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貨兇名在外,喜怒無常,無牽無挂,馬上就要死了,就算是武則天在此,面對逍遙王也會覺得肝顫。
任何算計對逍遙王都沒有意義。
命,馬上就沒了!
名,從沒在乎過!
利,死後燒的紙錢麽?
親屬,天煞孤星,孑然一身。
任何人惹惱了他,他都可以玉石俱焚與人以命換命,因此當他發出消息約戰張三豐,武則天給他一路綠燈。
現在的逍遙王,就是一顆随時可能爆發的核彈,什麽察言觀色,什麽功名利祿,對将死之人有什麽意義?
如果逍遙王覺得,現在應該殺幾個人找回戰意,揮掌殺幾個高手,那他就會下死手,别的事情全無在乎。
李瑾瑜不想招惹逍遙王,逍遙王卻覺得李瑾瑜很有意思,方才天地間的強力威壓,有一部分來自于逍遙王。
李瑾瑜加持所有人的力量,反抗天地的威壓,卻又能天人合一,搶占天時地利優勢,如何不讓人感到驚奇?
更别說當初鹿鼎山之戰,李瑾瑜從吳明手中逃出升天,更加讓人好奇。
逍遙王傳音入密:“你這小家夥很是有趣,過來與我聊聊天。”
李瑾瑜無奈,隻得走向轎子。
逍遙王道:“李瑾瑜,武周風頭最盛的天才人物,金陵郡侯,同時也是李姓宗室,你不怕我殺死你麽?”
逍遙王不喜歡探查外界情報,但吳明療傷的時候,把李瑾瑜的經曆當成故事說給逍遙王,一方面是引起逍遙王的興趣,另一方面也是閑着無聊解悶。
李瑾瑜道:“怕!非常怕!”
看着逍遙王枯瘦如柴,好似骷髅般的面容,李瑾瑜很理解蘇燦的感覺。
這貨出去裝神弄鬼,根本就不用給他化妝,找個鬧市區,站在市中心,十個百姓看到了,九個求鬼大爺饒命。
那個沒跪地求饒的,已經被吓得昏死過去,渾身抽搐說不出話。
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逍遙王一直都是傳音入密,沒有張嘴,使得他看起來更像是僵屍,并且是越來越像。
茅山的怎麽沒來啊!
天師府、全真道的老道士呢?
那些大和尚,你們該降妖伏魔了!
逍遙王不知道李瑾瑜的想法,知道也不會有任何在意,因爲他根本就不在乎人世間的利益榮辱,對于李瑾瑜産生的興趣,多半因爲方才那輪攻防。
“怕,還敢過來?”
李瑾瑜苦笑道:“正是因爲畏懼前輩的威勢,才不得不來,否則前輩想要殺死我們,我們必然粉身碎骨。”
逍遙王道:“說的也是,我吃了滿清這麽多年供奉,臨死之前,也該爲他們做一些事,比如,把你轟殺!”
李瑾瑜道:“您可以這麽做,但後果就是,您一個甲子的心願,在即将達成的時候,徹底的煙消雲散。”
逍遙王道:“或許我隻是熱身。”
李瑾瑜道:“相信我,我有把握讓您在出手之後,耗盡自己的生命。”
如果沒有什麽折損,逍遙王或許願意幫點小忙,如果幹擾到和張三豐的最後一戰,逍遙王絕對不願意。
逍遙王道:“我想看看。”
李瑾瑜毫無保留釋放氣機。
原本被古劍魂轟碎的濃雲,再次凝聚了起來,以李瑾瑜和逍遙王身前的五尺距離爲分割線,形成泾渭分明卻你追我趕的兩部分,瘋狂的對轟。
周圍的山石被席卷而起,半空中甚至凝成了強大的龍卷,僅僅隻是氣勢和氣勢的對拼,便已壓倒數百人。
李瑾瑜當然無法對抗逍遙王,但李瑾瑜的奇遇實在是太過于恐怖。
無論是令東來破碎虛空的一瞬,還是俠客島湮滅萬千勁力的劍氣,都是超越逍遙王的更進一步的武道境界。
忘情天書中,有“師教”法訣,類似于小無相功,能模仿諸多絕學。
李瑾瑜憑此模仿令東來的氣機,再加上“天意”法訣,雖然模仿的半湯不水四不像,威勢卻也如神似魔。
“當年令東來破碎虛空之時,我恰好就在山間觀禮,無上宗師贈予我一招驚世絕殺,閣下想要嘗試麽?”
李瑾瑜雙手結印,這是一個誰也沒看過的法印,世上絕無這種手印。
但随着十根手指的動作,李瑾瑜周身的氣機變得混亂不堪,就算是逍遙王這等高手,一時之間也有些失神。
若是往常時日,逍遙王當然想看看令東來留下的絕招,此刻生命之火已經如風中殘燭,豈能有絲毫浪費?
