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踏峰徹底的崩碎掉了。
從上到下徹底的崩碎,成爲一片殘破的廢墟,再也看不出原本的痕迹。
李瑾瑜歎道:“色色原無色,空空亦非空。靜喧語默本來同,夢裏何勞說夢。有用用中無用,無功功裏施功。還如果熟自然紅,莫問如何修種。”
言靜庵道:“楚王好文采!”
鐵飛花問道:“師妃暄呢?”
言靜庵歎道:“太師父回祖先堂去閉死關,真真正正的閉死關!”
李瑾瑜道:“既然沒了色空,不如把握飛翼,不知齋主覺得如何?”
色空和飛翼是慈航靜齋兩把傳承的寶劍,方才的那一輪激戰,色空劍被關七毀去,慈航靜齋隻餘下飛翼劍。
李瑾瑜這般說法,說的自然不是寶劍的事情,而是日後傳承的方向。
既然“色”已經是“空”,那又何必堅持以美色惑人呢?堅定地做一個武林門派,豈不比以前舒服得多?
慈航靜齋以前走苦修之路,真正成爲武林門派之後,還用這麽苦修麽?
就算是華山派那等窮鬼門派,該享受也懂得享受,金靈芝拜師之後,更是大肆擴建,哪管什麽苦修不苦修?
言靜庵道:“真的可以麽?”
李瑾瑜道:“爲何不可?難道我連這點肚量都沒有麽?再者說了,我和慈航靜齋之間,有什麽仇怨麽?”
言靜庵歎道:“阿彌陀佛,楚王寬宏大量,幫助我等搬開心頭大山,貧尼心服口服,敢不聽從楚王的命令?”
陸小鳳捂住臉,楚留香略有尴尬的摸摸鼻子,鐵手仰頭看天,就連鐵飛花也有些不好意思,掐了李瑾瑜兩下。
一方面感歎李瑾瑜的厚臉皮,一方面也是覺得,不愧是慈航靜齋有史以來最八面玲珑的人物,單憑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就已經是無與倫比。
神特麽搬開心頭的大山。
這特麽是搬走的?
明明是一群高手打碎的!
關七雖然已經離開了,打碎大山的人卻還在這裏,再敢冥頑不靈,他們能打碎一座山,就能打碎另外一座!
不過轉念一想,這話說得其實也沒什麽錯誤,李瑾瑜摧毀的是帝踏峰,同時也是慈航靜齋代天選帝的宏願。
從此之後,專心做武林門派,願意練劍便練劍,願意修佛便修佛,願意行俠仗義便行俠仗義,沒有亂七八糟的責任束縛,豈不是搬開了一座大山?
有這座大山壓着,曾經天賦異禀的言靜庵,數十年修爲沒有寸進。
當李瑾瑜強力碾壓而來,慈航靜齋無力抵抗,不得不改變的時候,反而覺得内心空明,觸摸到突破的靈機。
難道當初的選擇真的是錯的?
言靜庵道:“楚王是否想要看看先祖留下的劍典?或許會有些收獲。”
李瑾瑜道:“劍典就不必了,帶我去一趟祖先堂,我要和師妃暄進行最後論道,此後我不會再來慈航靜齋。”
言靜庵面露幾分難色。
李瑾瑜道:“放心,隻有我一個人去往祖先堂,如果我有歹意,你們随時可以進來,楚留香可以做公證!”
楚留香道:“我相信你!”
李瑾瑜想要殺人的時候,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把那個人轟成齑粉。
李瑾瑜不想殺人的時候,無論那人是敵是友,都絕不可能動手。
當初在苗疆的時候,李瑾瑜甚至能放過梁王,師妃暄算得了什麽?
至于用嘴殺人。
或許可以!
或許不行!
論道過程中被人說死,隻能說明心智不堅定,怪不得與之論道的人。
言靜庵看了看陸小鳳,又看了看楚留香,心知兩人雖然是李瑾瑜好友,卻也是江湖俠客,非常有俠義精神。
李瑾瑜帶着他們兩人前來,而不是帶着朱無視,已經表明了态度。
既然如此,那還有何不可?
……
“王爺還是來了。”
“你猜出我要來?”
“王爺這種人,或許很大氣,或許很有肚量,但同時一定非常謹慎,這些并不沖突,你來這裏是必然的事。”
李瑾瑜聞言滿臉黑線!
你可能不相信,除非你現在一聲令下把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一同召喚到長安肆意破壞,否則我懶得搭理你。
這種事情,怎麽形容呢?
師妃暄可以找來徐子陵,徐子陵可以找來寇仲和跋鋒寒,但他們隻可能對高手動武,并且一定會遠離人群。
舉個例子,師妃暄表示,李瑾瑜對天下蒼生有害,應該被除去。
徐子陵可能出手相助,寇仲一定會幫徐子陵,但如果是肆意殺戮,就算是最爲好鬥的跋鋒寒,也絕對不可能。
曾經李瑾瑜會很在意師妃暄,現在真的沒有那麽多的想法,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濤濤大勢,無可抵擋。
“前輩可能是誤會了,或許你以爲慈航靜齋很重要,但在我眼裏,并沒有什麽威脅,前輩當年的風光,靠的不是你的修爲,甚至不是你的美貌!”
