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渾厚的鼓聲自淳化城的城牆之上緩緩響起,頃刻間便已是傳遍了整個城池。
但凡隻要身處于屋舍之外的人目光全都投向了東城戰鼓響起的位置,而他們都無一例外的看到了那順風飄揚的三道狼煙。
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這什麽。
軍卒已經得到了将令,狼煙升起代表的便是敵軍已至。
而王兆麟也是早早的派遣衙役知會了城中的一衆百姓。
“嗚————”
呼應戰鼓聲的,是淳化城中綿綿不息的号角聲。
淳化城中,明軍的三處營地皆是已經沸反盈天。
明軍營地之中聚兵的戰鼓聲轟然響起,各級軍将皆是向着各自的部隊快步而去。
衛軍青壯的營地最爲混亂,但是這幾日裏,他們吃了飽飯,在軍棍的教導之下好歹是學到了一點東西。
羅桂忠等一衆衛軍的軍官他們在西安之時見過了流寇,知曉事态,也是立即帶領着麾下的家丁維持秩序。
這些衛軍對于他們的上官心中本就恐懼,看到軍官挎刀執槍而來皆是戰戰兢兢,哪裏還敢繼續亂來。
一衆衛軍的軍官加上百來名家丁維持秩序,營地中的衛軍雖然有些混亂,但是仍然還是彙聚在了一起。
“不要亂跑,不要亂跑!”
王兆麟一手扶着頭頂的烏紗帽,一手拉着腰間的玉帶,身穿着一身青色官袍站在一處矮台之上,高聲的呼喊着。
此時正是将近午時,縣衙附近早早的支起了粥攤,衆人原本都遵守着秩序在等着領取粥飯。
但是東城那突如其來的鼓聲卻是引起了人群的騷動。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流寇打來了”,人群瞬間陷入了惶恐之中。
有人想要跑回家中,有人想要向城外逃跑,還有人想要趁亂去打粥飯。
一時間整個街道亂作了一團。
當大多數人都失去了理智是最爲恐怖的事情。
人群相互擠壓,相互推搡,哭喊聲、哀嚎聲的響起更是使得衆人惶恐不已,加重了人群的騷亂。
王兆麟神色焦急,不住的跺腳大喊,但卻是收效甚微。
整個粥棚周圍已經是亂作了一團,支起的幾口大鍋在争搶之中被打翻在了地上,白色的米粥瞬間傾覆在地。
有人被滾燙的米粥燙傷忍不住的哀嚎,但是更多人卻是用手,或則是用碗去盛、去抓那倒在地上的米粥。
然而他們才剛低下身子,後面的人潮已經是湧了過來,将他們撞翻在了地上。
兩名手持着水火棍的衙役護衛在王兆麟的身旁,怕他也被人流沖撞。
外圍的一衆原本維持秩序的衙役看到混亂的人群心中惶恐,徘徊着根本不敢上前。
王兆麟眼睜睜的看到一名抱着孩童的婦女被淹沒在了人群之中,瞬間便紅了眼睛,一邊大吼着,一邊揮動着雙手,整個人一下便從矮台之上跳下,擠入了人群之中。
兩名衙役皆是猛然一驚,他們一直在防備外圍的人潮,卻是沒有想到知縣自己往那人潮之中鑽了進去。
“保護大老爺!保護大老爺!”
兩名衙役面色慘白,直吓得三魂蕩蕩,七魄悠悠。
要是王兆麟有什麽閃失,他們又如何能夠活得成。
兩名衙役手持着水火棍也不再管其他什麽東西了,一通亂打,想要分開人群,但是卻适得其反,引起了更大的騷亂。
一衆外圍的衙役也看到了一下子跳入人群之中的王兆麟,哪裏還有人敢站在外圍,全都往前走去,盡力分開人群。
但是人潮洶湧,數千人擠在一起,地方狹窄,一時間哪裏又能夠分離。
眼見人群即将徹底失控,但就在這時,站在外圍的一衆衙役突然是感覺自己腳下的站立的街道似乎都在震顫。
旋即一陣響亮猶如河水一般的轟鳴聲已是從後方滾滾而來。
幾名衙役下意識的回過頭,而後手中的水火棍就這樣僵固在半空之中。
大量的騎兵自北方的街道湧來,甲衣铮铮,遮臂森寒,肅殺之氣撲面席卷而來!
“砰!!!”
三眼铳的暴響聲猛然響起,壓倒了一切的人聲。
原本不斷湧動的人潮在這一刻全都沉寂了下來,所有還能活動人的目光都向着北方的街道看去。
入目之處,一片鮮紅,無數旌旗在風中獵獵而動。
陳望放下了手中的火摺,硝煙緩緩升騰而起,刺鼻的硝煙味一瞬間灌入了他的鼻腔。
“推搡、亂動、擁擠者……”
陳望将手中已經擊發的三眼铳丢給了一旁的親衛,冷眼掃視了一眼停滞下來的人群,冷聲喝道。
“死!”
陳望并非是真想要殺人,現在這種情況,必須要以威勢迅速的壓服衆人。
記憶之中這種情況并非是第一次遇到,兵敗如山倒的時候比現在這種情況要恐怖一萬倍。
“疏散人群!”
陳望舉起馬鞭,對着一衆愣神的衙役下令道。
一衆衙役回過了神來,雖然陳望不是他們的上官,但是現在他們的知縣還在人潮之中,哪裏敢怠慢分毫,皆是紛紛上前。
人群的騷動此時被遏制住了,很容易便被分開,沒有人不懼怕手持刀槍的官兵。
陳望本來正在城牆之上指揮軍将,但是卻看到縣衙附近發生了騷動,于是立即領兵趕了過來。
狼煙隻是示警,流寇要抵達淳化還需要一段的時間,城牆之上現在情況并不危急。
他剛剛掃視了一圈,都沒有見到王兆麟的身影。
陳望記得每次施粥的時候,王兆麟怕生出太大的亂子,都是親自主持,于是向着一名頭戴吏巾的小吏問道。
“王知縣人不在這裏?”
那小吏臉色蒼白,陳望不問還好,一問卻是哇的一下嚎了出來。
“大老爺……大老爺陷在人群裏了!”
陳望雙眉緊蹙,要是在他主持淳化的防務期間,一縣的知縣死了,無論是什麽原因,他都要承擔一定責任。
人潮逐漸的分散,越來越多傷者被發現,甚至還有因踩踏緻死者。
王兆麟并沒有什麽大礙,他擠入人群的時間很短,加上體型頗爲肥胖,擁擠沒有傷了他。
被衆人發現的時候,王兆麟正站在一側牆壁的旁邊,身後還護持着一名抱着嬰孩的婦女。
他頭頂的烏紗帽早已經是不知道落到了何處,身上的官袍也是布滿了灰塵,腰間的玉帶也已經是消失不見。
王兆麟和邠州的知州兩個人都是明時真實存在的兩種官員。
明朝有很多放流民進城的官員,結果其中混雜着起義軍内應,就此被打破了城池
明朝雖然給人的感覺後期吏治腐敗,官場昏暗,但是沒有同流合污者仍然不再少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