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輕柔的灑下。
陽光是世上最公平的事物。
無論是陰暗崎岖的小巷,還是寬曠平坦的大道,無論是位高權重、年高德劭的宰相,還是爛泥地中的乞丐,也無論生老病死、正義邪惡。
陽光灑落的時候,都能夠感受到那種輕輕的、柔柔的、舒适的溫暖。
李瑾瑜非常喜歡曬太陽,尤其是在紅日初升,紫氣最爲濃郁的時刻,李瑾瑜會覺得精神抖擻,體力倍增。
陽光照射到屋内的時候,李瑾瑜睜開了眼睛,身邊是八爪魚般的柳兒。
清秀可愛的小臉上,帶着一股略顯成熟的魅力,好似一顆正在由青轉紅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作爲丫鬟,柳兒當然從不賴床。
隻不過昨天晚上太過辛苦,身體實在是疲憊,如今還在甜甜的酣睡。
李瑾瑜不忍打擾柳兒,小心翼翼把她向裏面推了推,輕輕柔柔的下床。
往日可以賴床,可以拉着小侍女做個早操,如今卻是絕對不行。
感受着體内逐步恢複的力量,李瑾瑜伸了個懶腰,快速換好衣服,提着長纓和玄翦,快速去往城牆之上。
蘇櫻配置的療傷聖藥,再加上陰癸秘術作爲輔助,傷勢已好了七八成。
雖然不能傾盡一切全力出手,沖鋒陷陣卻是無所謂,隻需再過三五日,蕭千絕造成的損傷,便能夠徹底痊愈。
還是那句話,有神醫的隊伍,沒有神醫的隊伍,完全是兩回事。
尤其這個神醫不僅醫術高深,還有無數天材地寶,能夠煉制出針對各種情況的靈藥,差距就更加的大了。
李瑾瑜的藥囊中,放置着蘇櫻煉制的上百種靈藥,由于藥物太多,随身攜帶的隻有五六種,其餘的盡數放在狄仁傑那裏,畢竟狄仁傑也是神醫。
即便真的身負重傷,以狄仁傑的絕世醫術,也能選擇最爲合适的藥物。
李瑾瑜到城頭的時候,王孝傑狄仁傑等人早已到達,右威衛士卒按照将官的指揮,把守城器械一一分派。
一位位士卒,好似一個個齒輪,将官們要做的,則是把這些齒輪全部都組合起來,變爲各式各樣的精良器械。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好似昨晚捉拿叛逆之事,從來沒發生過。
王孝傑損失的兩位副将,全部都由别的将官補齊,作爲右威衛大将軍,他麾下有非常多得力的副将。
李瑾瑜道:“大帥、大将軍,今日咱們做什麽?出城挑戰麽?”
狄仁傑道:“打,當然要打,唯有繼續進攻,才能讓他們露出破綻。”
王孝傑道:“咱們占據優勢,可以穩紮穩打的進攻,也先他們不僅失去了先手,而且劣勢越來越大,等到也先壓制不住矛盾,便是決戰之時。”
狄仁傑道:“正是此理。”
李瑾瑜道:“别的無需在意麽?”
狄仁傑道:“恩威并施,恩雖然在威之前,但威卻是一切的保障。”
王孝傑道:“大帥說得對,唯有酣暢淋漓的勝利,才能讓人知道什麽叫做天朝威嚴,老老實實坐下來談判。”
狄仁傑道:“另有一點,便是聯軍内部的勢力太多,我需要通過一次次的戰鬥,把一切情況都給理清楚。”
李瑾瑜道:“還是我去沖鋒?”
狄仁傑道:“你還有力氣麽?”
李瑾瑜道:“我的傷勢已經恢複了大半,就算再遇到那種場面,也能揮槍斬殺他們,我最不缺的就是靈藥!”
狄仁傑道:“你倒是好運氣。”
李瑾瑜道:“如果運氣不好,怎麽能夠叫做錦鯉呢?我下去準備了。”
王孝傑道:“不可大意。”
李瑾瑜道:“我知道。”
……
吱呀!
焉耆都護府城門洞開。
李瑾瑜帶領三千精騎,咆哮着沖向也先的左營,李楷固領兵壓陣,右威衛大軍在王孝傑統領下,虎視眈眈的面對着也先大營,時刻準備進攻。
看着沖擊而來的李瑾瑜,也先和方夜羽面色都非常的不好看。
這家夥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雖說草原聯軍數十萬,便是伸着脖子讓李瑾瑜殺,也能把李瑾瑜累死。
可幾十萬人不是一個人。
隻要損傷達到一定程度,便會有士卒開始逃跑,逃跑過程中互相踐踏、揮刀砍殺,造成的損傷反而會更大。
尤其李瑾瑜整日耀武揚威,會嚴重損傷士氣,天長日久,必生亂子。
方夜羽還有退路,大不了回蒙元做的逍遙王爺,或者舍棄榮華富貴,與龐斑苦修,專心做一個武者。
也先沒有退路!
