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這場雨吓到人了！”
目之所及，一片瘡痍，一路來，禾苗平躺，玉米辣椒東倒西歪，碩大的瓜子莖稈攔腰折斷：“他着急離開，昨兒下午就來找我了，我本想退後兩天，可他甯願少要兩百兩也要今天過戶！”
在扶莊稼這些事情上，丁雪微根本就沒有經驗，跑了這小半個早上也不過掏掏水口子，讓田裏沒能撤走的積水流走。
她在不在，用處還真不大。
該做什麽，怎麽做，勞工們心中有數得很。
“吳伯伯等我片刻，我讓人摘點辣椒豆子，掰些玉米。”
“能吃的你都讓人弄點，聽到我要來接你，那郭胖子恨不得來幫忙趕車！”
撩着目光看向遠處，吳掌櫃的喜好一眼可辨。
他喜歡玉米。
正好，給他個驚喜。
“吳伯伯先到牲口棚那邊等我，我一會兒就過來。”
“我去找你爺爺，你這邊安排了人就回去收拾。”
“好。”
“這邊你不用管了，等東西上車我們一塊去接你。”
丁雪微一頭一臉的都是泥漿，不洗浴都不行，而洗漱好在來趟田邊，基本白搭。
她也就不客氣了，找了人，讓其掰些玉米，摘些南瓜豌豆辣椒等等後，她就快速回去梳洗。
她要買園子的話早被小李氏傳開了，瞧見吳掌櫃，李氏巴巴跟上，待聽到丁老頭要進城時，求着粘着的要跟，等丁雪微爬上馬車時，迎接她的就是李氏惡狠狠的眼神。
“奶奶。”
仿若看不到她眼裏的惡意似的，丁雪微打招呼。
回來時可不能讓吳掌櫃送，而他那馬車塞得滿滿當當，丁雪微自然隻能坐丁老頭趕的這輛，車裏也就她們奶孫兩個，自然沒什麽客氣可言。
“大丫頭還真有本事。”
經過了那天，李氏多有收斂，不過，那隻是明面上的。
就比如現在，這話聽着沒毛病，丁老頭想挑刺都挑不出來，丁雪微這裏感受到的卻是她堆積到滿溢的恨意。
丁雪微實在是無語。
既見不得我買園子，你還跟着湊什麽熱鬧！
權當自己聽不到，看不見。
“我與你說話呢。”李氏不滿她的态度，壓着聲音斥罵。
丁雪微撩起眼皮，淡淡地注視着她。
“你····”
你什麽，李氏說不出來了，丁雪微那淡漠的眼神不止平靜也無畏，有種她再敢哔哔，就将她攆下車的意味。
被個黃毛丫頭壓制，李氏很不甘，可丁雪微看着她的眼神太過清冽，讓她居然有些不敢張嘴。
大雨沖刷過後的土路實在泥濘，又有過翻車的事兒，丁老頭一路都專注着車馬，沒出聲。
車裏兩人一個不耐煩，一個憋着氣又不敢說，氣氛十分怪異。
如果說，聽見丁雪微要買園子那瞬間，李氏心裏除了嫉妒就是恨，在參觀園子的過程裏，這心裏翻攪着的就不止羨慕妒忌恨了。
她是嫁得好，是城裏人，可她的好不過對比村裏婦女與一般的勞苦百姓！
雕梁畫棟的門窗遊廊，活到這把年紀都沒見過，更不要說園子裏随處可見的奇花異石，錦鯉睡蓮。
“這麽好的園子真要賣？”
也不知她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這掐着的聲線不止規矩跟在老兩口身後的丁雪微聽到了，便是前頭引領的老管家也聽得真真的。
隻見老管家停下腳步，一臉的不舍難過：“确實要賣的。”
園子主人年邁歸鄉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在這當口她卻表現出一副撿到寶的表情，活脫脫是嫌人家價錢開低了的模樣。
丁老頭都懶得去猜測她的想法。
擡手，示意老管家繼續往前。
老管家示意了一下，繼續前進的腳步。
“過去這大半年裏，來看過園子的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每每都在誇贊過後與我讨價還價。吳掌櫃與我家老爺交情不錯，他牽線的人我并不懷疑。我家老爺親自監建的園子，便是落入俗套，這接下來的主人，也得是瞧得出它價值的。”
紅臉黑臉都不用唱了，說了多少就是多少。
你們若是想講價，那這園子就跟你們無緣了。
說什麽人家等着賣，結果一點不愁的樣子！
李氏臉色有點不好。
老管家的态度太過傲然，莫名顯得她小氣不說，還降低丁家的檔次。
“我說園子好，是真心的。”她梗着脖子一句。
老管家頭都沒回，丁老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李氏有些不服氣，瞪着眼還想再說什麽，丁老頭牙根一咬，神色冽然。
丁雪微默默搖頭！
老學究的管家是一般人能當的？
沒見她這個買家，都規規矩矩跟在她們老兩口後頭？
李氏這嘴多得，連自己打臉老頭子都不知道！
一家之主都沒開腔，她一個婦人說什麽話，接什麽口！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老管家的熱情消去了，敷衍地轉了剩下兩個院子後就将人往前廳帶。
這是有些不想賣了。
“傍水依山座翠微，心同日月守清輝。津途有路還無路，不與閑人辨是非。”
在一處假山景觀前，丁雪微忽地頓下腳步，輕吟出聲。
猛地，處于最前頭的老管家回頭。
丁雪微慢慢收回貪念的目光，讷讷詢問：“怎麽了？”
丁老頭一臉的你能不知道怎麽了的眼神，嘴上，他卻說：“你這幾句詩，倒是巧妙地将這方精緻涵括了。”
“···小姑娘好文采。”老管家盯着丁雪微看了幾秒後誇贊。
丁雪微可不敢當：“閑暇時翻詩集瞧過的，方才覺得詩中意境應該就是這番精緻，沒忍住，老前輩見諒。”
十來歲的娃兒，在注重禮教德行的老講究面前，最好的表現方式就是淳樸真誠。
果然，便是這詩不是丁雪微作的，他也沒透出失望。
“我家老爺的書房裏，有不少詩集，回頭，你可以多瞧瞧。這園子裏有許多濃縮景緻，對應上詩詞，更能體會意境。”
園子是賣給她的，她的人品過關了。
真心喜歡上這園子的丁雪微開心：“多謝前輩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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