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在石泉隻呆了差不多月餘的時間,便離開了所城,回到了漢中。
在漢中會和諸将之後,便領兵再度向西,前往漢中府的西部。
三月平賊的期限已過,朝廷的懲戒也已經是發了下來,大批的官員被削俸停職,降官削品。
陳望自然也在其中之列,不過可能本身隻是衛軍的指揮同知,之前又擒殺了高迎祥,一路上也算是戰功卓著。
所以倒是沒有降多少,副總兵和指揮同知都保了下來,給的懲戒是削俸停職,戴罪辦理剿賊事務。
曹文诏、賀人龍、左光先這些跟着洪承疇一路進剿的将領處罰最終,盡皆貶官三級,戴罪辦理剿賊事務。
而洪承疇和孫傳庭也遭到了訓斥,治罪降職,削其所加秩,着戴罪之身立功。
說實話,貶官降職之類的懲戒并非是太過于嚴重,但是多少還是讓人心生不滿。
一路追繳幾乎未有片刻時間可以停歇,但是這一切都被上面的人所忽視,直接論罪查處。
流寇爲禍天下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之時,他楊嗣昌上任直接就定下了三月平賊的期限,卻全然不顧實際的情況。
說心中沒有不滿絕對是假的,一衆受罰的将校皆是心中不滿,對于一些命令也開始陽奉陰違了起來。
說實話,楊嗣昌無論是謀劃還是才智,都是屬上乘。
但是可能是因爲出身過高,遠離凡塵,不知人間疾苦,因此而犯下了諸多的錯誤,最終一手葬送了原本大好的局面。
……
洪承疇的命令在半月之前也更改了一下,原先是隻需要駐守七盤關,後面改成了駐守七盤關,略陽兩地,堵住了從西面進入漢中府的所有道路。
陳望于是分兵兩路,讓周遇懋領本部營兵,和同胡知義帶領的第二步兵營三個千總部駐守略陽,合計四千人。
自己則是領着第一步兵營三個千總部,還有第一騎兵千總部合計三千五百人,趕往了七盤關。
七盤關,位于川陝交界咽喉處的七盤嶺上,号稱西秦第一關。
這裏是四川連接秦嶺以北的唯一道路樞紐,七盤嶺頭設有七盤關訊,建有炮台三座,虎踞山嶺。
但是現如今,七盤關卻已經是化作一片丘墟,三月之時李自成領大軍一路南下急攻七盤關,猛攻三晝夜,破關城,毀炮台,守關軍将陣亡失蹤者,多達一千三百七十九人,餘衆皆潰。
遊擊李平恩力戰而亡,被斬遊擊以下将校十三人。
“上面沒有調撥資金重修關隘,也沒有調撥民夫,就在原來關隘的基礎上修補一下即可。”
陳望勒住了戰馬,掃視着周遭的山嶺和道路。
“五日一練改爲十日一練,其餘的時間就在上山的道路之上多挖幾道壕溝。”
“修複一下三座炮台,把所有的發熕炮都填上去。”
現在的陳望早已經不再是當初剛剛到來之時一般不懂如何排兵布陣。
從淳化之戰後成爲遊擊,到現在作爲漢中鎮的鎮守副總兵獨守一鎮,已經有差不多兩年多的時間了。
行軍布陣,安營紮寨,這些基礎早已經是爛熟于心。
現在隻需要到達一處地方,隻要看着周圍的地形,陳望便可以判斷出哪裏合适設置火炮,哪裏适合安營紮寨,哪裏又适合防守和進攻。
“遵命。”
這一次跟着陳望的第一步兵營三個千總部的千總分别是胡知禮、陳鳴、陳德,都是出身于陳胡兩氏。
三人領了下了命令,當即帶着各自的親衛去調遣軍兵,挖壕補牆。
很快山上的軍營便開始變得沸騰了起來,一隊又一隊的軍兵在各自隊旗官的帶領之下走出了軍營。
這個時代沒有什麽專屬的工兵,修築防禦工事,基本都是一起上陣。
畢竟現行的一些建築還有防禦工事都不需要掌握多高的軍事技能,也不需要用到什麽太好的專業技術,隻要有把子力氣就行。
陳望并不準備改變現行太多的軍事編制,雖然對于軍伍現在熟悉了很多,但是很多事物越是了解,便是越是能夠發現自己的不足。
“大哥,洪督師不是帶兵南下追擊了,廣元、劍閣兩地還留了差不多七八千的人,怎麽也打不到七盤關來,沒有必要這麽緊迫吧。”
陳功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道。
“不管流寇有沒有可能來,既然受令便要盡忠職守。”
陳望目不斜視看着山下的景象,淡然道。
“萬一流寇真的到來,也不至于沒有任何的防備。”
陳功臉頰忍不住抽動了一下,當初陳望在定軍山的說的話他可沒有忘記。
當時陳望說的可是“亂世風雲起四方,有兵便是草頭王”,從那個時候陳望便開始籌謀。
到現在又在漢中府屯田養兵,整頓軍器局,他是眼見着勢力不斷的膨脹,手下的武備不斷的革新。
“老哥啊,要不是當初你在定軍山跟我們攤了牌,我現在真就信了你的鬼話。”
陳功擡起手,揉着太陽穴,有些無語道。
“是嘛……”
陳望清咳了一聲,被陳功揭了老底,自己也覺得有些尴尬,他也是下意識說出什麽盡忠職守的話。
洪承疇、孫傳庭、曹文诏這些人都是人精,經常和這些人打交道,陳望自然是不敢怠慢分豪。
既然已經立下了忠臣的人設,便隻能是按照這個人設繼續演下去。
演的久了,有時候下意識說出的話都完全的貼合了身份,倒是有種騙人先騙己的感覺。
“兵兇戰危,戰場之上決不能抱有僥幸?”
