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寒亭、千裏孤梅、萬裏平原。
三人本是中原的江洋大盜,靠着高明的輕功爲非作歹,前前後後做了十七八件大案子,可謂是殺人如麻。
“捕神”郭不敬發下手令,命令門下五位弟子追捕三人,把他們追的在中原無容身之地,不得已逃到了關外。
逃竄到了關外之後,三人快速闖出了名号,号稱“塞外三冠王”。
靠着高深的輕功,陰狠的手段,三人在滿清做了供奉,雖說不如在中原之時逍遙,至少安全方面沒有危險。
話雖如此,午夜夢回時,三人想到那些捕快的高深武功、淩厲手段,也覺得心驚膽顫,時常被噩夢驚醒。
弟子都有這般高深武功,名震天下的郭巨俠,武功又該是何等高深?
剛剛經曆天塌地陷般的大雪崩,緊跟着郭不敬出現在眼前,三人沒有吓得尿褲子,隻是因爲來之前沒喝水。
郭不敬道:“抓你們三個,應該是我弟子的事情,我對你們出手,算是以大欺小,非常不符合江湖規矩。”
百裏寒亭趕忙說道:“郭巨俠何等英雄人物,與小人這等下三濫的狗東西動手,不免會被那些烏合之衆恥笑。
小人不敢求寬恕,隻求郭巨俠給小人一炷香時間,小人這便離開,自此隐居北方極地,終身不敢踏入中原。”
郭不敬道:“話是不錯,但捕快抓賊的時候,從來不用講江湖規矩。
所以,你們三個是束手就擒,随我回去受審,還是選擇拒捕呢?”
千裏孤梅厲聲道:“郭不敬,我們敬重你的名聲,這才以禮相待,你一大把年紀了,還剩下幾成戰力?”
萬裏平原道:“不要逼我們,否則便是拼得一死,我們也要……”
話未說完,郭不敬猛地擡手,排山倒海的掌力轟向萬裏平原,赫然便是以攻爲守、至陽至剛的驚濤掌!
這套掌法能夠調動全身陽氣,爆發出遠超自身根基的殺傷,掌力好似奔騰的大海嘯,剛猛淩厲,連綿不絕。
缺點是男人練了,會損傷攜帶Y染色體的蝌蚪,女人練了,會對進入體内的攜帶Y染色體的蝌蚪産生損傷。
說的直白一點就是
——生不出兒子!
——隻能生女兒!
重視香火傳承的世家大族,自然不會修行這種法門,但對于風裏來雨裏去的江湖人而言,卻是頂尖絕學。
郭不敬身經百戰,從底層摸爬滾打最終成爲捕神,一身武功盡是從腥風血雨中得來,出手從來都不會留手。
掌力落下的瞬間,空氣被掌力壓縮的好似水銀般粘稠,萬裏平原高深莫測的輕功,竟然連一成都發揮不出來。
不僅僅是萬裏平原,百裏寒亭和千裏孤梅也被掌力籠罩,郭不敬竟然是要在一掌之内,把他們盡數擊殺。
可能麽?
當然可能!
因爲出手的是郭不敬!
出招之前,郭不敬便已經算到了全部情況,三人無論反擊、閃避,還是跪地求饒,都絕不可能有半點活路。
這一掌似緩實快,綿密的氣勁籠罩方圓二十丈,萬裏平原似乎有一百種方式閃避,實際上連手都擡不起來。
縱然他可以擡起手,縱然他可以拔劍反擊,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綿密氣勁鎖住每一處方位,隻要萬裏平原稍有半點異動,掌力定然會在他出手之前,印在他的頂門上。
任何招式任何手段任何智謀任何算計任何暗手,在這堪比千丈浪濤的雄渾掌力面前,都會被碾壓成齑粉。
三人甚至覺得,鹿鼎山崩天裂地的大雪崩,也不如這一掌來的恐怖。
天地四方,唯有一掌!
雪崩可以躲,掌力無可避。
“砰!”
直面掌力的萬裏平原,腦袋忽然炸裂成了數十上百塊,無數骨頭碎片飛射而出,射向百裏寒亭和千裏孤梅。
“噗嗤噗嗤!”
兩人胸前多了十七八個窟窿,滿是不甘的躺倒在地,去陰曹地府報道。
郭不敬應李瑾瑜之邀前來,當然不會隻是爲了塞外三冠王,他方才暴起出手殺人,隻是因爲他們輕功太高。
如果不先把這三人除掉,憑他們高深莫測的輕功,陰險歹毒的算計,指不定會惹出什麽亂子,況且當年門下弟子抓捕失敗,郭不敬也有幾分丢臉。
一掌擊殺塞外三冠王,郭不敬虎目四下一掃,看到武功雖然不高,但運氣非常好,沒被雪崩埋死的張召重。
張召重看到郭不敬的目光,吓得兩股顫顫,正想着該如何活命,忽見郭不敬變換身形,對着右側轟出一掌。
“轟!”
