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是爽快人,她這媳婦人也很不錯,放下手頭的活便率先往門邊去。
人家都這樣了,丁雪微還能說什麽,當然是卻之不恭。
李家店鋪位置并沒有在主街上,相比徐家老騷所住之處,她們家所在卻算得上繁華區,一行人繞來繞去繞了許久,這才來到徐家老小所住的小巷前。
不管是在府城還是臨海縣甯縣,丁雪微都沒有往貧民區走過,進入這所謂的棚戶區,看着蹲坐門口的老人,穿着摞補丁衣褲的孩子,突然就有些眼澀。
這些人的精神面貌與身體情況都十分不好,看到她們一群,有的驚喜,有的怨恨。
喜歡的連忙回家通知,仇富的緊跟身後用目光淩遲。
有好幾次,她都覺得下一秒倚躺門邊的懶漢會撲上來!
“小姐,我髒活累活都能幹,輕活重活都能勝任。”
“小姐,選我,選我,我個頭大,力氣大。”
“我,我來,你們都讓開,我先來的。”
不過短短五分鍾,一連串的年輕人便湧到丁雪微等人面前,一個個蠻橫的推搡着彼此,強力地推薦着自己。
“我們是來找親戚的,不是找工的。”李家媳婦大聲說。
還想往前擠的人頓時沒了興趣,就這麽,眼睛裏的光彩跌落。
“真不是找工的?”有個不死心的小媳婦問。
李家媳婦直接反問:“可知道被騙的徐家?甯縣來的,被媳婦娘家哥哥騙了的那個徐家。”
“···那邊路口轉彎向南,最裏頭那家。”小媳婦神色接連轉換:“若是找她們家的,你們最好快些。”
“出什麽事了嗎?”李家媳婦問。
丁雪微可就沒耐心了,示意肖甯撥開人群。
肖甯牛高馬大的,眼神又淩厲,再來,有錢人可不是一般窮苦人民敢去得罪的,他上前開道,沒人敢攔着。
也就是丁雪微往前走的瞬間,小媳婦說:“她沒錢給房租,房東又要錢了,待會估計又得被趕出來。”
“江婆子又鬧了?”有人忽然問。
很明顯,這些人對徐家都十分熟悉,小媳婦一語可謂掀起千層浪,原本沒了情緒的人們目光又亮了起來。
——
“這江婆子也太可惡了些,三天兩頭就鬧事。”
——
“徐家老少也太好欺負了些。”
——
“這是找她們做什麽?”
從對那江家的不滿,對徐家老少的同情,到對丁雪微一群的目的,跟在身後的人群小聲議論着。
丁雪微原本正常地步伐到最後增至最大。
三分鍾都沒有,她便瞧見被推搡的一老一少,緊接着聽到的是尖銳又難聽的刻薄之言。
“誰活着容易了?誰活着都不容易。不想這麽艱難地活着,如你媳婦兒一般一根繩索吊死就是。”
“嫂子,你不用跟我胡攪,今兒若想趕我出門,之前拿了的菜錢你必須給出來。”徐婆子也不是吃素的,被推搡着卻也底氣十足。
難聽話她可能聽太多,居然沒有被影響。
徐婆子奶孫背對着丁雪微這邊,她們來勢洶洶忙于應付江婆子的她并沒注意到,江婆子與她面對着,正好将人群看清楚。
目光不期然與丁雪微對上時,心頭咯噔一下。
不是她有什麽看眼色辨吉兇的本事,而是丁雪微的目光太過淩厲。
江婆子神情太過明顯,徐家奶孫下意識轉頭看來。
在看到丁雪微的瞬間,徐婆子眉頭一挑,緊接着明顯一震,之後拽着孫子大步上前。
“外婆。”
在對上徐婆子風情婉約的丹鳳眼時,丁雪微脆生生地喊。
聽到聲音的刹那,徐婆子突然頓了腳步。
眼神裏複雜的情緒傾瀉。
“外婆,我來接你們。”
丁雪微看不懂她眼裏的堅決一般,笑眯着眼上前。
徐家離開時,丁老大參軍不久,才知道徐氏有了老四。
那時願主不過五歲,對她們一家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晰。
丁老頭說她像發妻,她的模樣與盼娣三小子差距頗大,盼娣三小子繼承得更多的是外家的面貌。
在看到徐婆子的瞬間,丁雪微腦海裏一些模糊的記憶湧現,在喊出外婆時,沒了生疏感。
“雪,雪薇,雪薇長大了~”
滿目淚痕的,徐婆子擡手,想要撫摸丁雪微面頰。
在大手就要觸及她面頰瞬間,停住收回。
孟地擦了兩把眼角,她強撐起笑:“雪薇都長這麽大了,路上遇到,外婆都不敢認!”
“我長得像奶奶,外婆多看兩眼便會想起我來。”丁雪微主動抓上徐婆子放到腿邊的大手。
與大手接觸的瞬間,她便知道徐婆子收手不隻是應爲淚水滑落。
入手的觸感又粗粝又幹裂,多少苦難好似都讓這短短的接觸傳遞了。
“外婆,我們家搬遷了,搬去了府城,我來接你跟表弟,你們與我一塊走好不好?”在徐婆子想要收手的瞬間,丁雪微沒心沒肺似的說。
徐婆子瞬間被她話裏的意思吸引。
“搬去府城了?災後搬的?”
丁雪微點頭,神秘兮兮地沖她招招手,讓她附耳過來。
徐婆子看她這生動靈巧的模樣,悲戚感光速消逝,很是配合的,她靠近。
“我們買了很多很多的田地,幾千畝,掙了很多很多的錢,盼娣來娣與安平都有超級厲害的師父帶着。喔,我小弟叫安平,我娘生着兒子了。”
兒子對這個世界裏的人來說可以說是執念,對她的喜歡已經很不容易。
接連兩胎卻都不是兒子,徐氏自然難以接受。
丈夫參軍,肚子裏的孩子又不知男女,娘家還沒了音訊,整個孕期,徐氏都處于極度緊繃狀态。
當娘家失去了音訊,丈夫死訊傳來,她也就遊走在崩潰邊緣了。
說起來,安平的出生還是一劑狠藥,讓她崩塌的心情得到了些許慰藉。
可惜,之前消耗太多又得不到很好的照顧醫療,即便她有了生意,身體也沒有條件滿足她了。
徐婆子早從楊家人口裏聽說了安平,可她們說的與丁雪微說的卻不同。
她們說來,不過是徐氏一個女人的任務完成,丁雪微說來卻是底氣。
在這時候與她說弟妹,能最快最有效地轉移徐婆子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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