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笑了,不過那笑容,着實有些吓人。
“你是聰明人,能掌控你丈夫,掐着家裏的主要經濟命脈,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伱這麽聰明,難道你還想不明白,你弟弟遇險,李麗的死,甚至還有一個劉美玲的被殺。
這一切,看似是車禍和偶發事件,可歸根結底,是因爲什麽,你不知道?我可以跟你說,從1997年你到日報實習,直至1998年底離開,這些記錄我們都已經找到。
甚至,你交給某個家長的底片外包裹的紙張,我們也仔細研究過,可以說,那時候你沒有現在思慮周全,那張筆記本上随意撕下來的紙張,帶有園林的草圖,還有一部分你的簽名,非常容易分辨。
剛剛不是已經給你抽血,紙張上還有那張底片上,都殘留了你的DNA,或許十年前我們還真的沒辦法查詢,但現在不一樣,我們可以進行比對,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個拍照,并且将照片送給幾個家長的人。
現在我給你機會,好好回憶一下,1998年10月1日那天你看到了什麽?之後你如何找到幾個孩子家長的?
爲什麽将照片交給他們?出于何種目的?當然你也可以從畢業說起,爲何沒有選擇學的園林專業?爲何讓你父親托人,去日報實習?”
徐清舒抿緊唇,将目光下移,可以說這番話已經挑明,我們對你的調查非常詳盡,甚至當年父親托人進日報實習,并且沒有留下的細節,都已經掌控,面對如此的狀态,徐清舒反倒沒之前緊張了。
擡手攏了攏頭發,似乎在思索,或者在權衡利弊,不知過了多久,才擡眼看向彭大,歎息一聲說道:
“當年畢業後,沒有遵從畢業分配,我不喜歡這個專業,孔萬山跟着父親跑工地,我就讓父親托關系,去了日報實習,因爲我喜歡攝影,喜歡将美麗的風景定格。
父親讓人從劄幌給我帶回來最先進的相機,尤其是海邊的日出日落,都比較執着去拍攝,畢竟那個年代,有高檔相機,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兒,帶我的老記者設備都不如我。
至于1998年10月1日那天傍晚,我在第一海水浴場那裏拍日落,遠遠的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自行車旁邊揮手跳,還不停哭喊着什麽,順着她面對的方向,我調整鏡頭,發現一幕救人的畫面。
不過當時距離有點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就趕緊調整了焦距,一邊靠近一邊拍照,等跑到近前,才聽到幾人的對話。
那個施救的人,是鼓樓區實驗中學的男老師,三個被救上來的小姑娘,渾身濕漉漉,坐在地上不斷哭着,他們是鼓樓區實驗中學的學生,似乎這個老師也是她們的任課老師。
那個男老師一邊擰衣服,一邊将三個學生訓了一頓,反正說得很難聽,什麽休息日就能穿成這個樣子出來,海邊遊泳必須有家長陪同,怎麽能私自結伴來,更是讓三人叫家長節後去學校。
說完,老師走了,幾個孩子在原地蹲着哭,其中一個姑娘哭的最兇,她說她媽能打死她,平時就不讓她來海邊,這回好因爲這事兒還要找家長,我一聽也有些憤憤不平,老師雖然救了人,但太自以爲是了。
我要了那個姑娘的家庭住址,跟她說别急,剛剛拍了照片,之後給她們一份,幫她們證明一下,這沒什麽大事兒,那幾個姑娘千恩萬謝地走了,還反複叮囑我,一定要去。
10月3日,我找了一個暗室,将照片洗出來,我這才發現,其中幾張照片,那個男老師的手,竟然放在女生的屁股上,手指都要掐到肉裏了,我趕緊将照片和底片挑出來。
我想着,這樣的照片給他們家長,就說那個老師很差勁,至少她們會少被罵兩句,當晚我就去了那個姑娘的家,找到家長跟她說了情況。
那個家長說,那兩家的孩子媽媽她認識,讓我将照片都給她,她之後跟那兩個家長說一下,我也沒有在意,就離開了,之後在電視的晚間新聞中,看到報道救人的事兒。
那個老師給我的印象好了很多,他說希望家長都能看護好自己的孩子,畢竟不是每次都這麽幸運,能感覺到,他對孩子雖然嚴厲,也沒什麽壞心思,我當時有些後悔将那個照片給出去了。
大概十幾天後,我聽報社的一個老師說,鼓樓區實驗中學一個老師家破人亡,我當時吓了一跳,說他媳婦被家長圍堵,玻璃碎裂沒有及時搶救造成意外身亡,他一怒之下爲了自證清白,選擇跳樓自殺。
我不知道幾張照片,會引發這樣的後續,我當時年輕氣盛,隻是希望那三個姑娘不被罵,畢竟我上學的時候,最怕被老師罵了,有些心理陰影。
之後事态的發展,還有後果,是我不曾想過的,難道現在的一切,包括李麗的死,還有我弟弟的車禍,都是因爲這件事?”
