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頭不敢耽擱，張木匠更是着急，不待丁老頭開口，他便讓小徒弟套來馬車，不多久，丁老頭又進了城，然後，連夜帶着府城内如今最大的官員趕向月泉村。
前一天丁雪微姐弟才被王氏警告了，不能攀扯丁老頭，第二天丁老頭又爲他們姐弟奔波。
見人天黑透了都不歸家，找來的李氏，聽到爺爺又進城了這一消息，心頭那叫一個郁悶。
“你們爺爺都一把年紀了，你們便是不爲他着想，也爲你們自個考慮考慮，他要是累出個三好兩歹來，你們姐弟得背上大不孝的罪名！”
火光映襯下的李氏臉色極其難看，一邊的村長都有些爲丁雪微姐弟幾個害怕。
作爲與丁家女眷接觸最多的人，這一家子女人多驕傲，多自視甚高他最清楚。
明知自己不被對方尊重卻還開口，可以說勇氣可嘉。
“丁家嬸子，丁老弟此次進城是不得已的選擇。”
從大妹子到丁家嬸子，看似更加親近的關系實則是疏遠了。
若非實在看不得孩子幾個受委屈，他都不想開這個口。
老村長覺着李氏這個做奶奶的不能不講道理，卻不知李氏最讨厭多管閑事的人。
在她看來，老村長無疑是多管閑事。
而多管閑事的人一般都覺得自己有道理，都認爲自己的見解獨特。
“喬大哥這是覺得孩子們的名聲不重要？”對外人，她态度一向溫和。
老村長卻被李氏這不鹹不淡的一句給爲難住了。
名聲怎麽可能不重要？
可若說名聲重要，那今兒丁老頭出門孩子們就必須阻攔，若是不重要，天下百姓卻立在丁家幾個孩子頭上。
“我知道喬大哥是心疼我們家的孩子，可誰家的孩子不惹人疼？我若不疼他們，又何須生這個氣？”
我教我家的孩子，與你何幹？
老村長連一句都扛不過去，更何況殺傷力更強的第二句。
整個人都隻覺得難堪。
“奶奶，是我不好，若早知道水車能一次成功，我斷然不會在這時候安裝，怎麽都得等到年後再瞧結果。”
“以後做事多想想，别老是毛毛躁躁顧頭不顧尾，你們爺爺年紀不小了，經不起折騰！”李氏讓丁雪微這态度捧得舒服。
聽着她責備的話，老村長及其一衆趕來的月泉村村民，隻覺得難受。
他們之所以會在這等着不回家，一個是想要多研究風車水輪，另一個是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官府的決定。
月泉村人之所以會這麽團結，其一是明白骨之将亡，皮毛焉覆的道理，其二則是負責幫忙管理學田租賃的老村長很懂得看人。
月泉村人不多，那一個個卻都十分懂事明理。
一時，與李氏小有接觸的對她的映象大打折扣，而沒接觸過的直接就給她按上了不講道理的名頭。
誰家奶奶能在外人面前搬弄自家孩子的不是？
那個村婦能覺着影響世代糧食産量的水不重要？
今兒，李氏吃大虧了。
她按着一貫的茶藝功夫烹茶，卻不想丁雪微先給月泉村的人喝了酒。
微醺的狀态下，她這好茶完全沒人品。
“這裏我等着，先送你們回去。”
按照一貫的做派，李氏留給外人些交流遐想的空間。
深知這會不走是不行的，丁雪微小心地瞅了眼老村長後跟上了李氏的腳步。
幾人走遠，月泉村人卻炸鍋了。
——
“這李氏看着挺有道理的一個人，怎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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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百姓都不如她男人來的重要，可真真是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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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孩子實在可憐，見天被趕出門做事也就罷了，做了好事還得不到好話。”
說到丁雪微姐弟跟文靜等人的區别，月泉村的女人們那叫一個深有所感。
一個巴掌的手指确實有長短，可像李氏這種連孤兒都下得去手的人卻讓人不齒。
——
“啊喲，雪薇那丫頭懂事得讓人心疼，弟妹們的棉衣都是她洗的，那十指啊，讓冷水泡得發皺，明明瞧着我就在一邊，硬是不敢喊幫忙，指揮着那對雙胞胎使勁兒攥着木棍擠水。我瞧着實在不過意幫忙，四個孩子那個謝謝就沒脫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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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自己的衣衫算得什麽，我還遇到那個王氏讓四個孩子給她洗衣裳呢，那王氏一瞧就不是好東西，幹着缺德事，抱着孩子罵着人家四個娃是一點兒壓力都沒有。”
“你們不知道吧？這幾個娃是丁老發妻所生孩子的兒女，她們不止在續奶奶這裏受苦，便是續奶奶娘家的孩子都能随時踩踏···有些事情，我瞧着都過分，那天，我聽聞丁家來了客，客人送了厚禮，有肉有菜還有首飾···這都算不得什麽，更過分的還有···”
巴拉巴拉的，李家租住的白家媳婦放出重磅消息。
李氏不隻觊觎人家孩子的東西，客人師傅帶進家門的肉菜，人家做徒弟的還沒資格吃。
白家媳婦是出了名的口嚴心實，道人長短的事她從未做過，但凡她說出口的話，那必定是現實。
頓時，女人們一圈的難怪。
李氏不知道，她這回将茶煮壞了，再次回來，整個月泉村的人都跟她産生了距離感。
原本，月泉村的婦人們與她不過是城裏人跟村裏人的鴻溝，如今，橫亘的簡直是天塹。
與她拉開的距離不再是因爲自卑，羞愧，而是不齒。
對村裏人，李氏自來就保持一份高高在上，又加上黑燈瞎火的，個人身影都不真切，更不要說面容臉色。
是以，她并沒發現月泉村人的異樣。
再次來到風車水輪前，以着一副主人的姿态詢問村長有關水輪的種種，然後，在聽到水輪不止能提起兩米深的地下水，也能将五米，甚至十米之下的地下水提起時，虛榮地說幾個孩子也就腦子好使這一優點，然後，在村長故意地說出，有它，整個大夏的農業産量都可能得到提升後，驕傲僵持在了臉上。
她終于明白自己煮錯茶了。
丁老頭固然重要，可卻抵不過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
她今兒說的幾句，若有心人挖掘，能成爲她兒子日後仕途上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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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