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金輪法王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激戰至今,他已徹底走火入魔,不顧一切的激發身體潛能,看似筋肉鼓脹力大無窮,實則近乎油盡燈枯。
寶瓶大氣功被王小石破去,段天涯在他後背砍了一刀,令狐沖在他胸前刺了兩劍,不過傷口都不算深。
按理來說,橫練氣功最怕見血,所謂虎嘯金鍾罩,龍吟鐵布衫,最怕血炸一條龍,見血會導緻氣血一瀉千裏。
金輪法王卻不在乎見血,無論是護體罡氣被斬破,還是身上的傷痕,全部都不在意,氣力甚至變得越來越強。
令狐沖持劍刺入金輪法王體内,隻覺得那不是血肉,而是一大塊盤曲虬結的樹根,肌肉甚至能夾住劍鋒。
“啊!殺!我要殺了你!”
金輪法王的氣力再次提升,這是身體油盡燈枯前的回光返照,也是龍象般若功能夠造成的,最後一次爆發。
蕭秋水持劍而立,這一次他沒有選擇防禦或者卸力,而是主動進攻。
以攻對攻,以強對強,兩人頃刻之間對了五六招,金輪法王隻攻不守,力如龍象,竟然把蕭秋水迫退數步。
城牆之上忽然傳來了聲樂。
最先傳來的是幽幽的笛聲,悠悠袅袅,長天一色,血染碧霄,緊跟着是幽咽的二胡,凄婉哀怨,催人淚下。
就在笛聲和二胡到了低沉之時,忽然又有铿锵有力的笛聲傳來,好似千軍萬馬奔馳而來,恍若雷霆轟鳴。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笛子、二胡、瑤琴,共同奏響辛棄疾的名作,既有壯志難酬的哀婉,又有長槍大戟、馬鳴蕭蕭的肅殺壯烈!
當年宋武帝劉裕出征北魏,辛棄疾重病纏身,命不久矣,回光返照寫下詩詞抒發志向,鼓舞劉裕的戰意。
病榻之人自是心有不甘,但蕭秋水正是少年熱血,一往無前,感受到的是挑燈看劍,弓如霹靂的壯志豪情。
奏樂之人不是别個,正是蕭秋水前番跌入民居,遇到的“三才劍客”。
“笛劍”江秀音!
“琴劍”溫豔陽!
“胡劍”登雕梁!
三人喜好音律,淡泊名利,與百裏去惡是好友,受百裏去惡之托,爲天意四象決找尋心懷天下蒼生的俠客。
三人四處閑逛,無意之間到了焉耆都護府,聽聞有數位俠客主動幫助朝廷守城,便考察幾番,恰好看到金輪法王和蕭秋水的激戰,心說正是此人。
或許天下有比蕭秋水更合适的,但他們沒有遇到,既然遇到了,那就說明有緣法,便以音律傳授神功秘籍。
聽到三人的合奏,蕭秋水隻覺得元神出竅,把握天地自然、風火雷電。
罡風在蕭秋水背後凝聚,本是無形無相的風,變得有形有質,逐步凝成一尊一丈多高,眉目清晰的風神法相。
不同于百裏去惡,蕭秋水的風神法相竟然是與自身融合,好似穿上一件罡風铠甲,法相手中亦是持握寶劍。
這不是風神怒,而是風神劍。
風無相。
可以是暮春三月的暖風,可以是毀天滅地的飓風,可以爲人送去夏日夜晚的清涼,也能夠掀起滔天巨浪。
可以是狂風,怒風,冷風,寒風,疾風,暴風,也可以是清風,柔風,和風,暖風,微風,惠風,熏風。
可以是風卷殘雲,風刀霜劍,狂風暴雨,風急浪湧,也可以是清風徐來,惠風和暢,風動千鈴,回風舞雪。
心怎麽變,劍就能夠怎麽變。
無形無相的風,千變萬化的劍。
蕭秋水的劍氣散入風中,混合着大漠狂沙、炎炎烈日,有形有質,卻又無迹可尋、無處不在、無所不至。
“锵!”
琴聲突變,劍發琴音。
蕭秋水隻覺得胸中滿腔熱血,盡數噴湧出來,化爲無窮無盡的戰意。
風神怒!
伴随着一聲怒吼,風神法相揮灑漫天狂風,金輪法王混亂的腦海,出現一絲清明,扭曲的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金輪法王雙手交叉,兩拇指伸豎指端相觸,二食指中節直豎,以兩食指拖拇指,小指、無名指、中指相互交叉,以襯拇指和食指,結阿陀定印。
阿陀定印,是引導衆生往生極樂的手印,代表了無量光,無量壽。
金輪法王結此手印,并非是要與蕭秋水搏命,而是在生命終結之時,終于體悟到了佛法,看到了自己的心魔。
“龍象大力,般若佛法!”
