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夜月小聲問道:“如果是花滿樓請你辦事,爲何不去請陸小鳳呢?”
李瑾瑜道:“一起請!”
何珺琪道:“我聽說,陸小鳳最近有些麻煩,被追殺的很慘。”
虛夜月道:“誰讓他這麽喜歡管閑事兒,今天管一點,明天管一點,總會惹到那些勢力龐大的大型幫派。”
李瑾瑜道:“那些人并不是想要殺死陸小鳳,而是要把他逼走,我打聽過那一百多個殺手,如果陸小鳳狠下心大開殺戒,一炷香時間就能殺光。”
虛夜月道:“然後陸小鳳便遇到了如來神掌,他可真是好運氣。”
李瑾瑜道:“你覺得,以陸小鳳的性格,難道可以去做和尚?”
虛夜月道:“如來神掌,十方禅林第一神掌,也是天下第一神掌,初始名字是天佛掌,掌力恢弘無量,最後一代傳人,是火雲邪神古劍魂。”
李瑾瑜道:“說的沒錯。”
虛夜月道:“據我所知,古劍魂不是和尚,而是個霸道人物,上上代如來神掌的傳人,似乎也不是和尚,修行如來神掌,未必要去當和尚。”
李瑾瑜道:“再說吧,我向金風細雨樓打聽過,隻知道陸小鳳最近似乎閑了下來,和以前沒什麽不同。”
虛夜月道:“難道古劍魂沒有把如來神掌傳給他,那爲何要救他?”
李瑾瑜道:“等遇到了他,我抽空揍他一頓,等到揍得狠了,陸小鳳如果會如來神掌,肯定會還手。”
何珺琪道:“如果他不會呢?”
李瑾瑜道:“那就再打一頓。”
三人說話沒什麽顧忌,趕車的蕭秋雨聽得很清楚,心說陸小鳳有你這樣的朋友,上輩子肯定做了不少缺德事。
陸小鳳上輩子是什麽身份,自是無人知曉,但這輩子卻是個風流浪子。
浪子的标配,是酒和女人。
陸小鳳最近麻煩實在是太多,擔心連累身邊人,最近一直獨來獨往,唯一陪伴他的,便是陳釀美酒。
陸小鳳在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他喝酒的速度非常快,一壺三十年的西鳳眨眼下肚,随手在床下一摸,竟又摸出一壇四十年的杜康。
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小木屋,看起來無甚特殊之處,隻是擺滿了酒壇,每一壇都是價值千金的陳釀。
今朝有酒今朝醉,雖然身上麻煩事極多,雖然是一人獨飲,陸小鳳仍舊喝的很痛快,準備好好地醉一場。
“咚”的一聲巨響,木屋的牆壁被撞開大洞,走進來一個人。
夕陽從窗外照進來,恰巧照在敲門的這個人臉上,那不能算是一張臉。
這張臉左面被人削去了一半,傷口已幹癟收縮,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地扯了過來,分外的扭曲。
不是一個鼻子,是半個。
不是一雙眼睛,是一隻。
他的右眼是個又黑又深的洞,額角被人用刀鋒劃了個“十”字,一雙手被齊腕砍斷,現在右腕上裝着個寒光閃閃的鐵鈎,左腕上裝着的卻是個比人頭還大的鐵球,擦屁股都很困難。
這人身上的缺憾程度,已然堪比唐門高手“唐西獨”,隻不過唐西獨是天生殘缺,這人卻是被砍殺至此。
被人砍成這樣,卻還活着,那一定有超強的求生欲,深入骨髓的仇恨,以及打起架來不怕死的勇猛決絕。
“玉面郎君”柳餘恨。
當年也是個英俊潇灑的人物,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當真是可悲可歎。
柳餘恨的神情很從容,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就好似一個剛從外面吃飽喝足的人,開門回到自己家一樣。
隻不過開門的方式稍有怪異。
“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酒這種東西,總是害人的!”