剛猛無俦的掌力轟然對撞,一個紅衣喇嘛被轟退數步,藏在袈裟下的右臂不住地顫抖,顯然吃了不小的虧。
昆甸上人!
密宗紅教高手!
他是紅教的老前輩,比鸠摩智高了足足兩輩,今年已經九十多歲。
當年邙山派呂四娘闖蕩江湖,曾經和他比鬥一場,昆甸上人不敵呂四娘玄女劍法,回到大輪寺清修。
不想過了這麽多年,這個老家夥竟然重出江湖,成了滿清的供奉。
佛門正宗武功,都是年紀越老武功越高,這種滿臉枯樹皮的老和尚,每一條皺紋都寫着“危險”二字。
郭不敬腦海中飛速閃過有關昆甸上人的情報,微笑道:“大師不在大輪寺修行佛法,爲何參與凡塵俗務?”
昆甸上人笑道:“阿彌陀佛,老衲從凡俗中步入佛門,想要領悟到佛法的真谛,自然要回到凡俗之中。”
郭不敬道:“原來如此,大師就不怕損傷法身,壞了這一世的修爲?”
昆甸上人道:“若有魔鬼想要幹涉佛子修行,自有金剛降妖伏魔。”
郭不敬道:“我是個粗人,打機鋒論佛法,我自然是不如大師的,但比武教技,大師定然不如我。”
“如果加上我呢?”
又有一個紅衣喇嘛上前。
此人法号額音和布,是昆甸上人的師弟,當年同樣敗在呂四娘劍下。
郭不敬譏諷道:“昆甸上人原本有一成勝算,加上你之後,連半成勝算都沒有,你們确定要出手?”
“阿彌陀佛,今日之事,殺戮實在是太多,老衲不願再起刀兵,隻要捕神立刻退去,老衲願終身不出佛寺。”
一個須發皆白、顫顫巍巍,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和尚,緩步走到郭不敬面前,踏雪無痕,不留絲毫痕迹。
龍葉上人!
此人并非中原人,當然也不是草原的高手,他是天竺人,在天竺擁有活佛般的地位,今年已經一百零九歲。
百餘年苦修,龍葉上人無論功力還是佛法,都已經達至自身頂峰。
郭不敬不敢有半點大意,但想讓他就這麽退走,也是萬萬不可能。
“龍葉上人!”
“正是老衲。”
“你竟然會來這裏。”
“阿彌陀佛,這也是多虧了大唐的王玄策施主,若不是王玄策施主當年那番作爲,老衲絕不會出寺半步。”
“萬事有因必有果,天竺不尊王道教化,合該有此劫難,龍葉大師是佛門高人,怎麽連這些都看不透?”
“閣下當真不退?”
“大師當真不退?”
兩人冷冷對視一眼,龍葉上人面上慈悲祥和之力,化爲恢弘無量的佛光籠罩于周身,轉而盡數彙聚在掌心。
大乘般若掌!
天竺佛門三大絕技,并且是最爲正宗的版本,磅礴浩蕩、佛法無量,掌力之精純,比喬北溟更勝一籌。
更别說龍葉上人百年苦修,功力何等渾厚,隻是按照心法運轉真元,便已掀起無邊風雲,引動無邊元氣。
“轟!”
金黃色的掌印轟向郭不敬。
郭不敬好似拉滿的硬弓,感受到氣機牽引,引而不發的掌力轟然爆發。
驚濤掌——潛潮暗湧!
郭不敬年輕的時候,曾與丐幫幫主汪劍通對掌,見識到全套降龍神掌。
郭不敬天賦異禀,悟性超卓,結合驚濤掌“波光初現”心法,領悟出一招高深掌法,以靜制動,蓄力反擊。
從武技角度而言,類似于降龍神掌的潛龍勿用,從心法角度而言,倒是和蛤蟆功有六七成相似。
武道本就觸類旁通,尤其是郭不敬這種悟性卓絕、身經百戰的天才,更是能把一切精要彙入到掌法之中。
十五招驚濤掌,卻包含了進攻、防禦、群攻、夜戰、擒拿、療傷、拼命等手段,還有煉神心法風平浪靜、練氣心法波光初現、輕功身法追風逐浪。
換而言之,一套驚濤掌,便可滿足絕大多數人對于武功的需求。
話說的多,對掌卻是一瞬。
剛猛無俦的掌力轟然對撞,方圓數十丈的冰雪被掌力排開,露出冰雪之下的漆黑泥土,以及布滿裂紋的山石。
郭不敬半步不退,驚濤掌這種以攻爲守、至陽至剛的絕學,最不能做的就是後退,後退便會洩了心氣,沒有無堅不摧的信心,如何轟出至強掌力?
