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顔康正在被追殺。
天龍門掌門田歸農,禦林軍骁騎營佐領張召重,帶領精兵瘋狂追逐。
完顔康武功強于兩人,但雙拳難敵四手,面對滿清鐵騎的追捕,被追的上蹿下跳,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李瑾瑜把金慕夏提供的情報,遞給靳冰雲,示意靳冰雲念給自己聽。
站起身子,眼睛看着窗外。
田歸農張召重一次次進攻,完顔康一次次死中求活,不足盞茶時間,外面已經混亂不堪,到處都是喧鬧聲。
“冰雲,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夫君請講。”
李瑾瑜問道:“你知道武林高手鬧市追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嗎?”
靳冰雲道:“當然是速度,用最快的速度拉開距離,然後施展隐遁身形的法門,消除自己的一切痕迹。”
李瑾瑜道:“錯,最重要的是掀翻街道兩旁的攤子,如果在屋頂追逐,那就一定要踩壞屋頂的瓦片。”
靳冰雲道:“如果發生争鬥呢?”
李瑾瑜道:“那麽百姓的房子,多半是保不住了,運氣好的能夠保留幾尺屋頂遮雨,運氣不好隻剩下廢墟。”
靳冰雲笑道:“所以,夫君全部的激烈戰鬥,都是在野外或者深山。”
李瑾瑜道:“如果是在城鎮,那一定是敵人的城鎮,并且我會把一切攻擊傾瀉在敵人身上,盡量貼身近戰。”
靳冰雲道:“貼身近戰,縱然力量會散溢一部分,損傷也會減小。”
李瑾瑜道:“你知道原因麽?”
靳冰雲道:“夫君是将軍,有保護百姓的職責,江湖人無所顧忌,自然是怎麽方便、怎麽快意,便怎麽做!”
李瑾瑜道:“我是官兵,追捕完顔康的張召重也是官兵,他能成爲禦林軍骁騎營佐領,顯然不是蠢人。”
靳冰雲道:“妾身明白了,他們很想抓住完顔康,但完顔康隻不過是個小人物,夫君才是真正的大魚。
爲了讓夫君放松警惕,張召重故意演了一出戲,把最精銳的禦林軍,指揮的亂七八糟,看起來毫無軍紀。
夫君若是被他所迷惑,定然會對八旗鐵騎有所輕視,決戰的時候,一點點的輕視,便是緻命的危險。”
李瑾瑜道:“冰雲不愧是冰雲,果然是冰雪聰明,我再考考伱,目前在下邊演戲的,隻是張召重麽?”
靳冰雲想了想,笑道:“完顔康是完顔洪烈獨生子,如果他死了,趙王府一脈就會斷絕,他的性命非常重要。
這麽重要的人,絕不應該做送信這等小事情,可他不僅來送信,而且還被人發現,被滿清的官兵追殺。
從表面上看,這似乎是金慕夏看出完顔康野心勃勃,要借刀殺人。
可金國如今就這麽幾個人,若是完顔洪烈離心離德,金慕夏便是再怎麽文韬武略,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金慕夏此舉,是故意做出内部不和的姿态,不,這種淺顯的算計,一眼就會被看出來,他隻想拖延時間。
無論這出戲演的多麽假,隻要鳌拜接到情報,便必須分析其中利弊。
金慕夏到底想要做什麽?
還有他的那個弟弟金沉鷹,至今一直沒有現身,我明白了,金慕夏在爲金沉鷹打掩護,把一切掩蓋住。
想要掩蓋一件事,最方便的方式就是搞出另一件大事,整個江湖,沒有人比夫君更引人關注,現在不是對付夫君的好時機,所以他的目标是……”
李瑾瑜笑道:“楚留香!”
靳冰雲道:“追命和陸小鳳不喜歡殺人,但不是不殺人,楚留香卻是從不殺人,就算失敗也沒什麽損失!”
李瑾瑜道:“說得好,但如果反過來想,每個人都覺得,這件事的目标是楚留香,楚留香的目标反而不大。”
靳冰雲道:“夫君說胡話了,若是這麽想,豈不是無限制……套娃!”
前幾日遊玩的時候,李瑾瑜給靳冰雲買了個套娃,靳冰雲非常喜歡。
如今聽到李瑾瑜的話,靳冰雲下意識想到了套娃,我想到了,我知道你想到了,我知道你知道我想到了……
這麽無限的套娃下去,就算是天下最聰明的腦袋,也會變成大白癡。
李瑾瑜道:“該來的人,現在差不多都到了,明天趕往鹿鼎山,以咱們幾個的速度,一天之内便能趕到。”
靳冰雲道:“是不是太快了?”