一個多甲子的心願,在即将完成的時候被打破,便是死了也不甘心。
逍遙王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愧是武周第一天才,你可以走了,告訴那些人,不要過來打攪我!”
李瑾瑜笑道:“前輩好好休息,晚輩很期待明日的大戰。”
……
何珺琪滿是擔憂的說道:“那個逍遙王要做什麽?他太危險了,夫君這般冒險,回去之後會被姐姐罵的。”
李瑾瑜道:“沒辦法,若是觸怒了逍遙王,鬼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
靳冰雲道:“我大概能猜到夫君用的計策,不過那個手印,到底是什麽樣的法印?真的是好奇怪啊。”
李瑾瑜笑道:“屁的法印,那就是我胡亂搞出來的,一邊結印一邊用忘情天書混亂周圍的氣機,同時搬出令東來的名号唬人,把逍遙王唬住。”
厲勝男道:“唬人?”
李瑾瑜道:“當然是唬人的,不過我說的話是實話,如果逍遙王今日敢對我出手,他必然油盡燈枯而死。”
江玉燕道:“侯爺,咱們今晚應該養精蓄銳,用最充沛的精力,觀看明日的決鬥,迎接接下來的挑戰。”
李瑾瑜挑挑眉毛:“還是我的玉燕最貼心,既然如此,咱們現在……”
何珺琪道:“睡覺!”
李瑾瑜道:“别的人,睡覺能夠養精蓄銳,我有更好的修養方法。”
說着,李瑾瑜揮手五羅輕煙掌。
經過長時間的實踐,李瑾瑜把這套掌法練得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當初掌力隻能面對一個目标,如今卻能同時進攻多個目标,霎時之間绫羅紛飛,烏雲如飛瀑,嬌嗔如銀鈴。
李瑾瑜忙着養精蓄銳,别的那些觀戰的高手,同樣也在養精蓄銳。
還有不知多少高手,正在快馬加鞭趕赴龜山,希望能夠看到這一戰。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一縷陽光灑在龜山峰頂的時候,張三豐乘坐着一葉扁舟,到了龜蛇二山之間。
逍遙王睜開眼睛,冷冷說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三豐,你那麽多的徒子徒孫,沒有人來送你麽?”
張三豐道:“決鬥而已,帶那麽多人做什麽?不過是浪費時間精力。”
武當派當然不是沒人到來,隻不過來的人不算多,且多是天才人物。
比如木道人、花滿樓、張翠山、殷梨亭、張無忌、耿玉京、雲飛揚。
武當潛修的那些高手,比如昔年一劍貫穿燕狂徒胸腹的“三九真人”,一直都在潛修,絲毫沒有觀戰的興趣。
其餘諸如太禅、青松道長、枯木道長等高手,也是一個也沒來。
逍遙王道:“張三豐,我不想與你逞口舌之利,我來此隻有一個目的,便是在生命的盡頭,了結恩怨情仇。”
張三豐聞言滿臉黑線。
鬼特麽恩怨情仇!
咱們倆之間有個狗屁的恩義!
當年我隻想開宗立派,你這老家夥非要上門挑釁,這特麽能怪我麽?
不就是敗了一場麽?
這麽多年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靠着這股意志維持生命,你這老家夥是不是在北方極地閑得蛋疼?閑得蛋疼你倒是找點事情做啊,比如收幾個徒弟!
張三豐道:“既然如此,貧道也不與你多說,你是長輩,你先出手!”
逍遙王确實是長輩。
當年逍遙王有奪魄、奔雷、閃電三大弟子,其中的“奪魄”便是張三豐的親叔叔張啓樵,如此算來,逍遙王長了張三豐兩輩,妥妥的老古董大前輩。
當今天下還活着的人,沒有人的輩分比逍遙王更高,這家夥已經是老古董中的老古董,即将完全的朽爛。
逍遙王冷笑一聲,身體緩緩從轎子從升起,無形的力量把方圓數十丈的一切壓成粉碎,包括他的轎子,包括爲他擡轎子的壯漢,包括足下的山石。
不是李瑾瑜那種轟的碎裂,而是好似粉碎光線一般,勁力輕輕一掃,周圍的一切便盡數化爲齑粉。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強,李瑾瑜甚至能感覺到山脈在不斷震蕩。
無上大宗師的決鬥,要麽三天三夜不分勝負,要麽三招兩式分勝負。
逍遙王的身體撐不住三天三夜,甚至連三招兩式也撐不住,他隻有一招的力量,所以要爲這一招極限爆發。
吳明提供的靈藥,再加上他們兩個論道一月有餘,讓逍遙王找回最巅峰的力量、最充沛的戰意,好似帶着一百四十七歲的經驗,回到二十歲的身體。
一招,一式,一擊!
