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瑜看着米蒼穹,笑吟吟的說了幾句怪話,米蒼穹面色毫無變化,任憑蘇櫻在斷掌處紮針、縫合、抹藥。
早飯過後,李瑾瑜原本準備去拜見太平公主,沒想到米蒼穹竟來求見。
不是來求見李瑾瑜,而是來求見蘇櫻蘇神醫,請蘇櫻治療斷掌損傷。
雖說被震碎的斷指無法恢複,但以蘇櫻的醫術,斷掌卻可以救回來,苦修三五年,也能恢複八九成戰力。
米蒼穹笑道:“侯爺說笑了,您是主子,老奴是奴才,主子要殺奴才,一句話的事,何必要多費手腳?”
李瑾瑜:⊙(◇)?
你說話這麽客氣,我就算想給你下點藥,卻也是無法下手了!
米蒼穹道:“老奴殘缺之人,賤命一條,如何能污侯爺的金手?又如何能污蘇仙子‘醫者仁心’的清名?”
李瑾瑜道:“你這老東西,倒是會說話,這下就算我想動手,爲了蘇櫻的清名,也是萬萬不能動手的。”
米蒼穹道:“都說侯爺風流,但侯爺對蘇仙子之心,卻天地可鑒。”
李瑾瑜道:“你這家夥,廢話可是真多,當年可沒這麽多廢話。”
米蒼穹道:“老奴年老體弱,又身有殘缺、身負重傷,爲了能讓這條老命多留幾日,隻能來叨擾侯爺了。”
李瑾瑜道:“内衛府大閣領,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死了?而且我怎麽覺得有些古怪,你這難道都是故意的?”
米蒼穹道:“侯爺明鑒!”
李瑾瑜道:“怪不得内衛府明明高手如雲,你卻隻帶了這麽點人。”
米蒼穹道:“不是老奴不想帶,而是帶不了,盯着這個位子的,實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會遭算計。”
李瑾瑜道:“對于别人,我或許該有點同情,對于内衛,這事傳出去,十個人至少有八個開懷大笑。”
米蒼穹道:“另外兩個呢?”
李瑾瑜道:“笑瘋了!”
米蒼穹道:“如之奈何啊!”
嘴上說着“如之奈何”,内心卻沒有多少變化,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這一生經曆的實在太多。
武功高強,渴望建功立業的青年才俊,被帶進宮,成爲了殘缺之人。
身殘志堅,苦修武功,終于得到武則天的賞識,自此開始騰飛之路。
加入内衛,頂頭上司是來俊臣,來俊臣兔死狗烹,他也被送上斷頭台。
鋼刀臨頭之時被救下,自此行事越發小心謹慎,明明是内衛府大閣領,天下最有權的太監之一,卻小心翼翼,絕無半分霸道,也不敢有半分逾越。
至于期間經曆的各種厮殺,怕是可以寫成三卷書冊,可惜一個太監的艱苦奮鬥經曆,卻是沒人會感興趣。
蘇櫻道:“完成了,制造損傷的這把刀很鋒利,勁力又集中于一線,造成的損害并不大,而且是利器損傷。”
被鈍器擊碎骨骼經脈,和被利器劃一道口子,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米蒼穹道:“多謝蘇神醫。”
蘇櫻道:“一個月之内,不能與人動手,否則會對經脈造成永久損傷,若要完全恢複,需要半年時間。”
米蒼穹道:“半年?”
蘇櫻道:“完美恢複,需要大約半年時間,若想要加快,會留下永久的後遺症,我不建議這般作爲。”
米蒼穹道:“老奴明白了。”
蘇櫻道:“你經曆的比我多,也比我聰明,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明白肯定是明白,卻也未必能夠做到,這裏有瓶藥,或許對你有些幫助。”
米蒼穹雙手接過:“不是老奴不知好歹,實在是别無選擇,多謝蘇神醫賜藥之恩,老奴日後必有報答。”
李瑾瑜道:“先幫我做件事,把青衣第一樓的機關破壞掉,那裏被雷動天炸的坍塌,好多東西埋了起來。”
米蒼穹道:“老奴這便去做。”
米蒼穹快步離開,蘇櫻問道:“他爲什麽這麽客氣?難道這又是你的一個老相識?大嫂知道這事兒麽?”
