隻是想要看看歐敬豪這個失敗者,能不能快速走出陰霾。
萬沒想到,歐敬豪走出陰霾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了數十倍,僅僅隻是喝了一頓酒,便恢複原本的姿态。
這怎麽可能?
難道那家酒館裏面有忘情水麽?
這特麽就是尋常的散酒啊!
楚江南一路跟着歐敬豪,發現歐敬豪走走停停,就是正常的江湖曆練。
隻不過江湖各大門派的弟子,一般都是十七八歲出門曆練,歐敬豪比他們晚了十年,而且做的更加快樂。
……
“楚江南,你跟着我做什麽?”
歐敬豪看着楚江南,心說秦百川也算是廣有俠名,就算想要招攬我,也不必用這種手段,你這是在自虐麽?
跟蹤歐敬豪十數日,儒雅風流的楚江南,雙目血紅,頭發亂糟糟的,精神萎靡不振,眼圈黑的好似熊貓。
正因爲如此,歐敬豪才能發現楚江南的跟蹤,并且堵住楚江南的去路。
“我想知道,你爲什麽能夠這麽快走出陰霾?我看過你的檔案,自認非常了解你,你不該這麽快緩過來!”
“因爲你還不夠了解我,而且你了解這個做什麽?這有什麽意義?”
歐敬豪心說你特麽是智障吧,智障就去找我爹治病,找我做什麽!
“了解這個當然有意義,因爲他内心非常的空虛,他想要打破自己身上的束縛,卻不知道該如何做,甚至束縛消失的時候,反而會覺得不習慣。”
一個笑呵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話音落下的時候,歐敬豪和楚江南看到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
老頭身上沒有半分殺意,甚至沒有顯露半點氣機,但移動過來的時候施展的身法,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楚江南,你的真實身份,是端木旗的親兒子,你奉命潛入到七星樓作爲卧底,幫助你爹擊敗秦百川。”
老頭開口一句話,擊碎了楚江南一切的心防,楚江南明白,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絕非自己所能應付。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否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那隻會給人增加貓抓老鼠的快感,順便把貓徹底激怒。
“前輩是如何知道的?”
“這很重要麽?”
“對于晚輩而言很重要,晚輩很希望知道自己的僞裝哪裏出錯。”
老頭笑道:“你這幾天的反應,很明顯是患得患失,但秦百川的勢力越來越大,你作爲他的副手,應該是雄姿英發才對,怎麽會有這種表現呢?
因爲你不是七星樓的人,你是端木旗派過去的卧底,可現在端木旗已經被邱神劫殺死,你可以安心做副手。
你沒有這麽做,因爲你從内心對于端木旗最是認可,這是爲什麽呢?
原本我沒想明白,不過無意間想到端木旗的身形、步伐、肩寬,再比對你的身形、步伐,非常非常的相似。
你在秦百川麾下的時候,會下意識做出掩飾,但這幾日跟蹤歐敬豪,放松了警惕,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前輩高明,晚輩佩服,敢問前輩高姓大名,晚輩願奉前輩爲主。”
“吳明,口天吳,日月明。”
“無上大宗師!”
楚江南心說我的運氣真特麽好,竟然有一位無上大宗師屈尊招攬。
楚江南的幻想還未結束,卻聽吳明對歐敬豪說道:“歐敬豪,本座非常的欣賞你,想要收你作爲弟子。”
無上大宗師收徒,雖然知道這位無上大宗師與朝廷有矛盾,未來必然會是争鬥無數,但豈能有拒絕之理?
歐敬豪當即磕頭拜師。
“敬豪,爲師觀察過,你的雙腿強壯有力,非常适合修行腿法,爲師傳你一些腿法基礎,等到根基穩固,就能修行天殘腳,必然能夠擊敗郭靖!”
聽到這話,歐敬豪大喜過望,楚江南嫉妒的想要發狂,心說這小子的運氣未免太好了,我若是有這般好運,遭受再大的失敗,也會快速走出……
馬勒戈壁!
原來是這麽走出來的!
楚江南現在明白了,爲何歐敬豪能夠快速走出失敗的陰霾,也知道自己這十幾天的跟蹤,把自己給坑掉了。
吳明并不是小氣的人,雖然沒有收楚江南爲徒,但爲了提升他的忠誠,也賞賜一些秘籍,提升楚江南的修爲。
……
“王爺,五丁開山呢?”