從他刺殺瓦剌可汗脫脫不花,成爲新任可汗開始,便已經沒有退路。
他必須傾盡一切獲得勝利,唯有勝利才能壓下矛盾,否則無論他的能力有多強,都隻能讓矛盾變得越來越大。
也先厲聲道:“難道我瓦剌勇士數十萬,奈何不得一個武周小兒?”
方夜羽道:“此人武功,除非三四個高出他兩三籌的武者,不顧一切的發動強攻,否則很難殺死他。”
也先道:“蒙元勇士怕了?”
方夜羽道:“蒙元勇士,從來不會懼怕任何敵人,他們想要用李瑾瑜來打擊士氣,我豈能讓他們輕易得逞。”
也先道:“你想怎麽做?”
方夜羽道:“蒙元鐵騎,會拼盡全力攔住李瑾瑜和右營,王孝傑交給可汗來對付,這個沒有問題吧?”
也先道:“攔得住麽?”
方夜羽道:“當然!李瑾瑜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他的武道修爲隻是大宗師,而不是無上大宗師,就算殺不死他,我也要累死他!”
也先道:“可以放箭攻擊,李瑾瑜固然厲害,他帶領的三千精騎卻不是金剛不壞,這同樣是咱們的機會。”
方夜羽道:“就這麽做!”
就在兩人說話功夫,蒙元鐵騎已經與李瑾瑜帶領的精騎,狠狠撞在一起。
李瑾瑜揮槍斬殺兩位千夫長,又揮槍橫掃數十精騎,但蒙元鐵騎的确是精銳中的精銳,悍不畏死,沖鋒而來。
雙方以攻對攻,以血對血。
李瑾瑜槍出如龍,無人能夠阻攔片刻,長纓鋒芒數裏之内清晰可聞。
無論是奪命十三槍,而是百鳥朝凰槍,均施展的爐火純青,一條黑龍,一條金鳳,在戰場之上恣意張狂。
王孝傑敏銳把握敵人的想法,不過他對此并不在意,此刻士氣占優,還有李瑾瑜這等猛将沖鋒陷陣,正面對戰的情況下,王孝傑的選擇當然是進攻。
進攻!
不斷地進攻!
右威衛大軍潮水一般湧出,箭矢雨點一般激射,喊殺之聲傳遍都護府。
雙方從早晨殺到中午,隻殺得人是血人馬是血馬,方才停止了進攻,中午稍稍休息,下午繼續開始對攻。
草原聯軍雖然人多勢衆,但人心并不齊整,再加上背後還有五萬豹韬衛大軍虎視眈眈,必須分兵盯住這些人。
王孝傑指揮士卒,陣型嚴整,正面進攻,層層遞進,堂堂正正。
待到傍晚的時候,草原聯軍的前營已經被徹底摧毀,一連退出三十裏。
此舉固然是退兵,但相對于王孝傑而言,卻不算是什麽好消息。
若是出城進攻,便少了城池優勢。
若是不出城,難以直接發動進攻。
若是不進攻,也先可以趁着這個絕好的時機,緩解聯軍内部的矛盾。
退避三舍,避其鋒芒!
