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内,黃有道的手機一震動,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個笑容,這才湊到楊亮近前接着問道。
“平時你好喝兩盅?”
“嗯,不多就晚上喝二兩,兒子去世後我更是每天都喝,不喝沒法入睡。”
“你仔細想想,8月17日那天晚上,誰去過你們家,跟你說話了,還是拿走你家東西了,另外不是說馮淑娟有你家鑰匙,你之後收起來了嗎?我們在地窖裏面沒有發現鑰匙。”
楊亮愣了愣。
“我沒在意,我以爲鑰匙在馮淑娟身上,當時匆忙将人埋了,我也沒檢查,不過确實家裏沒看到鑰匙,至于你說得那天晚上,别說我好像看到張宏偉了,不過我覺得喝醉了在做夢,他怎麽會來我家?”
黃有道揚起下巴。
“不急你慢慢想想,當時都幹啥了?或者是記得張宏偉跟你說啥了,穿的什麽衣服?”
楊亮搖搖頭,就在黃有道都要放棄的時候,他突然動作一頓。
“我想起來了,我爲啥覺得想做夢呢,我記得張開眼,就看到張宏偉拎着紅色禮品盒子進來,瞧着就是高檔酒,他怎麽可能來看我?
尤其他已經跟村裏人都說了,要跟付春雨結婚,甚至不介意我孫子的存在,鬧得這麽僵,怎麽可能拜訪我家。”
黃有道點點頭,沒有去分辨什麽,隻是接着問道:
“10月22日呢?你那天喝酒了嗎?”
“喝了,客廳裏面茶幾邊上,有一個酒桶,上月十五号我剛買的一桶酒,一天我就能喝二三兩,酒量不是很好,多了有點兒上頭。
因爲第二天要打地面,我心裏擔心,喝完吃完我就去睡了,不過那天睡得特别沉,第二天打地面的人來了我才起,當時都八點多了,不過那之後這些天我都沒敢喝。”
周甯聽到這裏,心中一動,老人一般睡眠不好,能喝了平時的量就半昏迷的狀态,這絕對不對勁,看向身後的曹平章。
“曹法醫,楊亮家現場應該還留人了是吧,讓人去房間看看,楊亮所說的那個酒桶是否在,直接戴着手套将酒桶帶回來,這個可以在這裏化驗一下,看看裏面有沒有麻醉劑的成分,酒桶上的指紋,當然還要測一下酒精度數。”
王痕檢舉起手。
“酒桶我帶回來了,送檢的時候沒送琴島,就放在這邊的檢驗室了,我覺得還是要查一查成分。”
曹平章趕緊去打電話,不多時挂斷回來,眼睛锃亮地看向周甯。
“酒進行了檢測,成分沒啥問題,并沒有下藥,不過酒精度數達到72°,按照酒桶上面的标注,這酒隻有38°,看來有人将酒給換掉了,或者是兌了酒精,怪不得楊亮喝了就昏迷,沒過去都是幸運的。”
說完,曹平章将這些内容,趕緊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發送給黃有道。
黃有道看了一眼信息,走到小曲面前,瞥了一眼電腦上面的顯示,99%認爲楊亮所說都是實話,至于疑惑的那部分,都是在最開始的幾個問題,黃有道看看點點頭,示意書記員将筆錄送過去。
“楊亮你覺得沒啥錯誤,或者記錄不清的地方,就簽字吧。”
楊亮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筆簽了字,放下筆的時候,看向黃有道。
“我會被槍斃嗎?”
黃有道搖搖頭。
“不知道,這是法官需要衡量的,不過交代的算是全面,應該不會加重刑罰。”
楊亮被帶走,黃有道伸了一個懶腰,能感受到他的愉悅,這麽多天了,終于有了一絲希望。
劉永新摘下耳機,喝了一口水,大趙第一個湊過來。
“劉叔兒别怼我,我就想問問,這個楊亮會判死刑嗎?我覺得,楊亮沒撒謊,這個馮淑娟絕對卷錢跑了,不過人死了就剩下兒女,他們一定是希望得到賠償。”
劉永新歎息一聲。
“楊亮今年不到六十,按照類似案件的處理方法來說,這案子即便是賠償到位,得到家屬諒解,判決上會酌情減少,不過有期徒刑也不會少于十年。
楊國昌家的房子也就價值二十萬,老家的房子更是不值錢,即便這些全算起來也沒有多少錢,可要是都給馮淑娟的家屬,楊亮即便被判十年,出來又何去何從?”