這是無上大宗師的決死一擊!
也是一百四十七歲的老人,畢生經驗彙聚而成的包羅萬象的強招!
逍遙王雙掌之間,凝聚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紫色光球,光球表面并非是光滑無瑕,而是好似水晶制作的燈球,切割出無數個正六邊形,每一小片正六邊形之上,都閃爍着逍遙王的武道經驗。
“咔嚓……”
雷電好似長龍一般劈下,觀戰的數千武林高手,全都感覺這條閃電是轟向自己,不由自主的後退數步。
李瑾瑜與天地之間的鏈接,被逍遙王完全的切斷,整片天地都成了逍遙王的領域,逍遙王是這片天地的主宰。
張三豐呢?
張三豐仍舊在一葉扁舟上。
任憑逍遙王搶占天時地利,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李瑾瑜期待的太極環身腳踩八卦的盛景,根本就沒有出現。
張三豐就是嶽峙淵渟的站着,把自己與整片天地隔絕出來。
如果逍遙王凝聚出來的,是一百四十七年的經驗,是一百四十七年的時光長河,張三豐就是長河中的礁石。
他處在世界之内,卻又好似在世界之外,明明就能看到張三豐,但如果用畫筆來描繪,卻畫不出半點神韻。
李瑾瑜本想以天子望氣術觀察,僅僅隻是掃了一眼,便感覺到能把眼睛晃瞎的危機,隻能讪讪的收起望氣術。
江湖高手如雲,精通望氣術的不隻是李瑾瑜,隻不過有高有低而已。
靈敏的及時收回望氣術,貪婪的想要多看幾眼,後果肯定不會很好。
張三豐不會傷害這些人,但散溢而出的力量,絕非他們所能承受。
逍遙王不會在乎這些人,無論他們被勁力擊傷打死,也全都不在乎。
蓦的,逍遙王從龜山峰頂飛落。
居高臨下本就是巨大優勢,更何況間隔是整整一座山,澎湃的真氣破開周圍的空氣,形成小範圍的真空,又在外界摩擦生熱,迸發出耀眼的火星。
遠遠看去,就像是投下的核彈。
逍遙王面色如常,無悲無喜,無嗔無怒,他的精氣神盡在一招之内,沒有别的任何情感,也沒有任何算計。
他就是傾盡全力轟出一招,會不會造成池魚之殃,會不會擊殺某幾位野心勃勃的枭雄,會不會幹擾到吳明苦心孤詣的算計,逍遙王全都不在乎。
就連“擊敗張三豐”的念頭,也在出招之後盡數消失,因爲逍遙王不允許自己浪費半點心力,微弱的念頭,小小的祈願,微不足道的消耗也不行。
掌力未到,江水已經向着四面八方散射出波紋,唯獨張三豐足下小舟一切如常,好似憑空升起一條水柱。
遠遠看去,就像是在大碗裏面,豎起一根白蘿蔔,蘿蔔上頂一片辣條。
近!
越來越近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減緩心跳,聚精會神的觀看。
張三豐擡起了手。
緩緩地擡起,好似蝸牛一般緩慢。
但所有人都明白,逍遙王的勁力升到頂點的時候,張三豐的右手必然會逆流而上,絕不會有絲毫的差距。
這種極端矛盾的感覺,甚至讓人生出尿意,又好似胸口壓着大石頭。
度秒如年!
“轟!”
兩隻手掌轟擊在了一起。
江水瞬間升起百丈距離,如同逆流而上的飛瀑,飛瀑升到半途忽然又成了無根之木,被利刃從根部斬斷。
那不是利刃,是雙掌對轟之時散溢而出的勁力,隻不過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沒有散溢出絲毫的聲音。
越是如此,越讓人覺得難受。
距離比較近的那些人,十之七八捂着腦袋哀嚎,隻覺得有一千把電鑽在大腦中瘋狂鑽探,把腦子攪成漿糊。
無源之水再無半點沖擊力,成了向四面八方綻開的蓮花,數百丈的蓮花飄蕩在長江江心,讓人覺得神仙在世。
這是人力能夠做到的麽?
這到底是什麽武功?
蓦的,蓮花轟然散去。
一切散溢的力量盡數消散。
沒有山石崩飛,沒有草木摧折,隻有張三豐緩緩落下的右手。
就好似這不是一場戰鬥,而是打開了一本畫冊,張三豐落下的右手,就是把畫冊合上,把一切都消弭。
李瑾瑜感覺到了一股力量。
均衡的力量!
整片天地重新回到均衡之中,核彈般爆發的天地元氣,數百丈的蓮花,轉瞬之間恢複如常,就連江水之上的一葉扁舟,也已經順着江水漂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