看着越來越遠的峨眉山,江玉燕略有些好奇,心說您若是這麽回去,家裏那幾位夫人,定然是不好交代的。
李瑾瑜道:“已經查完了。”
江玉燕奇道:“查完了?您什麽時候查過這件事?這有什麽相關的?劍閣和峨眉山之間,差了幾千裏路。”
李瑾瑜笑道:“可能是因爲我在萬佛頂參拜菩薩,菩薩當頭棒喝,給予我心靈的開悟,讓我體會到了……”
“普賢菩薩是管戒律的,王爺若有心靈開悟,該去五台山大文殊院。”
“華嚴三聖,普賢菩薩和文殊菩薩是并列的,沒準普賢菩薩去閉關,文殊菩薩來峨眉山給祂代幾天班……”
這話根本就不是人話,就算普賢菩薩真的去閉關,那也是在峨眉閉關!
江玉燕道:“奴婢想到了,王爺說的有所開悟,應該是伏蛟嶺吧?王爺以降龍十八掌開山破嶺,比之秦惠王時期的五丁開山,也是分毫不遜了。”
李瑾瑜道:“接着說。”
江玉燕道:“根據神話傳說,一條蛇想要化爲飛龍,需要經過蛇、蟒、蚺、蛟、螭、虬、應龍等階段。
把這些傳說結合起來,五丁開山之時對付的是蟒或者蚺,姬如帶領墨家巨子蓋聶衛莊對付的是蚺或者蛟。
不對,根據傳說,每一重過程都有對應的劫數,五丁開山是蟒化蚺,然後它成功了,姬如那次是蚺化蛟,那次很可能失敗了,因此才有伏蛟嶺!”
江玉燕快速分析諸多傳說,然後再把神話的部分剝離掉:“時間是世上最強的武器,也是最爲珍貴的積累。
一株尋常的藥草,如果能夠積累上千年的藥力,也是世間罕見的奇珍。
藥草如此,奇珍異獸也是如此。
世上并沒有神仙,但如果這是精心培養的藥蛇呢,我記得金國那什麽參仙老怪梁子翁,就培養了一條藥蛇。
如果蜀地有人培養藥蛇,但沒等藥蛇成熟,便已經逝去,藥蛇經過長時間的培養,有了幾分靈性,主動去找尋奇珍異草,不斷地蛻皮、成長、進化。
假如這條蛇運氣非常好,活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或許真的成了仙獸。
這條蛇的血液、蛇膽、蛇骨,乃至于吞吐的日月精華,都是天地間最爲珍貴的寶物,具有羽化升仙的價值。
所以,當初姬如去屠蛟,或許隻是爲了獲得靈藥,或者是珍貴的材料。
反正這種級别的仙獸,就算是脫落下來的鱗片,都是萬金不換的奇珍。
唯獨有一點覺得奇怪,便是他們爲什麽需要這條蛇?是治病救人麽?”
李瑾瑜道:“龍神功!”
江玉燕道:“王爺這是在考校奴婢的分析能力麽?龍神功顯然來自于樓蘭的神話,樓蘭神話中除了九天玄女,還有龍神傳說,據說有龍魂流傳……”
說到這裏,江玉燕說不下去了。
這個龍魂并非是龍魂刀,與沙漠之甍也沒有關系,在樓蘭的神話中,龍魂是催動機關器械的“無盡能源”。
根據記載,墨家巨子和西楚霸王十來歲的時候去過樓蘭,知曉樓蘭傳承的諸多隐秘,始皇東巡時,通過樓蘭,把童氏一族送去水月洞天隐居。
把這兩件事結合起來,能不能說明樓蘭的龍魂遺失了呢?或者說爲了樓蘭傳承的隐秘,他們需要新的龍魂。
江玉燕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卻發現李瑾瑜已經睡了過去,口中嘟嘟囔囔的說着夢話,口齒不清,不成句子。
以江玉燕和李瑾瑜的默契,也隻能聽到西楚霸王、屠龍刀、天打雷劈屠真龍等詞句,别的什麽也聽不清。
王爺在想什麽呢?
難道把自己當做成了項羽?
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