王孝傑也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這一計策的厲害,不過他也有對策,便是出城擺布大營套小營的連綿營寨。
戰場上彌漫着濃重的血氣,再加上焉耆都護府内天氣寒冷,附近無有引火之源,倒也不必擔心火燒連營。
就算敵人真的用火攻,隻需把燃起大火的營寨隔開,别的營寨自可無恙。
王孝傑帶兵守護營寨,狄仁傑則是在都護府内,處理一應後勤事務。
運送物資,治療傷兵,安撫百姓,分析情報,研究戰略,這些都是狄仁傑的事情,他的工作非常的忙碌。
堅持兩三日後,李瑾瑜并沒有繼續沖鋒陷陣,而是開始學習生涯。
随狄仁傑學習後勤事務,随王孝傑學習指揮打仗,沖鋒陷陣之時,李瑾瑜是猛将,此刻學的卻是“帥”。
統帥一支大軍,最重要的并不是沖鋒陷陣,而是調動全部士卒的力量。
武功高深自然是好事,但如果隻會沖鋒陷陣,那也不過是猛将而已。
不知不覺間,戰鬥持續了一月。
李瑾瑜在此期間飛速成長,不僅是武藝方面的成長,還有綜合能力方面的成長,用王孝傑的話說,李瑾瑜如今已經可以統領兩萬大軍正面作戰。
當然,這是忽略個人勇武的。
否則按李瑾瑜的習慣,怕是會帶着三千精銳,直接沖入敵人大軍之内,憑借絕世武藝,攪一個天翻地覆。
某些時候,李瑾瑜甚至能夠取代蘇宏晖的位置,以副将的身份統兵進攻。
年少時尉遲真金教導的兵法,随着王孝傑和狄仁傑的指點,一一進行親身試驗,學習速度自然是奇快無比。
這是李瑾瑜的家學淵源,本就有一定的積累,相當于從四十分,快速提升到七十分,可若想要提升至八九十,那就需要付出長久的努力。
張無忌看一天兵法就能打仗,這種開挂的學習天賦,李瑾瑜是比不了的。
不過話說回來,張無忌雖然看一天兵法就能指揮作戰,後果卻是被人牢牢圍困住,屬于開挂開一半又給封了。
戰場能夠讓人快速成熟。
莫說本就老成的李瑾瑜,就連鐵飛花,都變得比以前冷肅許多。
曾經的鐵飛花,雖然是名震江湖的女神捕,更多卻是以仁善爲名,身上的威勢并不重,也不喜歡以威勢壓人。
如今隻需要一個眼神,殺意便會自然而然流露出來,讓人心驚膽戰。
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很久,等到她把血河神劍提升一籌,便能讓自身殺氣變得返璞歸真,恢複到原本的狀态。
鐵中棠對此雖然有些擔憂,但李瑾瑜注定要經曆風霜雨雪,注定要曆經腥風血雨,陪伴在李瑾瑜身邊,随李瑾瑜沖鋒陷陣的,當然也不能例外。
蘇櫻是李瑾瑜背後的輔助,鐵飛花則是李瑾瑜沖鋒陷陣的夥伴。
既然注定要經曆這些,不如趁着大軍占據優勢,先把這些都學一遍。
數十萬人的戰鬥,想要在短時間内分出勝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雙方都穩紮穩打的情況下。
統領大軍的雙方,全部都在進行各式各樣的準備,爲勝利增添砝碼。
這已經不是交戰雙方的事,也不是幾十萬士卒的事,而是直接綿延到各個國家的皇宮,綿延到皇帝的書案上。
上陽宮!
武則天看着手中的奏折,心中暗暗思索,她面上沒有半點表情,即便是上官婉兒,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喜怒不形于色。
這是一個帝王最基本的能力。
武則天往日表現出的喜怒,十有八九都是僞裝,她笑的時候,可能在想着何時除去某幾個人,她怒的時候,心中可能非常歡喜,想要給予封賞。
女人心,海底針。
帝王心術,深不可測。
猜測女帝的想法,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即便是狄仁傑,也不會胡亂忖度武則天的想法,那是在找死。
上官婉兒小聲問道:“陛下,已經快到午時,是不是要傳膳?”
武則天道:“傳膳?你不說,朕還想不起來,你這一說,朕還真覺得有些餓了,吩咐禦膳房,傳膳吧!”
上官婉兒領命而去。
上陽宮内空無一人,武則天忍不住伸了個懶腰,露出七旬老人的疲憊。
作爲無上大宗師,當世最爲頂峰的武者,武則天就算批閱三日三夜,也不會有半分疲憊,她這是心累。
每逢戰争時期,總是會有各路牛鬼蛇神跳出來,給她心中添堵。
尤其陸小鳳到了洛陽,短短時間炸出來三個“糞坑”,雖然有四大名捕及時做出處理,也讓人覺得惱怒。
江湖風起雲湧,各個大勢力開始瘋狂擴張,就連權力幫也探來了觸手。
一樁樁的變故,把遼國、大理、蒙元、瓦剌、吐蕃、滿清、吐谷渾,乃至于四方城、至尊城、魔劍遺族,盡數囊括其中,就連捕神都派遣出去。
捕神郭不敬,當世絕頂高手,已經修成至陽無極境界,地位更在四大神侯之上,乃是六扇門的最高統領。
往日武則天對他有些忌憚,郭不敬也懂得明哲保身,甚少離開洛陽城。
如今卻不得不出。
捕神郭不敬出手,捕王劉獨峰當然也不能例外,六扇門高手已經近乎全部派出,在江湖中維持秩序。
其餘諸如朱無視、諸葛正我,也是各有任務,力求維持穩定。
在這種情況下,梁王武三思和太子李顯,又全部都不安分,沒有一個讓武則天省心,當真是非常的心累。
“唉!一群混賬!”