“老衲悟了!”
金輪法王露出大徹大悟的笑容,任憑風沙吹拂自己的身軀,待到漫天風沙盡數散去,金輪法王消失在世間。
李瑾瑜歎道:“卻将紛飛之心,以究紛飛之處,究之無處,則紛飛之念何存?返究究心,則能究之心安在?
龍象般若功,不愧是密宗護法神功,外練體魄,内修佛法,若是能領悟般若禅機,氣力便能夠随心控制。
既是搬山填海龍象大力,又能清風拂柳不染塵埃,一羽不能加,蚊蟲不能落,可惜無緣得見十三重神功!”
李瑾瑜說的“紛飛之心”,實際上是般若掌的精要,能照之智本空,所緣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蓋無能寂之人也,照而非照者,蓋無所照之境也。
密宗活佛給予金輪法王的啓示,也是要他領悟般若佛法,心慮安然。
隻可惜萬事萬物皆有緣法,金輪法王終歸還是選擇了龍象大力,對于佛法反倒失了領悟,但這事兒也怪活佛。
把事情說清楚了不行麽?
非要給出模糊的啓示,讓人根據啓示猜測該怎麽做,以此來确認雙方是否有緣法,當真是高人不走尋常路。
人家是佛門高僧,内心究竟在想什麽東西,李瑾瑜是不知道的。
李瑾瑜也不想知道。
猜老和尚的心思有什麽意思?
猜出來又有什麽意義?
對于這種高深莫測的和尚,李瑾瑜向來都是敬而遠之,甯願和魔教教主玉羅刹做交易,也絕不會去找尋活佛。
防不勝防啊!
太危險了啊!
這種修爲高深的老和尚,就該早日破碎金剛,留下活佛法身,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李瑾瑜肯定會去恭祝……
鐵飛花看了李瑾瑜一眼,知道李瑾瑜的心思已經飛到了天外,不着痕迹的掐了一下,讓李瑾瑜快速回神。
李瑾瑜方才誦念般若掌心法,也是因爲内心紛亂,很容易走神,就連李瑾瑜本人,也不知道會何時發散。
很可能看到地上的毛毛蟲,忽然就會聯想到二十八宿,瑤池仙宮。
李瑾瑜命令道:“傳令下去,用最快的速度打掃戰場,看押俘虜,這些人很珍貴,蒙元肯定是要贖回去的。”
殺俘不祥!
李瑾瑜并非好殺之人。
這些俘虜留在手中,可以讓他們修橋鋪路,也可以等着蒙元派人贖回。
若非距離實在是太遠,李瑾瑜很想把這些人送到燕雲牧馬場……想到燕雲馬場,不知耶律南仙在做什麽……
李瑾瑜不斷地走神,精神意識很快便到了外太空,鐵飛花懶得再次提醒李瑾瑜,提着李瑾瑜回到焉耆都護府。
剛剛到達府衙,就看到大門口綁着幾個人,看其模樣,很有幾分古怪。
一個面目頗有幾分滑稽,穿着也是花裏胡哨,很像是街頭變戲法的。
一個穿着樸素的男人,約莫有三十二三歲,腰間裹着圍裙,看起來很像早點攤賣刀削面、褲帶面的小老闆。
一個二十來歲,豔如桃李,雙目閃過萬種風情,看到李瑾瑜,并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挑逗的抛了個媚眼。
李瑾瑜看向她的時候,下意識釋放出身上的兇煞之氣,甚至抖了抖染血的長纓,老酒也放肆的嘶叫一聲。
此女不僅沒有被煞氣壓倒,反而目光越發的迷離,頗有妩媚之意。
如果不是因爲被繩捆索綁,怕是會直接撲上來,試試李瑾瑜的長纓,是不是如同傳說中那般所向披靡。
鐵飛花瞥了一眼,分析道:“這三人應該是殺手,他們是奉命來刺殺于都督的,然後被許先生盡數抓住。”
變戲法的頗爲不屑的說道:“都督府的手段,比我還花裏胡哨,到底我是變戲法的,還是你是變戲法的。”
李瑾瑜道:“戲法人人會變,個中巧妙不同,你會變你的戲法,我會變我的戲法,你是黑石的彩戲師吧?”
彩戲師驚道:“你認識我?”