師妃暄好奇的問道:“很多人都說我們靠美色惑人,你對于這一點似乎也比較認可,爲何又說不是呢?”
李瑾瑜道:“靠着美色,不可能讓英雄豪傑動搖,尤其是太宗皇帝,他有心愛的長孫皇後,你的美色最多隻能成爲寵妃,不可能形成半點幹擾。”
師妃暄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當年确實很難勸服那些英雄豪傑。”
李瑾瑜道:“但他們卻不會對你有任何無禮,因爲你背後站着的,是佛門數百年時間積攢的實力,你背後是數十萬精銳僧兵,這才是真正的靠山!”
說着,李瑾瑜看向荊州方向。
“當年蕭衍登基之時,宣稱每年要建立十座佛寺,他在位四十八年,因此有人作詩曰‘南朝四百八十寺’。
到了隋唐時期,佛門或許沒有登峰造極的高手,但一流高手多如牛毛,更有堆積如山的金錢、糧食、布匹!
數十萬精銳青壯,數之不清的一流高手,再加上諸多頂尖人物,這才是慈航靜齋能‘代天選帝’的根本!
這個道理,你肯定比我更明白,你讓我說出來,隻不過是要再次确信,确信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慈航靜齋已經沒有靠山!
——你失去了最強力的本錢!
——代天選帝已經成爲曆史!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些确實已經成爲曆史,慈航靜齋很久之前就需要改變,脫胎換骨的改變。”
師妃暄面上露出幾分苦澀:“我怎麽說也是與你先祖一個輩分的人,你就不能稍稍給我留幾分臉面麽?你把事情說的這麽直白,我還能說什麽?”
李瑾瑜道:“回答我兩個問題。”
師妃暄道:“什麽問題?”
李瑾瑜道:“地尼的修行筆記,這個還留着麽?我要看這份記錄。”
師妃暄道:“可以,這些記錄雖然是慈航靜齋最大的秘密,但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價值,你可以随意翻看。”
李瑾瑜道:“最後的問題,這個世上是否存在一顆終極的魔種?”
師妃暄奇道:“魔種?什麽樣子的魔種?什麽叫做終極的魔種?”
李瑾瑜道:“比如這樣!”
李瑾瑜運轉心法,釋放出龍鷹身上那種精純至極的魔念,仙胎和魔種本是同源而生,相互之間會生出反應。
師妃暄道:“你身上有魔種?”
李瑾瑜解釋道:“道心種魔,魔心種道,萬物随心轉,魔心爲己用!我把這種境界稱爲‘魔心渡’,會在需要沖鋒陷陣、肆意殺戮時催動魔心!”
師妃暄道:“你身上的魔種,是我看過的最怪的魔種,至于我此生看到過的最強的魔種,那當然是皇帝!”
李瑾瑜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幾分陰森之色,問道:“先秦史料,慈航靜齋有多少,我需要詳細的記錄。”
師妃暄道:“慈航靜齋是在東漢年間創立,相關的史料并不多,你可以去找姬家史官一脈,還有天機門。”
李瑾瑜略帶震驚的說道:“你竟然知道姬家史官?我也是在結識某個旁系中的旁系後,才有了幾分了解。”
師妃暄道:“你剛才說的,并不完全正确,當年支持我們的,還有姬家的數個支脈,姜家也曾參與其中。”
李瑾瑜道:“我很奇怪,姬家的支脈偶爾有現身,姜家卻甚少出現。”
師妃暄道:“因爲姜家的傳承遭受了重創,我不知道是爲了什麽,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爲,更沒有半點線索。
姬家曾經檢查過,他們似乎查找到了一點線索,因此遭到了滅口,數個支脈完全滅門,好似被人徹底抹去。
由于這個原因,姜家姬家等隐世家族退出對于天下的争奪。
說個比較丢臉的事情,我曾經想要去探查,但感覺到了一股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惡意,被硬生生吓了回去。
你說慈航靜齋弟子都不怕死,我也曾覺得自己不怕死,但那次我真的感覺到了恐懼,那是一種超越生死、超越自身感官的恐懼,至今仍心有餘悸。”
李瑾瑜道:“多謝解惑,前輩且好好在此閉關,慈航靜齋的事情,言齋主會好好處理,前輩無需牽挂。”
師妃暄歎道:“阿彌陀佛!”
伴随着話音落下的,還有師妃暄滿頭秀發,她這個年歲,純粹是用武功維持青春,此刻放下一切,頭發落地之時便徹底枯萎,面上也随之生出皺紋。
雖然沒了曾經的美貌,淡然出塵的氣質卻更勝一籌,曾經的師仙子隻不過是虛幻,現在才是真正的“人”。
“貧尼法号色空!”
“恭祝大師早日禅悟!”
“施主日後遇到貧尼某位舊識,可以告訴他,師妃暄早已不在。”
“我會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知一切法,皆是自心,而無所著。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知三界唯心,三世唯心,而了知其心無量無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