李瑾瑜道:“兵貴神速,如果他們懂得這個道理,我現在會很麻煩,但他們太過謹慎,所以麻煩屬于他們。”
靳冰雲打趣道:“夫君的手段,倒是很像那些熱血莽夫,莽夫沒頭沒尾的無腦亂打,反而讓智者沒辦法。”
李瑾瑜道:“千萬不要讓莽撞人沖起來,否則很可能從大優變爲大劣,從大勝變爲大敗,此事古已有之。”
靳冰雲道:“哪位古人做過?”
李瑾瑜道:“後漢三國年間,孫權帶領十萬大軍進攻合肥,張遼帶着八百精兵直沖軍陣,一戰擊潰吳軍。
隋唐時期,洛陽之戰,太宗皇帝率領三千玄甲鐵騎,身先士卒,直沖窦建德十萬大軍,一戰破雙王。
我如今的這點兒功績,比起太宗皇帝而言,隻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或者說,太宗皇帝指縫露出的邊邊角角,就是我目前最大的軍功。
沒經曆過那個時代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太宗皇帝的偉大,那個時代其餘的那些諸侯,都在他的光芒之下。”
靳冰雲道:“宋缺呢?”
李瑾瑜道:“宋缺的武功,我非常的佩服,但作爲一方首領,他非常的不合格,他的江湖氣實在是太重。”
梵清慧一句話,立刻抛下一切和甯道奇打生打死,腦子是被驢踢了麽?
就算真的需要拔刀激戰,那也是類似西楚霸王項羽,帶兵沖鋒陷陣,而不是和一個江湖人生死決鬥。
李瑾瑜上次抛開一切,與人進行生死決鬥,應該是三年前,争奪蒼龍七宿的戰鬥,漢水之畔大戰梁蕭。
在此之後,幾乎沒有單挑過。
就算是對付肖清芳,也是帶着蕭峰李元芳等幫手,還有數百金吾衛。
靳冰雲道:“寇仲呢?”
李瑾瑜道:“宋缺此生做的最後悔的事,應該就是把宋閥交給寇仲,得益于寇仲,宋閥已經不存在了。”
靳冰雲道:“時也命也。”
李瑾瑜道:“确實是命,我曾經聽我師父說過,寇仲的名字很不好。”
靳冰雲道:“怎的不好?”
李瑾瑜道:“先說姓氏,勝者爲王敗者寇,這在争天下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吉利,倒不如做寇恂那種猛将。
姓氏是父母給的,這點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不能僅僅因爲姓氏,就斷定别人的命數,可他的名字也不好。
仲就是第二,争天下這種事,向來都是争當老大,怎麽能當老二呢?
老二如果換個說法,就是争老大的失敗者,還是勝者爲王敗者寇!
對于占蔔推算,我沒什麽興趣,就是聽我師父胡說八道,你也不用真的把這當回事,當個樂子聽就行。
要不然咱們家裏的人,全按照這套理論分析,很多人都應該改名。”
靳冰雲小聲道:“虛先生對于寇仲頗有怨言,定是沒有好話的。”
李瑾瑜道:“不是我嶽丈,是我另一個師父,李淳風,當世最有名的大仙兒之一,和袁天罡是老相識。”
靳冰雲道:“既然如此,李仙師有沒有占蔔過,咱們這一次,是順利完成目标,還是狼狽逃回中原?”
李瑾瑜道:“震驚百裏。”
靳冰雲道:“什麽震驚百裏?卦辭中的震驚百裏,還是降龍十八掌,莫不是要夫君去請蕭大俠相助?”
李瑾瑜道:“不知道!”
靳冰雲嗔道:“震驚百裏,震就是突然發生的事,夫君這般作爲,豈不就是正好符合卦辭,何來不知道?”
李瑾瑜道:“咳咳~真聰明!”
其實出發之前,李淳風根本就沒有蔔卦,李瑾瑜也從來不看任何蔔卦。
不過方才靳冰雲問起,李瑾瑜下意識說了句震驚百裏,靳冰雲竟然真的給出了解釋,想象力當真不俗。
……
夜。
衆人彙聚一堂。
陸小鳳道:“明天就走?”
李瑾瑜道:“如果不是因爲天氣實在是太冷,我很想今天晚上就走。”
燕十三道:“咱們的内功修爲,足夠抵禦冰雪寒冷,不如今晚趕路。”
楚留香道:“不可,咱們不僅要趕到鹿鼎山,還要保證到達的時候,有足夠的體力,夜晚趕路大不可取。”
追命道:“不僅不能夜晚趕路,而且這一次,香帥不能與我們同行。”
楚留香道:“名聲是個包袱,我現在越來越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李瑾瑜打趣道:“這是好事,對付你這酒色之徒,肯定是美酒佳肴、傾城國色,便宜都被你占走了,你還好意思唉聲歎氣,真該狠狠揍你一頓。”
陸小鳳冷笑道:“便宜?我不知道便宜在哪裏,我隻知道,最大的便宜肯定會被你占走,這個誰也搶不走。”
李瑾瑜立刻回怼:“我吃肉的時候你沒分着吃啊,你難道幹看着?”
