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甯明白朱星星的意思,她覺得這些事情太複雜了,應該不是在這裏完成的切割,隻是在這裏做的祭祀。
還未等周甯說話,大趙已經湊過來。
“廢話咋那麽多,别說二十年前,就是六七十年代,那時候到處都有放電影的流動服務隊,車上帶着發電機還有電影放映機,這問題好解決,不過我建議讓陳誠過來看一眼,這些手法算不算專業醫生的手段。”
劉雨菲揉揉鼻子,沒等周甯說啥,自己先給陳誠撥打了電話。
“别在外面等着了,到一号解剖室來,周甯讓你分辨一下,這個縫合還有切開的手法,是否是專業醫生完成的,門口戴好口罩,别進來就幹嘔給我丢人啊!”
最後一句,劉雨菲是轉過身低聲說的。
周甯已經讓開位置,幹屍開顱的位置,已經用中巾遮擋,切下來的顱骨,還有那片頭部皮膚,都放在托盤裏面,畢竟這樣看感官上刺激小點兒,别看是醫生,屍體也是能見到的,但幹屍的刺激性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片刻,陳誠敲門探頭進來,見到自己媳婦,剛要笑,被劉雨菲瞪了一眼,蹙眉擺手道:
“趕緊過來看一下。”
陳誠颠颠兒地跑進來,他很清楚,周甯他們到底弄回來一個啥,所以警惕性非常高,走到解剖台旁邊,沒敢亂看,朱星星已經将托盤放在他的面前。
“陳醫生,你幫着看一眼吧,這個縫合的8字方法,現在好像很難看到,另外這個開顱的工具,你是否有看法,綜合考慮這些,伱認爲做這一切的人,是否是科班出身?”
陳誠側頭瞥了一眼,感官上還好,他也松了一口氣。
“朱法醫别急,給我一個放大鏡可以嗎?我觀察一下,然後回答你的問題!”
不用朱星星過去,早有人給陳誠送過去放大鏡,觀察了一遍,所有人都沒有着急,陳誠扯了扯那個縫線,發出一聲咦的聲音。
“咦,這線有些特别,比我們現在用的粗很多,我認爲可以将它拆下來,去檢驗一下材質,畢竟2000年之後的縫線變化還是很大的,八十年代末開始,縫線的标準,國内常用的号碼被定爲0、1、4、7、10,數字越大線越粗。
而且縫線的發展曆史也變化非常大,從1940-1950年代的瓶裝縫線,到1958年出現聚合物縫線,甚至是1974年出現的PLA縫線,反正是每個時期都有自己的特殊性,這個線我無法給你斷代。
不過絕對不是現在用的東西,韌性很強,感覺是加了複合材料很結實,至于電鑽開孔的手法,至少是懂得開顱方法的。”
周甯點點頭,縫線能進行斷代分析,這個确實是一個方向,這個之後可以問問崔大姐,誰更善于這個。
他朝着陳誠擺擺手,陳誠走到解剖台前,順着周甯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死者眼睑左右切開睑裂的位置,瞬間明白了周甯的意圖,陳誠觀察一下,瞬間瞪圓了眼睛。
“給我一副手套,死者的眼球被摘除了?”
周甯點點頭,大趙遞過來手套,陳誠戴好,周甯遞過來兩把鑷子,陳誠硬着頭皮掀開幹屍的眼睑,眼眶内空蕩蕩的,看不到任何内容物。
“夠專業的啊,這個框内物清除術做的非常專業,如果非專業人員,不會做到這樣的專業程度,而且至少在框内留下割痕,你看這裏沒有,我覺得動手的這個人絕對是專業醫生,或者是經常做這樣的事兒,不知道屠夫是否這樣取豬眼。”
大趙湊過來,搖着頭說道:
“屠夫不取生豬眼,一般都是鹵豬頭熟了之後,才取出,畢竟這東西一泡水,碰不好就破了。”
這句話剛說完,方東升轉身沖出去,大趙眨眨眼一臉無辜地攤開手,那意思顯然在說,我沒幹啥啊,這是咋了。
周甯白了他一眼,沒有廢話,擺擺手示意陳誠可以讓開位置。
“解剖繼續,朱星星準備手術刀和電鋸。”
陳誠已經跑出去,劉雨菲瞥了一眼,也跟着出去,大趙砸吧砸吧嘴,将屁話咽回去,畢竟這邊開着錄制設備,不然他非得說兩句風涼話。
打開三腔,取出胸骨肋骨,消化道内髒的補水效果不算好,全都幹癟成枯枝一樣,貼合在胸腔腹腔盆腔的後壁上,将這些髒器全部取出。
周甯仔細分析了一下,一個結論,在周甯腦海中出現,之前也做過幹屍的解剖,補水效果不好,也能看到消化道内有殘留物,但這個仿佛徹底清理過一樣,全部是幹癟的,什麽殘留物都沒有。
周甯眉頭緊蹙,再度仔細檢查了死者的四肢,這才發現手镯下方各有兩道割痕,剛剛提标檢查的時候,并沒有發現,畢竟幹癟後,割開的痕迹也完全密閉,估計這裏進行了放血,不過是防腐措施之一。
