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介紹,讓他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盯着方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可方木卻翻開了DNA比對報告,指着最後的一行字,給他看。
看清上面的字迹,劉念笑了。
“真有病,我自己的父母是誰,還用你們拿這樣的東西給我确認?你覺得我是傻子?”
方木沒惱,也跟着笑了起來,瞥了一眼腕表。
“稍後,這份報告,将送到隔壁審訊室,你的母親也将看這個報告,你說她要是知曉,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兒子,是他丈夫跟别人胡搞的産物,還李代桃僵,頂替了他兒子的寵愛,你覺得她會怎麽做?”
劉念呼吸急促起來,半晌不說話,胡廣建微微蹙眉,瞥了一眼身側的周甯,有些擔憂地說道:
“這樣審問能行嗎?劉念知道他母親已經不是他生母,這不是逼着他咬死不回答?”
周甯搖搖頭。
“我覺得不會,方隊長這麽說,一定有他的看法,劉念在朱曉明和朱曉光的眼中,是一個瘋子精神病,這不代表他真的有病,而是此人非常偏執,甚至我覺得,對于身世,他知道些什麽。
他的父親劉恺,或許跟他說過實話,隻是他不希望這個秘密被别人知道,尤其是他的母親,如果他母親知道,那麽就會真的放棄他,張家也會放棄他,如此一來,之前的跋扈還有縱容,都将一去不返。”
聽到周甯如此說,胡廣建稍微頓了頓,随即笑了起來。
“那就看你們這幫青年怎麽審吧,不怪老徐說,你們幾個都是有腦子的,而且很有自己的一套。”
周甯沒接茬,剛剛那番話有些冒進,畢竟這是大領導,他又隻是一個小法醫,怪就怪沒忍住,心裏不免有些打鼓,偷眼看看胡廣建,似乎他隻是在安靜地盯着隔壁,沒什麽特别的表情,擔憂的心,稍微放下一點兒,也跟着看向審訊室。
劉念的沉默,沒有讓方木有任何表情變化。
反倒是劉念,不斷探究地看向方木他們,甚至朝着單面玻璃的方向看了幾眼,内心的煎熬,已經達到頂點,不知過了多久,劉念歎息一聲,擡起頭。
“我交代,不過有個條件,這份報告不可以給我母親看。”
方木将報告一撕兩半,直接丢在垃圾桶裏面,這動作已經說明一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方木面前。
“說吧,将殺害何嘉紅的經過,還有後面如何善後的經過,都一字不漏地說清楚。”
劉念擡起頭,目光雖然盯着方木,不過沒有聚焦,好像在回憶一般。
“我有癫痫,十歲的時候查出來的,治療的藥我不喜歡吃,每次吃了那些藥,都讓我覺得情緒不穩,可我媽總是在我的吃食裏面摻着給我,我知道她愛我,所以沒有揭穿。
不過這樣的藥物,讓我情緒無法控制,甚至有自殘的傾向,還喜歡疼痛的感覺,就這樣的感覺,才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着。”
方木沒有催促,反倒是認真聽着劉念的講述,這個鼓勵的目光,讓劉念反而說得更加流暢。
“田徑隊裏面,大多數人對我都是敬而遠之,怕我發瘋,畢竟他們都看過我發瘋的樣子,唐江海進五中,是找的我媽,還跟着我爸訓練,自然對我言聽計從,而何嘉紅是個例外。
她總是躲着我,從不單獨跟我在一起,即便那些人阿谀奉承,對我百般讨好,她仿佛也看不到一樣,我雖然欺負她,但隻是想引起她的注意罷了,一切從她成爲那哥倆的女友開始,變了味兒。
他們替何嘉紅出頭,得到了何嘉紅,還都用朱曉明一個人的身份,跟她上床,更是将照片挂在五樓,讓來往的人欣賞,還炫耀這一切,爲此我揍了他們哥倆兩次,後來何嘉紅發現了他們的伎倆,這才分手。
我覺得我也有機會,我找過何嘉紅,她拒絕我了,她說她要上清北,希望有一個好的未來,我當時控制不住情緒,跟她吵了起來,我不嫌棄她跟兩個男人厮混,她竟然拒絕我,這才想着要報複。
我想那個計劃,你們也知道了,我讓唐江海宴會後約她去吃飯,之前聚會喝了酒,她都是等自己身上的酒氣散掉才回家,我知道她是不希望她媽擔心。
我開車載着朱家哥倆,到美食街的時候,何嘉紅就在路邊站着,我威脅她上車,我想帶着她去小閣樓談談,誰知道唐江海追了上來攔住車,估計怕我胡來,少有的跟我吵了起來。
我就那樣看着她被帶走,我瘋了一樣,跳牆回到宿舍,直接沖到宿舍樓,見我堵在樓梯口,何嘉紅打了我一巴掌,趕緊朝外面跑,可能我的樣子很吓人吧。
之後她跑,我們追,我的怒火已經到了頂點,追到九老峰公園,她還躲到水中,我們商量了一下,直接去了鹽業公司小區,畢竟朱曉軍給我租的房子,就在他們家那棟,等在樓道裏,不久她終于出現了。
抓着她頭發上樓,我逼問她,用她媽威脅她,何嘉紅卻一點兒沒有反抗,這不像她,我也看不懂了,到了天台,我發現那倆貨被我喂藥後開始難受,我問何嘉紅你就喜歡這樣的東西?