靳冰雲歎了口氣:“不管陸大俠能不能吃到,反正我是吃不到,那麽大的一塊肉骨頭,一點肉都沒有吃到。”
李瑾瑜:(`ω)
骨頭裏的精華都是你吃的!
此後每次吃大骨頭,我都給你剔一份剔骨肉,你不是吃的很香麽?
自從跟了我,啥沒吃到過?
等會兒喂你吃點好吃的!
李瑾瑜白了靳冰雲一眼,靳冰雲感覺到李瑾瑜的“惡意”,很是無所謂的笑了笑,輕輕地爲李瑾瑜揉肩。
放松肌肉,養精蓄銳,隻有讓身體健健康康,才能鞠躬盡瘁。
楚留香等人對視一眼,沒有做電燈泡的意思,點了大份酸菜炖血腸、鐵鍋炖大鵝,喝着燒刀子,談着江湖事。
李瑾瑜左手五羅輕煙掌,右手打個響指,隔音氣罩籠罩整個房間。
翌日清晨,楚留香照常出門,照常搜集信息,李瑾瑜等人卻早已離開。
鹿鼎山位于黑龍江和額木爾河的交彙處,定睛看去,一條大江自西北婉蜒而來,與另一條大河合爲一體。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兩條大河全都被冰雪覆蓋,好似兩條白色長龍。
長龍龍爪籠罩之處,是一座冰雪覆蓋的山脈,擡手目測,最高峰約莫有八九百丈,山頂覆蓋厚厚的積雪。
這一帶山嶺雜沓,冰雪縱橫,凍雲迷漫,暗霧昏茫,形勢異常險峻。
由于此地實在是太過寒冷,就連經驗最豐富的采參客,也甚少到來。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此地充滿上古時代的蠻荒古韻,無論大江大河,還是高山險峰,都是大自然鬼斧神工。
尤其是江水上的冰雕,乃是天地自然風吹雨打而成,自然而然契合狂風的流動、河底的水脈、山川的形勢。
有的峰巒峭拔,有的如龍似象,或如巨靈踏海,仙子淩波,羽化登仙。
刀山劍樹,鬼物森列,勢欲飛舞,随着水波一同流淌而來,水波在流淌過程中被凍結,甚至還留有波紋。
李瑾瑜越看越是欣喜,甚至有一種悟道的感覺,随着一步步的行走,忘情天書“水逝”法訣随之修成。
腳踩的雖然是寒冰,卻能感覺到冰層之下江水的流動,感覺到冰天雪地萬物凋零之時,孕育的勃勃生機。
相比于燕十三的死亡之劍,李瑾瑜更喜歡體悟絕地中蘊含的生機。
不僅是李瑾瑜,追命、陸小鳳、靳冰雲、燕十三,全部都有所感悟。
有人感悟山風,有人感悟河流,有人感悟冰雪,有人感悟死亡,感悟各不相同,但每走一步均有收獲。
李瑾瑜已經釋放出氤氲紫氣,加持所有人的狀态,讓五人連接成梅花瓣般的整體,讓身體長時間維持頓悟。
五人穿的全部都是白裘,在冰天雪地中非常不顯眼,此時濃雲蓋頂,天昏地暗,寒風呼嘯,更是天然的掩飾。
除非是對真氣極緻敏感,且精通望氣術的無上大宗師,否則想要發現李瑾瑜的蹤迹,基本上是不可能事件。
李瑾瑜心想,若是有人能夠潛伏在冰層之下,暴起發動偷襲,縱然有楚留香的應變,怕也會身負重傷。
心裏想着,卻不怎麽在意。
這般寒冷的天氣,除非是海豹、北極熊,否則怎麽可能藏得住?
衆人在冰面上緩步行走,李瑾瑜體悟着水脈的變化,不得不說,令東來修改過的忘情天書,當真玄妙莫測,并且是悟性越高,越能發揮出玄奧。
如李瑾瑜這等天才,頓悟更是變得好似吃飯喝水,随時随地都有……
“刷!”
李瑾瑜足印下的冰雪猛地炸開,一把晶瑩剔透的短刀,以一種好似天外飛龍的張狂霸道,劃向李瑾瑜的後頸。
袖裏青龍!
感謝書友潇龍,永夜丷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