陳望面色微闆,轉移話題,教訓道。
“現在你還隻是千總不打緊,但是日後你肯定要獨領一軍,到時候還這樣冒失和不謹慎,讓我如何放心将你外派出去。”
“打住,打住。”
陳功舉起了馬鞭,連連揮手。
“帶兵的重任就交給義哥、禮哥他們,我真帶不了兵。”
陳功有些無奈,他是真不想帶兵,但是陳望卻老是想要培養他領兵。
“陷陣沖鋒,斬将奪旗,我都行,隻要别讓我帶兵,别讓我讀書寫字,一切都好說。”
陳功想起陳望布置下來的任務就感覺頭疼,似乎陳望還準備在軍中開展什麽識字班掃盲,他們這些千總還要學什麽《軍官操典》《練兵紀要》之類的書。
他在族學裏面上學的時候都已經是上的頭疼不已,如今當兵竟然還要讀書學字,不如直接給他一刀。
“小曹将軍沒有讀過這些書,他也會帶兵打仗,而且一路來戰功皆是列在首位,難不成離了這些書就帶不了兵,打不了仗了?”
陳功有些無奈的抱怨道,他實在是不明白,爲什麽陳望總是喜歡開辦什麽識字班,什麽學校。
在兩處衛所裏面也設了什麽學堂教人聽說讀寫,後面又建了什麽工學堂,要教人怎麽做工打鐵。
現在又準備計劃要在軍中推行那些識字班,軍官也要讀書學習。
“那你還就真說錯了。”
“我書房裏面有好幾本兵書都是小曹将軍送的,你不會以爲别人真不識字,真不讀書吧?”
陳望斜了一眼陳功,明末的這些營将大字不識的還真沒有幾個,衛軍的高級軍官不僅人認識字,甚至兵法之類的書都有涉獵。
明時學文之風極盛,衛所之中有專門的衛學,鄉鎮也有專門的學堂。
除去政府所辦的學堂之外,還有很多民辦的學堂,這些學堂基本上都是地方的鄉民自發的籌辦。
但凡是大一點的宗族基本上都設有族學,宗族之中的孩童基本都會讀上一段時間的書。
雖然中不了童生,考不了秀才,但是起碼能夠認識不少的字,不至于是大字不識的文盲。
“這……”
陳功原本有些不服,但是聽到陳望提起曹變蛟,很快便偃旗息鼓了。
原先在軍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以曹變蛟微榜樣,陳功自然也不例外,他感覺自己或許确實有必要去看看那些兵書,學學那些操典了。
看到陳功神色的變化,陳望也收回了目光。
幸好陳功不知道左良玉大字不識,不然拿着左良玉來頂,他确實就沒有什麽辦法了。
現在左良玉還不是那個之後的那個“長腿将軍”,自從被調到了河南之後一路下來皆是戰功赫赫,連敗闖塌天、張獻忠,聲勢如日中天。
恐怕流寇的那個上甲名單,不要多久就能看到左良玉的名字位列其上。
“對了,大哥,你覺得李自成這回還能逃掉嗎?”
陳功自覺地轉移了話題,問起了最爲關心的問題。
李自成這一次領兵破關進入保甯府,一路南下連破廣元,而後又于劍閣大破意圖攔截的六千餘名川軍。
劍閣一戰,參将周鳴鴻戰死,遊擊及以下将校陣亡者多達三十餘人。
侯良柱急拒戰其于綿州,也被擊敗,隻能是退守棉竹。
“逃掉……”
聽到李自成的名字,陳望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此時距離李自成進入川北已經是有了差不多兩月的時間。
孫傳庭領兵已經抵達了鞏昌府,接管了成、階兩地的防區。
文縣、白水這些從四川進入鞏昌府的通道孫傳庭全部安排了重兵把守,李自成不可能再度從這兩地退回成、階。
川南、川西的軍兵正向着綿竹彙聚,川東軍固守在潼川府内,洪承疇帶兵經由保甯府一路南下,步步爲營,逼迫而去。
李自成如今可以說是被包圍在棉州和江油一帶,東西南北四面的道路都已經是被封死,似乎真已經是成爲了甕中之鼈。
但是不知道爲什麽,陳望總有一種感覺,這一次,李自成似乎還是能夠化險爲夷……
四川的劇情不會很長,主要的劇情在北方
老陳這回要去勤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