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石泉的時間遠比陳望預料之中的更早,五月下旬的時候便接到了返回漢中府内的調令。
五月中旬,川北戰事平定,洪承疇領大軍返回陝西境内。
上面給與衆官将的懲罰也因此收回,扣除的俸祿和福利雖然沒有返回,但是基本也都官複原職。
綿州、江油兩場大戰論功上去,兵部也已經是派人前來驗證,準備論功行賞之事。
崇祯皇帝發诏對于洪承疇和孫傳庭褒獎了一番,又鼓勵了衆将一番,發了一些不疼不癢的賞賜,便沒有了下文。
“如今地庫之中,計有黃金兩千一百二十兩整,白銀八萬七千五百四十二兩二錢四分。”
右千戶所城官廳内,陳望坐在首座的位置,聽着站在下首的唐世平彙報着所中情況。
回到漢中府内地的時候已經是六月末,将近七月初的時間。
一到所城,陳望就将唐世平和王元康兩人都召到了官廳之中。
不得不感歎軍工和建城這些花錢真是猶如流水一般,崇祯九年擊敗張原後,當時從張原的手中又繳獲了一大批的金銀,那個時候統計之後共有白銀一共十九萬兩,将近二十萬兩的結餘。
但是兩年過去了,一共花去了十多萬兩白銀,平均一年要花費五萬兩左右。
其中的花費有大半都是支出的軍饷,崇祯九年到崇祯十一年将近兩年的時間,陳望陸續招募了不少的軍兵,如今麾下一共有六部步兵、一部騎兵,共六千三百人。
但是上面限定的兵額隻有兩千七百人,發一部騎兵,兩部步兵的軍饷。
因此其餘四部步兵三千六百人左右的軍饷都是陳望用自己的銀錢在發。
第一年因爲招募的人數較少,發放的軍饷也少,隻有兩萬兩,但是第二年擴招之後支出的軍饷到如今已經是達到了四萬多兩,兩年共計支出了六萬五千多兩。
剩餘的開銷的四萬多兩白銀則是築城修房,購買牲畜,修建水利、打制軍械、換裝軍備等等事務。
這麽一算起來,好像并不多。
畢竟築城修房、修建水利、購買牲畜這些基本都是一錘子的買賣,這一部分的錢畫完後,基本上就不需要再花了。
但是之後的大頭卻并非是這些方面,真正的大頭在之後無疑是全力開工的軍器局。
“如今軍器局内,有兵器匠四百一十二人,甲匠二百七十三人,共計六百八十五人。”
兩個月的時間,那些匠戶都已經是從西安四衛遷了過來,再加上新培養的工匠,如今漢中衛的軍器局已經是快要突破七百人的大關了。
“依照将軍命令,十月之前制海誓铳一千杆,所以兵器坊内已是分出了百人專心制铳,其餘人等仍跟從薄先生學習制炮。”
“水力铳床正在批量建設,節制本月月末,铳床總量可達五十台,受限于場地的一些問題,需要擴建蓄水池,所以到下月月末總數能夠達到百台。”
唐世平停頓了一下,想了一想說道。
“海誓铳造價不菲,如今定下的款式,隻一杆便要用銀近七兩,昂貴不已……”
算上鐵價,炭價,工匠的工錢食糧,還有其它的耗費等,一根合格的鳥铳的成本甚至要到三到五兩左右。
一般合格的鳥铳大多都在六斤左右。
六斤的重量,看起不多,畢竟就全是鐵也不過才區區六斤。
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計算的,鳥铳需要用的鐵是精鐵,四十斤毛鐵要煉的話最後隻能成到七、八斤精鐵,因此成本就上來了。
而海誓铳,也就是研發的第一型燧發槍,受制于簧片的問題,造價因此又高了許多。
簧片所用之鋼要求極高,所用之材造價昂貴,甚至占去其中多出來的大半銀錢。
另外因爲海誓铳多了槍托,又多了背帶,長度也要更長,要求和工序也因此變得更多,人工和木材的花費自然不是一個小數目。
唐世平真的感覺有些貴了,他原先也是一直跟在曹文诏的帳下,如今北地慣用的車營。
大滅虜炮每門耗錢也不過隻有要用銀五到六兩,百子铳每位才二兩銀子。
一輛戰車,配一副子母神飛炮,每炮再配五個子铳,連帶戰車的車費在内,一共也不過三十兩銀子。
但是現在僅一杆火铳便要七兩的白銀,四杆火铳便和一架戰車差不多貴,看着銀錢猶如流水一般花出去,說不心疼是假的。
“甲胄制作,将軍要求規格極高,因此一副精甲用銀須用十一兩,利用水力之後,人工降低了不少,但是暫時也須用銀十兩。”