他一說話,被人削掉的半邊臉就不停抽動,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話未說完,他已經拿起一壇酒,重重的砸在地上,随後又一連砸了十七八壇,房間内頓時充滿了酒香。
陸小鳳似乎沒有看到他,仍舊在靜靜地喝酒,雖然柳餘恨的經曆着實讓人感到同情,但這般做法,不過是三流人物亮手段,沒有半分值得在意。
既然不值得在意,柳餘恨自然請不動陸小鳳,他當然也打不過陸小鳳。
交手僅僅一招,他便被陸小鳳從他撞出來的那個大洞,一把扔了出去。
柳餘恨是來請人的,他當然不能無功而返,可他打不過陸小鳳,隻能用最後的方法——搬出花滿樓!
這是個非常好用的辦法。
看到花滿樓的折扇的時候,陸小鳳立刻決定要和他走一趟。
尤其得知被請去的還有李瑾瑜,那麽即便眼前是刀山火焰,即将要滾釘闆下油鍋,陸小鳳也不會有絲毫恐懼。
……
陸小鳳和李瑾瑜是同時到達的。
李瑾瑜身旁是兩個絕色美人,趕車的是個秀氣的小白臉,陸小鳳身邊卻空無一人,趕車的人醜陋好似惡鬼。
李瑾瑜忍不住打趣道:“都說陸小鳳風流潇灑,今日怎的不風流了?”
陸小鳳道:“色是刮骨鋼刀,你這年輕人不知節制,早晚必生禍患。”
李瑾瑜道:“年輕時有力無心,年老了有心無力,那才叫悲催。”
虛夜月道:“況且以你陸小鳳的浪蕩性格,能讓你節制的唯一辦法,就是把你給閹了,要不要試試?”
何珺琪道:“不用直接割掉,用毒也不是不可以,我這裏有……”
話未說完,陸小鳳已經如離弦的利箭,一個閃身飛掠出十數丈遠,兩個閃身便已經到了金鵬莊園正堂。
然後就見到了大金鵬王。
大金鵬王并不是個很高大的人。
他的人似已因歲月的流逝、壯志的消磨而萎縮幹癟,猶如一朵壯麗的大雞冠花,在惱人的西風裏漸漸枯萎。
他坐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椅子上鋪滿了織錦墊子,使他整個人像是一株陷落在高山上雲堆裏的枯松。
可是陸小鳳并沒有覺得失望,因爲他的眼睛裏還在發着光,他的神态間還是帶着種說不出的尊嚴和高貴。
丹鳳公主就在大金鵬王身側。
她已經不再是逗弄花滿樓的活潑少女,而是有了公主的優雅儀态。
不得不說,雖然是邊遠小國,雖然是破落戶,但上官家的教養非常不錯。
若是能夠定下心來,未必不能成爲一個身家富貴的武林世家。
李瑾瑜帶着虛夜月何珺琪進入金鵬莊園,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給二女講解建築上那些特殊的花紋。
花紋非常的精美,可屋檐壁畫上剝落的痕迹,以及屋門銅環上的銅綠,讓這座莊園充滿了暮色和蒼涼。
相比于大金鵬王,這間莊園更加的蒼老,更加的衰頹,甚至已經衰頹到連金玉其外都做不到的地步。
金玉其外也是需要錢的。
大金鵬王的錢,已經敗光了。
……
“年輕人,你們過來。”
大金鵬王沉聲說道。
陸小鳳沒動,因爲他不喜歡聽任何人的命令,這當然也包括大金鵬王。
李瑾瑜沒動,因爲他不配!
如果是原劇情中的假貨,自然沒資格命令李瑾瑜,如果是真貨,那就更加沒資格命令李瑾瑜。
當年金鵬王國覆滅的時候,上一代金鵬王命令四個大臣,帶着小王子和巨量的财富,潛伏到中原地界。
跑到中原之後,小王子立刻和别的大臣失聯,表示你們别來煩我。
小王子不是光武帝,而是宋徽宗。
他是個詩酒風流的人物,吃不了複國的苦,奢華享樂卻是一把好手。
再怎麽多的财富,也經不起隻出不入的消耗,金鵬莊園的破敗,完全在于小王子沒日沒夜的貪玩享樂。
他既沒有考慮複國,也沒有考慮給後代留下财産,甚至還不如慕容博。
慕容博至少留下了四大家臣,四大家臣也都各有富庶莊園,并且慕容博有兒子,大金鵬王連兒子都沒有。
沒兒子也就罷了,也沒有給女兒安排後路,各個方面都非常的失敗!
大金鵬王略有些尴尬,不過眼前的人他都惹不起,便不再繼續擺架子。
李瑾瑜道:“花滿樓在哪兒?”