彭大一挑眉,啪的一聲,将手中的筆拍在桌子上,碳素筆散花了,飛濺的零件到處都是,可見此時的彭大有多氣憤,小白被吓得瞪大眼睛,不敢說話。
“你不曾想過?一句輕飄飄的不曾想過,就掀過去了?你自己都說,看到有人落水救上岸,你是邊跑邊拍,拍了很多照片,特意挑選了三張,還帶着底片送給那個家長,這是什麽意思,你沒有預見性?
1998年你告訴我你多大?别說你大學畢業沒兩年,社會經驗不豐富,這些說辭别在警察面前說,讓你爸托關系,報社兩年實習,放棄自己的專業,你爲了什麽,用我挑明嗎?
不就是希望,留在報社或者是新聞口,覺得這樣的工作更顯得你有身份,擡高自己的社會地位,可是沒有這樣的機會,手中握着相機,拍出來美景是給人欣賞,記錄事件是警醒他人,而你偏偏選擇了這樣的視角。”
徐清舒被彭大吓了一跳,聽到他這樣一頓輸出,頓時臉上挂不住了,畢竟養尊處優多年,掌控那麽多比例的股份,雖然是家庭主婦,卻沒人敢忤逆她,如此的一頓指責,她臉上挂不住了。
“覺得我犯法了,那就抓我啊?”
彭大笑了。
“确實,當時沒人報警,你的行爲按照2009年4月修訂的侮辱诽謗罪來判定,完全可以構成刑事犯罪,不過侮辱诽謗罪的訴訟期是五年,你應該慶幸這是十五年前的事兒,如果是當下,标準的三年刑期。
不過那個男老師的孩子回來了,所以李麗和劉美玲死了,張芳芳在保護狀态下,沒有出事,你弟弟的車禍,你丈夫的被牽連,你還覺得她沒有對你報複?
或許你不怕,難道你的孩子不怕?你能二十四小時看守,能一直盯着兩個人不眨眼?”
徐清舒哆嗦了一下,垂下頭不再說話,聰明人不用多解釋,給她空間,讓她腦補就夠了,而且這種腦補,從不會往好的方向去想,越想越覺得後怕,畢竟是否有時間空檔,她是最清楚的。
徐達遠站起身。
“行了,事情清楚了,徐清舒就是那個拍照人,我想史雲應該早已查到了,不然徐清泉和孔萬山不會被牽連進來,不過這幾個人也夠有緣的,十五年後,竟然還能聚到一起,還有這樣那樣的關系。”
劉永新搖搖頭,悠悠地歎息一聲。
“我反倒覺得,這不是什麽巧合,李麗之前不是跟那個什麽父子來着,他們進去後,才跟孔萬山有一腿的,那時候孔萬山的女兒,跟着李麗學跳舞好幾年了。
或許兇手早就出現在他們身邊,隻是換了他們無法認出的身份和樣貌,促成這一切複雜的關系,比如讓徐清泉認識這三個閨蜜的同學會,可惜李麗和劉美玲都死了,不知道張芳芳是否能交代一些有用的。”
徐達遠歎息一聲,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張芳芳非常抵觸跟警察接觸,所以劉雨菲問的問題,她一句不回答,這幾天我們進展不錯,查清了兇手跟幾人之間的關系,雖然沒有鎖定嫌疑人,但兇手的目标,我們知曉了。
保護好張芳芳,還有裏面這位,當然醫院裏面的徐清泉,還有孔萬山和那兩個孩子,也要找人盯着,兇手既然就在身邊,那她一定知道我們調查的大體進展,我覺得逼急了恐怕會狗急跳牆。
所以一切不要急,防範工作做好,你們昨天坐了一夜的車,老王更是開了一夜,大家都累了,已經六點多了,撤吧!明天劉雨菲他們回來,咱們一起聽聽。”
周甯剛要表态,夏沫沫舉起手,徐達遠趕緊揚揚下巴。
“夏老師,想到什麽就說。”
夏沫沫湊到徐達遠面前,有些尴尬地說道:
“這兩天我一直在糾結史雲的長相,畢竟當年見過她的人不多,而且也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既然這個徐清舒是拍照人。
我想讓她找一下,那些沒有送給劉美玲母親的照片在哪兒,看看裏面是否有史雲的照片,還有我做了幾個合成畫像,我想讓她看一眼,跟記憶中的史雲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周甯想要攔着夏沫沫,被劉永新一把拽住,眼神制止了周甯的動作,其實夏沫沫現在有點兒鑽牛角尖了。
經過這麽久的調查,周甯心裏清楚,史雲能從容地出現在幾人面前,必定是改頭換面了,跟小時候可以說是大相徑庭,可能還整過容,爲的就是不被認出來。
徐達遠瞥了周甯一眼,他啥意思,徐達遠豈能不明白。
“别急,我跟老彭說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