“将軍要求甲胄和武器全部打制完成,預計用銀在一萬二千兩以上,這是不算鑄造青銅炮的價格,也沒有算打制铳台等器械的價格。”
唐世平收起了手中的文書,将問題交給了陳望。
在他禀報之前,王元康已經是将民政部分的事情禀報給了陳望。
現在兩處千戶所城都在大肆修建水利工程,一口又一口的水井不斷的被打出,很多打的都是深井,就是爲了應對可能到來的旱災。
一道又一道的提壩壘建而其,而後順着洩水的孔洞沿着水渠流向各處田地。
一架又一架的蘭州水車拔地而起,将漢水輸送到各處偏遠的田地之中。
如今修建在石泉、西鄉兩地的兩處千戶所正在進行着大量的基礎建設,一旦這些基礎建設徹底修建完畢,那麽在應對災荒的時候,不至于毫無抵抗的能力。
這些銀錢的來源也算是倒了幾次手,算的上是幹淨,不少都是以剿匪沒收名義用于衛所發展,當然還有更多的則是做的假賬,不過并非是爲了貪污銀錢,而是爲了不引起注意。
除此之外,各地還在深挖洞,廣積糧,甚至于修路架橋。
而這一切自然是陳望爲了今後所作出的打算,隻不過做這一切所需要花費的錢銀到最後無疑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且不僅僅是如今在陳望統管之下的兩座千戶所,沔縣、興安兩座守禦千戶所在關啓林和杜武剛的管制之下也在不斷的發展。
這其中自然也是少不了要輸送銀錢支援。”
陳望微微皺眉,現在庫房之中尚有近九萬的白銀,但是按照這樣計算的話,恐怕隻能支用到明年的年初。
鑄造青銅炮的價格要比鑄造鐵炮昂貴的多,更是大頭之中的大頭。
“沔縣和興安那邊的情況如何?”
聯絡沔縣和興安的事情是由王元康負責。
能讓王元康管理民政,自然是因爲王元康已經算的上是親信。
從當初王元康離開漢中衛城時其實就已經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不僅王元康如今住在所城之中,整個王氏宗族如今都住在石泉旁邊的右千戶所城。
“沔縣那邊如今共有三千餘人,編外丁口仍是兩千,練正軍八百。”
當初陳望帶兵一路從略陽進抵沔縣的時候沿路收攏了差不多三千左右的流民,這些流民當時都被安置在沔縣之中。
一部分進入了衛所之中當軍戶,另外一部分則是作爲民戶留在了沔縣。
所謂的編外丁口便是指着的當初沒有加入衛所之中的流民。
“興安守禦千戶所比沔縣的狀況要略好不少,杜武剛收攏流民,廣開耕地,如今所内有六千餘口,練正軍千員,得耕地五百一十頃,自去年開始支出便已經回正。”
興安千戶所比沔縣千戶所要好這件事,陳望早有預料。
興安周圍基本上都被流寇給攻破了,大量的人口損失,借着孫傳庭的名義,杜武剛短時間内收攏了不少的田地和流民,自然是能夠發展起來。
而沔縣千戶所卻是還沒有破而後立,發展自然是比不過興安。
“沔縣、興安兩處千戶所的兵員保持在千人左右就行,不需要再擴招了。”
陳望敲了敲了桌子,說道。
“軍中現有的發熕炮,還有差不多淘汰的虎蹲炮、佛朗機炮都可以送往興安,讓杜武剛充實一下城防。”
沔縣、興安兩處千戶所在計劃之中就是輔助,作爲屯田的地方充實糧草。
陳望并沒有想過讓兩處衛所也參與作戰,隻要他們能夠承擔一定的防守任務就成,所以千餘名正軍已經是堪用。
在崇祯十一年到崇祯十三年的年初期間,曆史上的興安都沒有再遭遇過什麽太大的侵擾。
沔縣那邊就更加不需要設什麽防禦,如今川北已定,李自成化整爲零帶領着少數的精銳潛入了龍安府内的深山巨谷。
李自成就算是再起,要往漢中府來,還需要越過成都府和保甯府兩處地域,到時候再增兵也不遲。
現在胡知義還帶兵守在略陽,流寇也不可能從成、階兩地進入漢中府内。
也就說這兩年的時間内,隻要不出意外的話,漢中府就是絕對安全的。
将淘汰下來的火炮送去興安,也隻是一道預防的措施。
現在漢中府經過了兩年的經營,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已經接近于固若金湯。
“各地關隘要道的地形都探查好了嗎?”