上官丹鳳道:“花公子很好。”
李瑾瑜道:“很好是多好?”
上官丹鳳道:“花滿樓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也不是需要保護的小孩,侯爺何必如此的着急呢?”
李瑾瑜道:“花滿樓武功高強,也非常聰明,但性格太過善良,如果有人憑此設計,未必沒有機會。”
上官丹鳳道:“你不相信我?”
李瑾瑜道:“不!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善良是非常美好的品質,世上有這種品質的人很少,我當然也沒有,所以顯得善良是那麽的可貴。”
上官丹鳳道:“所以呢?”
陸小鳳冷冷的說道:“如果有人針對花滿樓的善良設計,那麽将會看到李瑾瑜不善良的一面,懂了麽?”
上官丹鳳道:“你威脅我?”
何珺琪道:“不不不,他們隻是在陳述事實,鐵一般的事實!”
虛夜月道:“你找我們來,應該不是爲了打架,爲了咱們能夠坐下來安心交流,不如把花公子請出來。”
“李兄,陸兄,我在這兒。”
花滿樓靜悄悄出現在門口。
李瑾瑜面上略有失望之色,花滿樓看不見,陸小鳳卻看得清清楚楚。
“喂,你在失望什麽?”
李瑾瑜道:“我原本以爲能夠看到花滿樓被招爲驸馬的好戲呢。”
陸小鳳道:“招他做什麽?怎的不招我?難道我不夠英俊潇灑?”
李瑾瑜道:“招你?你是能靜下心來過日子的人麽?縱然你可以爲了某個女人安定下來,莫要忘了,過日子就是柴米油鹽,每一樣都需要錢。”
何珺琪道:“既然是公主,那就說明要過公主的生活,花銷非常大。”
虛夜月道:“江南花家是江湖九大世家之一,江南最大的地産商,莫說養一個公主,十個也養得起。”
李瑾瑜道:“很早就有人說過,所謂的公子榜美人榜,實際上更類似于媒婆榜,全都是媒婆的好生意。”
陸小鳳道:“咱們這位花公子,不僅英俊潇灑,家資豐厚,武功高強,而且從不會以貌取人。
隻要你的内心足夠光明,聲音足夠好聽,即便醜陋如夜叉惡鬼,花滿樓也絕對不會在意。”
衆人一唱一和,上官丹鳳的目光稍有羞澀,花滿樓無奈的連連搖頭。
自己這倆損友,指望他們倆正經的說幾句話,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如果哪天他們變得正經,那肯定是裝出來的,要麽是被人換了腦子。
這番插科打诨并非沒好處,至少讓氣氛緩和了許多,變得歡快起來。
虛夜月小聲說道:“花公子,這位丹鳳公主一點都不醜,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比起我也隻是稍遜哦。”
女人在容貌方面,總是會非常的在意,所以虛夜月隻是小聲嘀咕一句。
一句小聲的嘀咕,丹鳳公主自然是聽不到的,花滿樓卻聽得清清楚楚。
然後繼續無奈的笑了笑。
虛夜月的性格,和李瑾瑜同樣的膽大跳脫,說出的話也是膽大至極。
……
酒宴!
雖然已敗絮其内敗絮其外,但爛船還有三斤釘,金鵬莊園的酒宴,做的還是非常不錯,杯盞也都非常精緻。
菜品以淮揚菜系爲主,雖然達不到禦廚手藝,卻也是一等一的大廚,可以去金陵排行前十的大酒樓掌勺。
酒宴過後,衆人各自返回。
客房很大,但除了一床一桌,幾張陳舊的椅子外,幾乎沒有别的陳設。
上官丹鳳小聲解釋道:“這地方除了家父日常起居的客廳和卧房,别的房子幾乎已完全是空的。”
李瑾瑜道:“過日子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賺錢從來都不容易。”
上官丹鳳道:“多謝侯爺體諒。”
李瑾瑜道:“我本就善解人意。”
陸小鳳道:“呸!你善解的可不是人意,而是人衣才對!”
李瑾瑜道:“說的就好像你不擅長似的,你這貨比我更加擅長。”
聽兩人說話越來越沒溜,上官丹鳳慌忙離去,隻留下本來想走,卻被陸小鳳硬生生拉住的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