李瑾瑜道:“什麽老相識?這話說得讓人誤會,不過我确實很久以前就認識他,那時候我大概十六歲。”
蘇櫻道:“十六歲?”
李瑾瑜道:“那天是八月十五,我去給師父送月餅,順便告訴我爹,晚上記得回家吃飯,在皇宮亂跑的時候,遇到了米蒼穹,然後就認識了。”
蘇櫻道:“就這麽簡單?”
李瑾瑜道:“就這麽簡單。”
蘇櫻道:“聽你們的語氣,似乎認識了許久,不像是這麽簡單。”
李瑾瑜道:“米蒼穹曾經也是張狂的性格,不過鬼門關前走一圈,便學會了什麽叫做低調才能長命,也知道了什麽叫做多個朋友多條路。”
蘇櫻道:“不說這些了,你去青衣第一樓做什麽,那裏有寶物麽?”
李瑾瑜道:“如果是别人,自然感覺不到,但我能夠感覺到,我已經感覺到寶物在召喚我,等我取出來!”
蘇櫻道:“碎片?”
李瑾瑜道:“我就說,櫻兒是最聰明的,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
……
青衣第一樓。
這座外表簡陋内藏乾坤的小樓,如今已經被徹底的摧毀。
雷動天這個肌肉蠻子,自忖機關難以對付,金銀珠寶又炸不壞,便肆意使用火器,把這裏炸成了一片廢墟。
尤其在内部搜索一番過後,更是加大藥量狂轟濫炸,把入口徹底炸塌。
隻看這破敗的樣子,比李瑾瑜和李沉舟激戰的戰場,還要更破敗一些。
米蒼穹的動作非常快,不如一日的時間,已經把廢墟清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洞口,好似擇人而噬的惡魔。
李瑾瑜示意了一下,虛夜月擡手點出一團火,也不點燃火把,就這麽舉在手中,走在前方爲李瑾瑜引路。
青衣第一樓内,有一百零八道連環機關,弩箭、黃沙、迷宮陣、毒水、毒蟲等一應俱全,就算朱停在此,至少也需要十二個時辰才能盡數破解。
不過雷動天這番轟炸,直接把所有機關破壞,無論毒蟲還是毒水,亦或是迷宮陣,都已被徹底摧毀。
虛夜月道:“真是野蠻!”
李瑾瑜道:“雷家的人,向來講求辦事效率,如此做事效率最高,自然是如此做,我倒覺得還算不錯。”
何珺琪指着一處機關說道:“那裏面的毒物很不錯,可惜全浪費了!”
李瑾瑜道:“霍休這家夥,平素雖然貪财,卻也知道一個道理,那便是如果命沒了,那便什麽都沒有了,這座保命用的小樓,沒少花費心血。”
虛夜月道:“可惜他最後還是離開了這座小樓,被人殺死在外面。”
李瑾瑜道:“這也沒辦法,雷動天那個蠻子直接用火器,若是不出來,後果就是被埋葬在山腹之中。”
虛夜月道:“雷動天用火器把這裏完全轟炸一遍,又細細搜索過,值錢的東西應該都搜走,爲何還有殘餘?”
李瑾瑜道:“因爲這些東西是分開存放的,等會兒就知道了。”
何珺琪道:“瑜哥哥,如果你面對這種必死危機,會怎麽做?”
李瑾瑜道:“上策,提前數年經營海貿生意,經營一座海島,遇到事情直接乘船出海,不給别人半點機會。
中策,提前數年經營西域商貿,在西域留有一處大本營,遇到事情暗中前往西域,把中原的生意全部舍棄。
下策,棄車保帥,把九成的财産貢獻給國庫,換取活命的機會。
下下策,在這裏安排自毀機關,雷動天打上門來的時候,直接把整座山一并摧毀,帶着金銀一起下地獄。”
虛夜月道:“霍休沒有經營海貿和西域生意麽?他應該都有吧?”
李瑾瑜道:“他做了相關生意,卻沒有在海上和西域留有巢穴,青衣一百零八樓,聽起來後手無數,實際上全都在中原,隻能算是一條後路。”
何珺琪道:“狡兔三窟,霍休還差了兩窟,想要活命,隻能破财!”
李瑾瑜道:“他舍不得破财,就如同當年的大金鵬王,舍不得給高宗皇帝的貢品,所以他們失去了庇護。”
虛夜月道:“最後一策呢?”