她說,誰都比你強,我胳膊突然被她咬了一口我才松開手,這句話讓我腦子都短路了,怎麽去抓的磚頭,怎麽打的人,我都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何嘉紅已經被我打暈了,說實話,我沒想到她能死,我覺得她就是裝暈,那我就讓她好好清醒一下。
帶着何嘉紅回到五樓西戶,我開始上她,一遍一遍地折磨她,可她就是沒醒,我有些害怕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那兩個東西發洩完,我就拎着他們離開,回到閣樓我就開始擔心朱曉明給我爸打了電話。
我爸去了,揍了我們幾個,給我打了針,他們套着手術的那種衣服,我爸說,我有癫痫,發作起來什麽都不知道,這事兒要是不按下去,承擔法律責任的就是他倆。
然後,逼着他們聯系了大姨和二舅,我爸按照二舅的安排,屍體丢下樓,處理了現場,這個房間也徹底清掃了一遍,還弄來84,兌水灑在天台上,讓他們倆刷洗的,然後我們快速離開。”
這說辭與那哥倆有出入,不過周甯知道,這才是完整版。
審訊室内,方木盯着劉念,他垂下頭歎息一聲,不知道是在懊惱,還是愧疚,不過事實已經發生,此刻再有任何情緒,都是一個笑話。
翻開記錄,裏面劉恺的通話記錄,倒是很幹淨,十點多唐江海打完電話,就是在六點多有一個通話記錄,那個号碼是珠泉派出所一個警員的。
“用誰的手機,聯系你爸的?他們用誰的手機,給你二舅打的電話?”
劉念想了想。
“那天晚上,我手機不知道丢哪兒去了,用朱曉光的手機打我家座機,正好是我爸接的,至于我爸到現場看過後,也是用朱曉光的手機,給我二舅打的電話,内容我不知道。”
“你爸到現場,檢查何嘉紅是否死亡了嗎?”
劉念點點頭,舉起兩根手指,放在鼻子下面。
“就這樣,放在鼻子下面試了試,說是沒氣了,我想她但凡有口氣,我也會送她去醫院,或許會幫她轉學,換到一個新環境,準備她的高考,可惜一切都不能重來了。”
方木轉動筆的手,微微一頓。
“我應該告訴你,經過法醫屍檢後發現,死者被抛下樓的時候,已經死亡,并且出現屍僵,手臂呈現伸展的姿态,那時候想這個已經沒必要了。
不過,你要是控制住情緒,不去招惹何嘉紅,甚至是在她被擊倒後,第一時間送醫,你或許就不會戴着手铐,坐在這裏了,簽字吧!”
說着,朝小善擺擺手,筆錄和筆放在小桌闆上,劉念拿着筆錄安靜下來,等了片刻,才看向方木。
“你能答應我,不告訴我媽DNA的事兒嗎?”
方木點點頭,看到這個動作,劉念深吸一口氣,這才簽了字按下手印。
人被帶出去,胡廣建松了一口氣。
“還行,青年就是有自己的想法,讓我這老頭子跟着緊張了一把,口供瓷實,證據鏈也算是完整,不知道劉雨菲審問劉恺那邊是否順利,對了下一個該誰了?”
周甯眨眨眼,他們就是來聽審問的,搞得怎麽跟他是總指揮似的,不過領導問了,他也不能不說,畢竟剛才還怼了胡廣建,沒膽子再來一次。
剛要開口,劉雨菲推門進來。
“劉恺招認了,倒是愛子心切,将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發現何嘉紅沒了氣息他第一個到現場,随後用聯系了二舅哥興華市公安局長張祥國,怎麽做,都是聽二舅哥的指揮。
什麽裝修還有清理現場,都是聽他的安排,之後的所長接警和屍檢,也都是二舅哥安排的,唯獨天台是雙胞胎打掃的,不過坦白的前提條件是,不要将DNA比對的報告,給張祥芬看。”
幾人一怔,劉雨菲有些疑惑,瞬間恍悟道:
“不會他兒子跟他想法一樣吧?還真是親生父子,看來他們早就知道一切,隻是張祥芬被隐瞞了。”
周甯嗯了一聲,趕緊說道:
“劉大,剛剛胡局問,下一個該誰了?”
劉雨菲想了想。
“剛剛跟胡局來的人說,張祥國也被紀委帶走了,估計要和張祥華一樣,等待紀委調查,不過我讓人查了通話記錄,确實在淩晨,朱曉光的手機号,撥打了張祥國的号碼。
随後張祥國聯系了珠泉派出所的所長鄭天龍,還有法醫張強,張強我之前審理過,筆錄都在,至于張祥芬和張祥芳兩姐妹,我覺得沒必要我們審理。”
胡廣建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根據證詞還有各種證據,劉念是主犯,倒是沒有什麽異議,朱曉光、朱曉明和劉恺爲從犯,至于其他人,讓紀委審理完畢再說,這案子調查到這一步,基本清晰了。
鄭天龍和張強,以及什麽刑警大隊的這幾個人,知法犯法,包庇罪、幫助毀滅、僞造證據罪都是既成事實,沒什麽好多說的,到時候整理好材料,一并提交檢察機關就行,現在都去休息。”
劉雨菲呼出一口氣,也算是放松下來,大趙在一側感慨地說道:
“别的倒是沒啥問題,我就疑惑,這個劉念,怎麽就被劉恺換成張祥芬的兒子了?張祥芬親生的孩子,到底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