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吃過晚飯。
大趙早早來到小樓外,夏沫沫去叫了幾遍,他也不進來,就說等周甯吃完飯出去散步,無奈夏沫沫回來,跟周甯說了一下情況。
“你跟他去走走吧,今天按照你所說,他雖然攔住了小曲,心裏還是沒想通,不說估計這幾天都睡不好。”
老爺子摘下花鏡,有些不解地看向周甯。
“有矛盾了?”
周甯笑着搖頭,趕緊安撫道。
“我們個人之間能有什麽矛盾,隻是因爲案子的事兒,他有些繞不過來彎兒而已,爺爺不要擔心,我能跟誰有矛盾,即便是沫沫,我也隻有挨欺負的份兒,而且你們一個個沒有站在我這邊的,都幫着她欺負我。”
夏沫沫戳了戳周甯的手臂,一臉的埋怨,周甯趕緊雙手合十。
“我錯了,我願意讓伱欺負,這是我求之不得的,總行了吧?”
夏沫沫白了他一眼,老爺子卻笑了起來。
“娶妻娶賢,沫沫當得起這個賢字,你小子就偷着樂吧,對了你先别出去,我還要問你一句話,我聽沫沫說,你們婚禮不想擺酒席?”
周甯看了一眼夏沫沫,笑着說道:
“看看,這不剛誇了你的孫媳婦,就開始質疑了,沫沫的父親在這個敏感位置,我又是幹着這個工作,小範圍家裏人或者朋友吃頓飯就行,酒席就不擺了,我們正在看旅遊路線,到時候來個自駕遊,算是旅行結婚。”
二嬸湊過來,一臉的不滿意。
“别的我不摻和,但結婚的事兒,我覺得啓東要回去辦一場吧,一個個親戚早都問過我了,咱這悄默聲地結了婚,讓人覺得幹了啥見不得人的事兒一樣,結婚就要大張旗鼓胡,沫沫總要穿婚紗吧,不然會有缺憾的。”
夏沫沫笑了,抓着周甯的手,跟他貼的很近。
“隻要跟周甯在一起,怎樣都行,我爸也同意周甯的決定,我們不想惹眼,再者我也不希望周甯被人盯着,萬一哪個姑娘見色起意,我豈不是虧大了。”
二嬸沒忍住,笑了起來,老爺子寬慰道:
“瞧見了吧,人家小兩口高興就行,老二家媳婦你也别跟着上火了,咱該做的都做了,婚事随他們去吧,沫沫說的這點我認可,别惹眼免得引人妒恨。
至于啓東的遠親,我倒是認爲無所謂,我都八十多歲的人了,什麽都看得開,親戚是啥,你好了就想過來沾光,你不好他們又嘲笑你,小甯小時候,欺負他最多的就是這幫人。
一個姓氏,一點兒血緣,你也不能撕破臉,現在想想親戚算個啥,日子不是過給别人看的,兩口子好不好也不需要别人來認可,你們自己過好就行,行了你們商量着辦吧,趕緊去看看大趙,他是不是等急了。”
周甯一拍頭,這才想起來趙新利,拽着夏沫沫出了門。
一出來,果然趙新利在小樓前面的花壇晃悠,這裏現在豎起來一個全覆蓋的路燈,各個角落都照的锃亮,别說藏個人,就是飛過一隻鳥都能看清,少了一點兒曲徑通幽的意境,不過是非常安全。
看到周甯出來,大趙趕緊跑過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想要出口的埋怨,張口卻笑了起來。
“吃的啥呀,我要是再溜達一圈,都等餓了,是不是要送夏老師回家,我跟你一起吧。”
周甯也沒廢話,陪着夏沫沫散着步回到家,他們兩個沒上樓,看到夏沫沫在廚房窗口揮手,二人才轉身朝着七号樓走去。
快要走到單元門前,趙新利一把扯住周甯的手臂,一臉苦瓜相。
“我說周小周,你就不能主動點,在審訊室内,我聽得一知半解,雖然我攔住了小曲,那是我被徐局的目光給震懾到,你說說這案子,怎麽不上不下的就完事兒了?”
周甯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向大趙。
“你現在以什麽角度來問我這個問題,是技術處趙痕檢,是趙新利個人,還是作爲我的朋友,想跟我打比方舉例子?”
大趙眨眨眼,琢磨半天,他本就善于人際關系,直接抓住重點。
“我明白了,從工作角度,這案子調查的問題,是刑警支隊牽頭,我們隻是輔助工作,不可以摻雜私人感情,從我個人的角度,不能洩密,這還有啥好選的,就最後一個吧,咱就舉個例子行吧?”