陳望在沉默了半響之後,才緩緩開口問道。
“已經探查好了,地點信息目前作爲機密暫存,工坊那邊已經拿出了營建方案。”
在石泉通往漢陰的必經之路池河口處,如今修一座足以容納兩千人防守的棱堡,隻待武器到位,便可以徹底封閉整個池河口。
陳望的計劃是等到十月之後他領兵北上,之後軍器局打制的兵器和火炮有限供給于池河口棱堡,直接阻隔自東面可能到來侵攻。
沔縣那邊,也正在構造以定軍山爲中心的棱堡群,和炮台網絡。
這兩地的防禦工事正在修建之中,但是陳望在計劃之中定下的地方可不僅僅是這兩處。
陳望還派人在子午道、褒斜道兩處道路上探查,找尋修建防禦工事和棱堡的地方,如今已經是選定了位置,甚至暗中都準備好了材料。
一旦事情有變,便會立即堵死子午道、褒斜道兩處進入漢中的道路。
到時候定軍山和池河口再一封閉,整個漢中盆地便将會成爲一座固若金湯的巨型要塞。
以定軍山、池河口、子午道、褒斜道四處要道爲關,以四面之山爲塞,借助铳炮之利以拒敵兵。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預定的計劃推行即可,銀錢的事情不需要擔心……”
那些什麽所謂的制作香水、肥皂,還有釀造蒸餾酒售賣高價,制作琉璃斂财的事情,很多時候其實根本難以行通。
不去專門了解,正常又有多少人知道香水、肥皂、玻璃這些東西的制作方法。
蒸餾酒就更不用說了,明時早就了蒸餾酒這種東西,并不是什麽稀罕的物件。
這個時代想要賺錢,最爲簡單的做法,就是利用手中的權勢。
而在如今這漢中府之中,他手中掌握的權勢用滔天來形容也不爲過。
與其費心費力做那些不一定行得通,費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直接簡單粗暴一些。
這個時代最爲賺錢的是海貿,其次便是鹽礦。
如今在漢中府内,海貿自然是接觸不到,而且如今東南沿海的一切貿易基本都被鄭芝龍壟斷,根本介入不了。
而鹽和礦,鹽沒有官方的渠道,隻能賣私鹽,現在陳望就已經是在做了。
漢中府規模最大的私鹽都是陳望在售賣,除此之外進入漢中府的商隊,陳望也在私下收納一定的稅款。
這些事情都是潛規則,陳望并沒有禁絕,畢竟有錢爲什麽不賺。
這些長途跑商的商隊哪一個不是背後不小的勢力,否則早已經被吃幹抹淨,連骨頭剩不下來了。
鹽和海貿現在暫時接觸不到,所以唯一能夠開辟财路的便隻剩下了礦。
漢中府的礦産雖然比起一些礦産豐富地帶要少,但要是能夠将大半收入囊中,足夠将補上支出,還能夠有盈餘。
陳望眯起雙目,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寒芒。
聽說紫陽、興安那邊,似乎還有不少殘存的流寇在活動。
衆所周知,開礦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遇到盜匪搶掠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