李瑾瑜道:“那是同歸于盡,拉着敵人一起死的手段,反正霍休這家夥屬貔貅的,不如用金山銀海做棺材!”
虛夜月道:“可他全都沒做。”
李瑾瑜道:“所以他的勢力被各大勢力瓜分,他的财産被充入國庫,他的性命也喪失在了無名山谷中。”
說話功夫,李瑾瑜到了一處平台。
那裏原本是一個巨大的鐵籠,不過已經被炸塌,連巨石圓台都被掀起。
李瑾瑜持槍在手,對着對面的山壁旋轉突刺,長纓好似一個鑽頭,轉瞬間鑽出一個數尺深的大窟窿。
霍休雖然以機關護身,但對于機關并非完全信任,最值錢的寶藏,向來都是直接封起來,需要的時候再挖掘。
什麽按動機關石門掀開露出裏面金山銀海,霍休是絕不可能這麽做的。
霍休藏東西,就是讓人連找都不知該如何找,就比如這片山壁,無論怎麽看都是山壁,絕無機關暗道的痕迹。
以李瑾瑜的武功,長纓的鋒銳,也用了足足小半時辰,才挖出洞穴。
擒龍功發動,從漆黑幽暗的洞窟中抓住兩個錦盒,這是霍休最後的珍寶。
一塊暗紅色的碎片,現身刹那,自動融合到李瑾瑜手中的碎片之内,四塊碎片融合起來,已經可見劍身模樣。
一塊青銅色的銅盒,赫然便是傳說中的蒼龍七宿,據說得此可得天下。
虛夜月道:“瑜哥哥,咱們這次還是把蒼龍七宿獻給陛下麽?”
李瑾瑜道:“當然不用,等到她過生日或者過年,再把這東西作爲禮物獻上去,咱們也能少備一份禮物。”
何珺琪道:“不僅少備禮物,而且陛下還必須給予相應的獎賞。”
李瑾瑜道:“這就叫雙赢!”
……
雙赢當然是一件好事。
李瑾瑜做事向來喜歡雙赢,就比如讨寇大将軍的聖旨和虎符送來,李瑾瑜立刻便去挑選心儀已久的大将軍。
提到倭寇,就不得不提兩個名字。
俞龍戚虎。
“俞龍”指的是俞大猷,“戚虎”指的是戚繼光。
兩位大将軍不僅兵法卓絕,而且各有無數奇聞異事,比如俞大猷曾單棍壓少林,挑了全部武僧,比如戚繼光請夫人閱兵,給夫人殺雞補身子。
能夠名傳千古的大将軍,當然不僅僅是某方面的功績,比如戚繼光,人家是南征北戰,平定邊患,功勳累累。
如今的戚繼光,剛好便在萊州。
當初焉耆都護府大戰結束,武則天爲了表功,封了一大堆官職,其中便有萊州水軍都統,和戚繼光算是同僚。
如今奉命要去蕩平倭寇,自然要把這位同僚帶上,然後就可以把指揮打仗的任務交給他,自己要麽揮槍砍殺,還可以在看到海島時找尋機緣。
戚繼光得了讨寇的功勳,李瑾瑜得了揮槍的暢快和海島上的機緣。
這叫什麽?
這叫雙赢!
當然,雙赢最基礎的條件,便是一定要赢,唯有赢了才能算是雙赢。
李瑾瑜站在戰船船頭,長纓的紅色絲縧迎着海風瑟瑟飛舞,看着眼前碧波萬頃的大海,心中湧現出無數豪情。
戚繼光站在李瑾瑜身後,雖然李瑾瑜把指揮權給了他,但那隻不過是私下允諾,明面上李瑾瑜才是大将軍。
“大将軍,您在想什麽?”
李瑾瑜笑道:“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話音未落,身上已然湧現出一股驚天動地的煞氣,以及無限的豪氣。
戚繼光道:“将軍豪氣!”
李瑾瑜道:“指揮打仗,不是我擅長的事,那是你擅長的事,想要維持這種豪氣,還需要戚将軍的幫忙!”
戚繼光道:“末将定不負所托。”
相比于李瑾瑜,戚繼光反而更加的興奮,早就聽說李侯爺離經叛道,沒想到竟然離經叛道到了這等地步。
身爲一軍統帥,竟然直接表示,我不擅長指揮海戰,你來替我指揮。
苦讀兵書十數年,一身所學終于有了展示機會,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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