周甯點點頭,直接笑了。
“那就舉個例子,這個故事有點兒長,不過是個真實案例。
在八十年代初,北方的一個小鎮上,春節前夕英子一家人被虐殺,鄰居路過他們小院,看到門虛掩着,然後進去查看,父母弟弟以及家裏的一條狗都死了。
死狀極爲慘,三人眼眶是空的,所有衣物都被割碎,渾身上下仿佛剁肉餡一樣,每個人身上有幾十刀,刀刀入骨,地上有血腳印,很複雜的血腳印,大小都有,狗更是被丢在大鍋裏已經燙熟。
鄰居吓得趕緊報警,一個小時後,警察來了,經過勘察和法醫的判斷,三人都被下了獸用的麻醉藥,所以沒有抵抗傷,經過仔細勘察,發現院子裏面晾衣杆上,凍硬的腸子,也是三名死者的。
鄰居反應,英子爸是鎮上中闆廠的技工,女人是中闆廠的會計,倆人專業技術好,爲人本分謙和,從沒跟人紅過臉,家裏倆孩子,大女兒英子十二歲,小兒子虎子六歲就是死亡的這個,都很聽話。
警方開始調查和搜索,那個失蹤的英子渺無音訊,越是這樣,警方越是覺得英子兇多吉少,不過這案子的原委也算是查清楚,案發半個月前,英子爸指導技工技術比拼的時候,說了一個小子幾句,那人是廠長小舅子。
這個小舅子就是混子,之前因爲耍流氓被抓進去關了大半年,說是有精神問題放出來了,這個小舅子開始在放學的時候圍堵英子,其中一次将英子棉褲給扒走。
英子爸氣不過,去找廠長理論,敞着門在廠長室吵了一頓,廠長給英子爸道歉,并且承諾開了那個小舅子,三天後英子爸家就出了這事兒,都說小舅子是兇手,可他找了證人,還拿出精神病的鑒定書。
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可英子就這麽消失了,英子家的房子也被廠長占了,說是兇宅一般人不喜歡住,最後可笑的是,房子竟然分給小舅子,他帶着十歲的大兒子,娶了鎮長的女兒,幹到副廠長的位置。
轉眼到了九十年代,廠子下崗,老廠長也退休,這個小舅子接任,将一部分廠子的地皮按照抵債變成他個人的,輾轉幾手,他搖身一變,弄出來一個皮革廠和一個鋼鐵廠,外貿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這時候,一個叫尤妮絲姑娘出現了,洋氣漂亮的外表,優秀的談吐和能力,讓小舅子和他兒子大壯都被吸引,尤尼斯遊走在二人之間,似乎都有意思,也都不過分親近。
爲了得到尤尼斯,小舅子想要踢大壯出公司,而大壯已經籠絡了一批人,将他親爹架空,二人關系愈發緊張,小舅子出車禍差點死了,大壯喝醉後還被割了蛋,就在這時,當地省公安廳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
裏面照片、文件、賬目、錄音,各種東西應有盡有,全都是小舅子和大壯的犯罪證據,當然還有跟當地鎮裏面各部門勾結的鐵證,專案組下來調查的速度很快,畢竟證據确鑿。
不過通過指紋,一個當地市的老法醫,查找當年的卷宗後發現,這個尤妮絲就是當年的英子,雖然面容和指紋的大小有變化,但特征一緻,不過這隻是他的判斷,并寫了比對意見書存放在物證室。
之後通過審問,小舅子承認了當年非法占有國有資産、轉賣國家資産、行賄受賄、殺人等等共計十二項罪責,至于他兒子大壯,也承認了聚衆賭博、涉黑、殺人傷人等八項罪責。
當然,小舅子交代問題的時候,也交代了當年殺害英子一家的事兒,下藥、行兇、殺人,所有細節都交代了,當然專案組也找到了尤妮絲,畢竟父子贈與她的資産有數百萬。
尤妮絲什麽都沒留,不過專案組覺得尤妮絲與二人車禍和受傷有關,開展調查,那個法醫找到尤妮絲,跟她談了很久,當晚有人去調取當年的卷宗,發現之前采集的指紋中,并沒有英子的,這個尤妮絲才解除懷疑。
鎮子上很多人都說,尤妮絲就是英子,她是回來報仇的,讓這一家人,一個死刑立即執行,一個死緩,至于那個退休的老廠長,也被調查出來當年受賄的事兒,隻能去監獄安度晚年。
當然,專案組裏面有不同的聲音,覺得尤妮絲制造車禍和傷人案件,想要一并處理,不過卷宗移送檢察機關後,被駁回,添加證據後再次移送。
反複兩次之後,找不到新的有效證據、案件證據嚴重不足,公安機關決定不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
大趙仔細聽着,都忘記朝前走,想了好一陣,大趙的表情從迷茫到恍悟,再到激動,想要抓住周甯的手,被周甯躲開。
“我懂了,這事兒我不問你,你是永遠不可能說的是吧?”
周甯搖搖頭。
“每一個我經手的案子,我都問心無愧,不隐瞞,不感情用事,不以自己的認知和三觀進行判斷,所以故事就是故事,聽個熱鬧就行了。”
大趙攔住周甯,追問道:
“最後問一句,兩次駁回需要多久,人不至于一直羁押吧?”
“你的刑法考試能及格,我都不知道你怎麽過的,對于補充偵查的案件,應當在一個月以内補充偵查完畢,補充偵查以二次爲限。
對于補充偵查的案件,檢察院仍然認爲證據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的,可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所以最長不過四個月。”
大趙長籲一口氣。
“也就是說,2013年能搞完,這我就放心了,行了回家睡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