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過了數日的時間,但是淳化西、北兩城城外的戰場已經是被打掃幹淨。
但原本闖軍屯駐的營地卻是仍舊沒有清理完畢。
闖軍大營綿延近十餘裏之地,錯綜複雜,淩亂非常。
又受了大火焚燒,如今更是一片狼藉,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收拾消不下去。
淳化城外的農田和屋舍早已經是戰火所破壞,沒有什麽農活可做,幫工也少。
淳化城中也算是有些人力可用,淳化的知縣王兆麟也并沒有見到闖軍退了就改了顔色,做卸磨殺驢的舉動。
仍然讓其屯駐于城中,并且糧米也沒有短缺,仍然是按時供給。
雖然規格降低了些許,但是這其實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現在淳化城外又多了上萬張要吃飯的口。
城外已經修起了一座巨大的營寨,這座營寨的主要職責便是關押俘虜。
淳化之戰,闖軍中了誘敵深入之計,又因爲高傑的反正而恐慌不已。
最後一場夜戰,傷亡大多出現在一開始的闖軍攻堅戰之中,約有六十餘人。
而後陳望帶領騎軍擊破西城城外的闖軍步卒,一路驅趕潰兵,更是沒有遇到什麽抵抗,傷亡隻有七人。
加上南城巷戰傷亡的三十餘名衛軍,還有射傷的七八名營兵。
全部的傷亡隻有一百零三人。
加上前幾日的攻堅戰之中,共計傷亡三百三十七人。
而戰果則是擊破闖軍十萬衆,前後俘虜敵軍一萬四千餘名敵軍。
俘虜闖軍将校高一功、李自成之妻高氏,管隊将校數百人。
那些潰逃的闖軍在後續大都被陳功和劉成功帶兵押解了回來,不過還是有相當一部分逃往了山林,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闖軍雖然看起來聲勢浩大,但是其中能戰者不過就那幾千的精騎和少許的馬兵。
但是這些人都在營中起火之後,跟随着李自成逃走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和饑兵,根本就是一觸即潰。
劉成功原先是副将,和艾萬年合兵一處進軍慶陽,遭遇李自成等人伏擊。
艾萬年等人戰死,他和王錫命領着殘兵拼死突出了重圍。
死去艾萬年等人被贈恤如制,但是劉成功卻是被論罪懲戒,差一點被下獄問罪。
隻要有軍功,武官的升職可以猶如大鵬一般,沖天而起。
但是代價便是,一旦遭遇戰敗,就是萬劫不複。
在兵敗之後就算是幸運的能夠保全性命。
但之後必然會有去官免職之危,甚至論罪下獄,問刑定斬。
劉成功其實最開始便是要被下獄問責,但是因爲戰事危急,又有人援護。
因此劉成功最後被降爲了參将,領田應龍麾下的千餘殘兵,重新編爲一營。
劉成功的地位現在很是尴尬,雖然身份是參将,但是營下隻有千人。
而洪承疇給他的軍令也是協助守備淳化,而給陳望的命令卻是主持淳化防務。
說實話,陳望真有些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态度去見劉成功。
雖然陳望現在自己暫領遼兵營也是一營之首,但畢竟他還隻是一名千總,官身也不過千戶。
而劉成功之前就是一鎮的副将,領着正三品的都指揮同知銜,地位比他要遠高得多。
不過這些陳望一直考慮問題,等到他見到了劉成功之後,他發現自己卻是多慮了。
陳望早早的在淳化的東門迎接,最先等到的是一輛大車。
劉成功的傷勢并未痊愈,一路過來都是乘車。
衛士掀開車簾,陳望便看到了面色蒼白,氣息頗爲虛弱的劉成功。
站立在陳望身側的陳功上前了一步,低聲彙報了一下劉成功的情況。
現在洪承疇手底下确實是無人可以用了,這才将重傷初愈的劉成功都調了回來。
劉成功在和李自成的遭遇戰中,舊傷崩裂,因此才是現在這副氣血有虧的模樣。
劉成功是一名老将,和艾萬年、曹文诏兩人差不多都是同齡。
此時劉成功靠坐在車廂之中,他的額頭之上布滿了細汗,看起來氣色十分之差。
見到劉成功這樣的情況,陳望加快了些許的步伐。
“在下陳望,久仰同知聲名,前些時日我等與李自成在淳化城外大戰。”
“李自成領精騎遁走,我麾下兵力稀少難以兼顧,也無法傳信,緻使同知陷入危險之中,還望恕罪。”
陳望微微低頭,拱手道。
這些話他可是想了好久才說出口來。
連稱呼都斟酌了許久。
劉成功原來是副将,現在是被降爲的參将。
若是直接稱呼參将,感覺就是像是在直接揭傷疤一樣,不如稱呼官職。
“淳化大捷大壯我軍聲勢,無有過錯……”
劉成功微微搖頭,神色微黯。
“隻可惜未能留住潛逃的李賊,讓其逃入了關中。”
劉成功最後幾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
“我已經派人将消息傳回,李賊跑不了多久。”
襄樂之敗,他麾下幾乎全師盡喪,說是和李自成血海深仇亦不爲過。
陳望所擔憂事情都沒有發生,劉成功并沒有什麽想法和他争權奪利的想法。
之後便将洪承疇下發的軍令遞出,表明了協助之舉。
甚至還就應該在何處駐兵詢問了他的意見,明顯是将其完全放到了協助的位置。
劉成功心底的傲氣早就在襄樂丢的徹徹底底,唯一支持他繼續領兵的,也隻是心中的仇恨。
陳望的背景劉成功也很清楚,陳望曹文诏麾下的親信家丁。
現在雖然隻是一個千總,但是有曹文诏扶持,再不濟也能做到遊擊之位。
這一次的大勝,恐怕要将進度提升一大截。
一戰擊潰十餘萬闖軍,隻依靠兩千餘名營兵便取得了這樣的大勝。
如此戰績足以載入史冊,也足以幫助其登上營将之職。
論功行賞下來,就算是不授參将,也起碼要授一個遊擊。
和這樣明顯前途無量的人去争權奪利,無疑是蠢到了家。
劉成功沒有久留,見過禮之後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語,便領着麾下的兵馬前往了預定的駐地。
陳望凝望着載着劉成功遠去的車駕,心中也慢慢的冷了下來。
身爲武将的悲哀便是如此。
身爲武将,無論是積累再多的功勳,積累再多的勝利。
隻要經曆一次大敗,所有的功勳,所有的勝利果實,都将會化爲烏有,成爲虛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