武則天小聲罵了一句,随即恢複到面無表情的狀态,好似剛剛露出的疲憊模樣,以及一閃而逝的憤怒,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般,當真是好本事。
……
陸小鳳正在被人追殺。
以他的武功,能夠追的他四處亂跑的屈指可數,此刻卻是不跑不行。
身後丫丫叉叉,足足上百殺手,飛镖暗器雨點般打下,還有來自于唐門的毒砂和來自于苗疆的巫蠱。
這些人并非全是殺手,而是最近這些時日,被陸小鳳招惹到的勢力。
有的來自蜀中唐門,有的來自六分半堂,有的來自權力幫,有的來自金錢幫,還有的則是殺門的精銳殺手。
這些人屬于不同的勢力,此刻卻爲了同一個目标,聯合起來一同出手。
哪怕是李沉舟、雷損,也絕不可能想到,自己的下屬能有這般配合。
陸小鳳雖武功高深,但卻暈船,相對而言也非常的怕水,所以沒有順着洛水逃跑,而是跑入到邙山深處。
倒不是打不過這些人,而是他并非李瑾瑜那種殺星,單打獨鬥造成殺戮無所謂,大開殺戒卻是做不到的。
不能大開殺戒,便隻能跑!
一邊跑,一邊大罵李瑾瑜。
若不是李瑾瑜請他來此,他現在應該是和情人花前月下,而不是被追的上蹿下跳,連褲子都被暗器撕破。
同時心中也有些慶幸。
最近這些時日,苦修不死印法,若無這門無上玄功,怕是早就被諸多殺手圍住,縱然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陸小鳳輕功高深,在山路之中肆意奔馳,原本可以把人全部甩開。
怎奈這些追殺而來的殺手,有幾人來自于“逍遙門”,這個門派和逍遙派全無關聯,而是一個黑道門派,奸銀擄掠無惡不作,門派最擅長追蹤。
靠着逍遙門的手段,陸小鳳無論如何飛奔,也被人死死的咬住。
就在陸小鳳思索退路之時,一道通天徹地的掌印猛然轟下,半邊天空被掌印染成金黃色,金燦燦的佛光,數十裏内清晰可見,威勢更是無邊無量。
掌印之上環繞着佛印,金燦燦的佛印循環流轉,綿密的氣勁籠罩一切。
伴随着掌印轟然落下,把陸小鳳追的上蹿下跳的上百殺手,竟然被硬生生從世間抹除,再無絲毫的痕迹。
看着地上巨大的掌印,陸小鳳猛地想到一個傳說,随即面色越發凄苦。
這莫不就是十方禅林第一武技,号稱能掌破虛空的“如來神掌”?
出招之人究竟是誰?
他爲何要幫助我?
這些人雖然都死了,但他們身後的那些大勢力,肯定能夠推斷出這裏的大概經過,到時候才是真的麻煩。
真是苦也!
陸小鳳雖然察覺到了麻煩,可他畢生都處在麻煩之中,倒也沒有特别的畏懼,反而順着掌力的方向飛掠而去。
就在掌力落下的瞬間,閉關潛修的圓測霍然而起,雙目精光閃爍。
作爲佛門高僧,萬僧僧皇,圓測當然能夠認出這一掌,甚至知道這便是如來神掌中的“佛動山河”?
自從“火雲邪神”古劍魂失蹤,這門掌法十數年未見蹤影。
如今再次出手,到底是古劍魂養好了傷勢,還是他尋到了傳人?
圓測心中一動,向着邙山的方向望了過去,感覺到了陸小鳳的氣機。
“原來是陸小鳳,據說此人走到哪裏都是麻煩,這或許是他的緣法!”
說到此處,圓測無奈的搖搖頭。
“以陸小鳳的性子,即便把佛祖的位子讓給他,也是成不了佛的!”
圓測原本準備去邙山看看,不過既然陸小鳳在邙山,那便是屬于陸小鳳的緣法,他卻是有些不便參與。
如來神掌雖然珍貴,但身負玄奘的無上傳承,圓測并不特别放在心上。
連李瑾瑜也想不到,陸小鳳的惹事能力如此厲害,不僅短短時間惹得上百殺手追殺,連如來神掌都随之現世。
看來天下第一攪屎棍的位子,李瑾瑜還是要暫時讓給陸小鳳才是。
李瑾瑜從來不會攪事,隻是會造成諸多殺戮,陸小鳳才是真正攪事的。
準确的說,李瑾瑜應該是
——鞭炮?
新的一月,新的開始,一萬兩千字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