李瑾瑜道:“彩戲師,黑石三大王牌殺手之一,出身于月亮門,最擅長的技藝是神仙索,喜歡使用雙刀。
雷彬,黑石三大王牌殺手之一,擅長飛針暗器,喜歡制作各種面條,平素僞裝的身份,是面館老闆。
葉綻青,黑石三大王牌殺手之一,王牌殺手‘細雨’逃離後,轉輪王精心訓練的替代品,擅長美人計。”
葉綻青怒道:“混賬,我才不是什麽替代品,我就是葉綻青。”
“你敢罵我?”
“罵你又怎麽樣?有本事你拿槍殺死我?我眨下眼睛就是你養的!”
葉綻青冷冷的看着李瑾瑜。
她當然不是在找死,也沒有任何挑釁的意思,一切都是故作姿态。
葉綻青擅長以美色惑人,在床笫之間擊殺目标,她自然明白,面對不同的目标,應該擺出不懂的姿态。
對付李瑾瑜這種眼光高的,一味的妩媚沒有意義,要激發怒意,要讓李瑾瑜勃然大怒,然後把她給……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場景,葉綻青忍不住夾緊雙腿,不住的扭動。
作爲李瑾瑜的枕邊人,鐵飛花自然知道李瑾瑜的眼光有多高,對于葉綻青擺出的姿态,隻當是在看戲。
“黑石雖然是收錢殺人,但想要刺殺于都督,這和送死沒什麽區别。
能讓人送死,說明付出的利益足夠巨大,哪怕隻是訂金,便足夠讓轉輪王癫狂,押上自己全部的籌碼。
如果我問你們的雇主是誰,你們肯定不知道,你們現在該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麽可以換取性命的情報。
如果你們沒有足夠的籌碼,我隻能把你們三個挂在城牆上,被炎炎烈日活活曬死,或者被捕食的秃鹫啄死。
曬死的滋味很難受,啄死的滋味比曬死更難受,因爲在失去呼吸之前,你們的容貌會被尖嘴利爪毀掉。”
李瑾瑜的話語越發陰冷:“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覺得你們應該快點交代,否則後果會非常嚴重。”
彩戲師冷笑道:“嚴重?我們三個隻不過是誘餌,你不如好好想想,轉輪王在何處,或許他現在已經……”
“他現在已經被抓住了!”
虛若無的聲音遠遠傳來,但他沒有現身,而是丢出來一個人、一把劍。
人是轉輪王!
劍是轉輪劍!
轉輪王:黑石的首領,以十殿閻羅中的轉輪王爲名,擅長劍法。
轉輪劍:轉輪王的佩劍,護手處有轉輪和滾珠,轉動之時能夠發出好似鬼哭的聲音,以此幹擾敵人的心神。
江湖七大殺手組織:
黑衣社和鐵手團已經覆滅;
十三劍頭牌殺手一點紅隐居江湖;
青花會樹大招風,招惹到了朝廷的目光,朝廷借助陸三金之手,把青花會一級殺手盡數擊殺,已然半死不活;
快活林最近發生内亂,頭牌殺手孟星魂和高老大發生了矛盾,又牽扯到江南武林争端,已經很久沒有接單;
天殘門有些類似于丐幫,就算把門主長老全都殺了,也能保留傳承,屬于殺手組織中,最爲長壽的那個;
黑石主打的是神秘,雖然高手的數量最少,但接單殺人,從不失手。
此次布局看似粗糙,但顯然做了很多種準備,隻不過他們沒想到,于謙身邊不僅有許笑一,還有虛若無。
許笑一的陣法,虛若無的武功,能突破這兩者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最讓轉輪王揪心的,則是虛若無抓住他之後,隻是把他丢出去,仍舊寸步不離跟着于謙,絲毫沒有離開之意。
轉輪王并不怕死,隻是覺得沒能拿到雇主的賞金,心裏空落落的。
那是他期盼了數十年的寶物,也是能讓他從太監變成男人的希望,爲了這一絲希望,他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沒錯,能夠讓轉輪王孤注一擲,付出一切的酬金,就是半具羅摩遺體。
雇主支付半具羅摩遺體,在轉輪王驗明真僞過後,表示此事成功,再交付另外半具,讓轉輪王不得不出手。
可惜,轉輪王永遠不會知道,他實際上隻是雇主的棋子,整個黑石全部都是棋子,都是用來引開注意力的。
就算他們完成了任務,雇主也不會支付報酬,因爲他根本就無法支付。
另外半具羅摩遺體,早就被劍尊送給歐陽明日,雇主如何能夠得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