龍葉上人武功雖高,還有昆甸上人額音和布虎視眈眈,但郭不敬十二三歲的時候,便懂得一個最基本的道理。
——狹路相逢勇者勝!
總是面帶微笑,看似風輕雲淡的六扇門捕神,動起手來的時候,如統帥萬軍的将帥,似墜落九天的銀河。
兩人均是當世頂尖的高手,掌力更是洶湧澎湃、無堅不摧,散溢的勁力籠罩數十丈方圓,誰也不敢随意靠近。
可就是在這飓風般的勁力中,一個漆黑的身影,卻緩緩地前行。
勁風掀起他額前的發絲,掀起他半片衣角,卻不能攔住他的腳步。
他瘸着腿,一步一步的前行,沿途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能讓他淡定的目光露出波瀾,好似沒有感情的機器。
即便是機械傀儡,能夠突破郭不敬和龍葉上人的勁力,也是當世最爲頂尖的傀儡,這等級别的傀儡,唯有琅琊閣總部,先秦墨家機關城有所存留。
他當然不是傀儡。
他是人。
有血有肉的人。
他看起來比冰雪更寒冷,卻有着铮铮鐵骨、滿腔熱血、任俠之心。
他叫傅紅雪,他的養母是魔教四大公主之首花白鳳,他的師父是北極春天樓風雪老祖,他的刀法是在仇恨和冰雪中磨砺而成,天然帶有死亡的痕迹。
傅紅雪一步步向前走,沒有人知道他的目标是什麽,甚至沒人認識他。
傅紅雪手裏握着刀。
一柄形狀很奇特的刀。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比傅紅雪的披風更黑,蘊含着幽冥地獄的氣息。
文廷璧擋在了傅紅雪身前。
他昔年被葉孤城追殺,爲了活命逃到滿清,此後痛定思痛,利用滿清提供的練武資源,修成“三象歸元”。
所謂“三象歸元”,乃是内家功夫爐火純青的境界,自身精氣神成爲密不可分的整體,真元氣力精細入微。
三象歸元,泯有于無,氣脈精神,難分先後,天人合一,方成不朽。
文廷璧遠遠稱不上“不朽”,也沒有修成天人合一,但三象歸元卻是實打實的修爲,絕無半分取巧之處。
真氣運轉,他的衣裳像被春風吹皺了的湖水,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閣下,停步!”
文廷璧冷冷的說道。
傅紅雪道:“不可以!”
他說話很慢,每個字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說出的,因爲隻要是從他嘴裏說出的話,他就一定會負責。
所以他從不願說錯一個字。
他可以不說話,也可以說錯話,但卻不能在話語出口之後不負責,更不能在爲自己的話負責之後感到後悔。
文廷璧道:“那你就要死!”
傅紅雪沒有說話,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也不知道文廷璧爲何想殺自己,他隻明白一件事。
誰想殺我,我先殺誰!
文廷璧輕飄飄拍出一掌,這一掌看似虛不受力,實則是内家正宗功夫,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來,有如深海旋渦!
文廷璧心中略有些得意,這幾年的苦修沒有白費,等到内功更進一步,就能去飛仙島,找葉孤城算賬。
得意的心思越來越重,甚至連身體的痛苦,也被得意所壓下。
痛苦?
身上怎麽會有痛苦?
身體的力量爲何消散?
文廷璧低下頭,恍然發現自己要害已然中刀,隻不過天氣實在是太冷,凍得麻木的身體,完全感覺不到痛苦。
不僅是冷!
還有快!
浮光掠影的快!
驚雷閃電的快!
傅紅雪的刀實在是太快,文廷璧還未反應過來,刀已經回到了刀鞘。
傅紅雪繞過文廷璧,用他先前走路的那種姿勢,一步步的向前走。
“砰!”
文廷璧的屍體倒在了地上,原本想要阻攔傅紅雪的金輪聖母童姥姥,大内侍衛哈布陀,驚恐的讓開了道路。
以内功根基而言,他們絕不亞于傅紅雪半分,但傅紅雪的刀實在太快。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作爲旁觀者,他們卻隻看見一道烏光。
死亡的烏光!
感謝書友腐朽的椅子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