示意朱星星取樣,朱星星切開胃和小腸,周甯看了一眼,雖然幹癟,可上面的出血痕迹殘留,斑駁的潰瘍面星星點點,周甯摘下口罩和手套。
“孫高鐵縫合,朱星星記錄,幹屍在死亡前,長時間禁食水,甚至做了藥物排洩或者是灌腸之類的過程,兩個手腕内側,有割痕,割痕傷及動靜脈,這是放血,爲了屍體防腐做準備。
我們整理一下,幹屍全身除了頭部電鑽的痕迹,以及手腕懸吊損傷,沒有骨折,祭祀前長時間禁食水,經過灌腸或者是瀉藥排洩。
最初我認爲死者被麻醉,無法反抗掙紮,看到手腕的深度割口,他應該先被放血,達到一定量昏迷的時候,被割蛋、剜眼、割舌、拔牙、開顱、灌水銀。
做完這些,被塗抹特制藥粉,擺成需要的姿勢裹上外殼的這種布料懸吊風幹,祭祀的手法專業與否我們不知道,但所有切割的手法,縫線的選擇非常專業,應該是從醫或者是經過專業培訓的人員。
死者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屍體不腐與上述的各項操作均有關聯,至于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二十年左右,具體時間要等待縫線和包裹材料的鑒定結果而定。”
周甯一揮手,大趙關閉錄制設備,孫高鐵也已經完成縫合,幹屍被擦拭幹淨,蓋着白布推出去,所有門窗都打開,畢竟死者體内被灌入大量水銀,即便開了通風系統,他們也是切割開死者實體,還是會揮發一部分。
陳誠此時探頭進來,見這邊已經結束,小跑着走過來。
“我查了一下,根據你們所說的這個開顱孔徑尺寸,普通的電鑽M5的鑽頭,就可以适配,不是特異性的工具。
另外,我想到一點,如果按照你們的分析,這是二十年前的祭祀活動,那麽這個水銀怎麽搞到的?雖然這是個不大的孩子,可八個孩子一個人即便是灌入水銀的量也是可觀的。
正常七八歲的孩子,大腦重量在1350克,質地跟水豆腐差不多,如果按照你們的分析,這個孩子腦子被攪碎抽吸出來,填充進去水銀,重量差别就大了。
畢竟大腦的比重跟水差不了太多,一立方厘米按照1克左右,水銀的比重卻是一立方厘米13.59克,這差别我算不明白了,不過差很多倍吧?”
說到這裏,陳誠幹嘔一聲,這是将自己說的惡心了,周甯聽明白了,拍拍他的肩膀。
“我懂你的意思了,一個人就需要幾斤水銀,八個人需要的量更大,一下子搞幾十斤甚至一百多斤水銀,這不是小數目,可以從這個角度進行查詢,對嗎?”
陳誠一拍手。
“就是這個意思,還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劉雨菲非得不讓我說。”
劉雨菲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周甯擺擺手說道:
“菲姐别攔着陳誠,這次多虧他了,這邊解剖也已經結束,另一個幹屍在盧飛爾溶液裏面泡着,是不是要問問方大,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是否帶來了?
還有棺木不是說今天能運下來,裏面我們也要看看,如果沒有發現,我們還是要去現場二次勘察一下,畢竟上次任何工具都沒帶,那裏是否是第一現場,需要仔細查看。”
劉雨菲點點頭,顯然非常認可周甯的判斷。
“說是老太太馬上到,我們去前面等着吧,隔壁辦公室剛剛送來了白闆,我發現跟你辦公室的一樣,都是雙面的,留人整理一下解剖的内容,至于下一步怎麽辦,我們談完再說。”
周甯點點頭,看了一眼衆人。
“朱星星帶人整理一下解剖記錄,你們幾個看一下盧飛爾溶液的溫度,幫着朱星星完善一下這幾天的發現,看看我們還有什麽疏漏的地方,方大不是派過來幾個人,要跟着學習痕檢的,老楊你教一下基礎的知識,之後可以跟我們出現場。”
朱星星叫着大家離開,此時臉色發白的方東升回來了,歉意地朝着劉雨菲和周甯點頭。
“不好意我這實在是沒忍住,我們這裏年輩兒出一個死人的刑事案件,一出還都是大事兒,法醫老張也弄不過來,就直接聯系省廳,過來幫忙,我還真沒跟着看過解剖。”
周甯搖搖頭。
“沒事,這種專業的也受不了,我們也強撐着額,對了方大,那個老太太來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