周甯點點頭,劉永新所說确實是事實,而且是很殘酷的事實。
如果馮淑娟能跟兒女合得來,豈會獨自被丢在這大窯市生活?
一年不過見一兩次,甚至兒媳婦月子都嫌棄她照顧,家人又能對她有多好,想要賠償這次恐怕會是家屬更積極。
大趙甩甩頭,他是完全沒有被這個問題困擾住。
此時,審訊室内張宏偉已經被帶進來,大趙撞了周甯一下。
“這個張宏偉确實挺有腦子的,你說付春雨丈夫的死,會不會跟他有關系?”
周甯搖搖頭,這一點他之前也想過,确實猜不透。
“聽着吧,我也猜不透,如果春節時候的同學會,他就已經下了這個決心,那這個張宏偉太可怕了,這些需要黃支隊來判斷,咱們能幫着的地方不多。”
大趙歎息一聲,大家都安靜下來,張宏偉手铐被打開,铐在審訊椅上,臉上帶着憤怒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說你們這些警察都是吃屎的嗎?抓不到人,也沒有什麽證據,就朝着我使勁兒是吧,是不是想找我當替罪羊,我跟你說,你們想錯了,我要找律師,律師不來我不說話。”
黃有道笑了,抱着手臂,瞥了一眼小曲面前的筆記本。
那上面帶着提示框框,看到這個黃有道直接坐下了,翹起二郎腿,很沒樣子地抖動起來。
“從10月27日開始到今天,正好是十三天,我是吃不好睡不好,你知道因爲什麽嗎?别這個眼神看我,我知道自己能力不行,但是我找了很多專家過來,成立專案組了明白嗎?
你的一舉一動,你當年在學校怎麽混日子、怎麽帶着小弟、你如何騙了村裏人的錢、貪下肇事方多少賠償款、又多騙了人家多少錢,甚至你租車的公司、車子内的殘留物,我們都一清二楚。
瞧見沒,這邊的不是普通的筆記本電腦,這是監視你的身體行爲,對你是否撒謊都能進行甄别,所以收起來你僞裝的暴躁易怒,還有什麽跟付春雨感情深厚的樣子。
你覺得将付春雨的頭、手腳和兇器,丢在化糞池裏面就無法被查到是嗎?錯了,這些污染物确實給檢驗工作加大了難度,不過不是無法去分析辨别,都到了這時候了,自己主動說說吧,就從同學會說起。”
張宏偉愣住了,臉上剛剛的暴躁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下去,似乎他也在辨别黃有道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黃有道也沒着急,抓起那些檢驗報告,一張一張介紹起來。
“不相信好辦啊,來給你看看,這個是從大棚裏面工具上提取到的你的血迹和指紋,瞧見沒,這兩處完全一緻,這個是帕薩特後備箱縫隙裏面的一隻手套,你也沒發現是吧?”
張宏偉臉上的表情變了,不再是剛剛那種惱羞成怒的樣子,目光落在那些照片和報告上,黃有道也不急,将幾個銀行賬戶截圖的複印件也給他逐一擺上。
“看看這個,你覺得不是直接打到你賬戶,我們就查不到信息是嗎,你想的太簡單了,那邊現金提出了,門口監控就看到你接過了錢袋子,然後進來進行存錢交易。
至于另一筆,更是讓肇事方直接将現金存到你的卡上,屍塊運送到門村橋的時候,你竟然能想到用楊亮的三輪車,這份心機一般人想不到,恐怕是你8月17日去楊亮家,看到地窖裏面馮淑娟屍體的時候,就想栽贓了吧,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張宏偉沉默了,也懶得再表演,直接閉眼,食指拇指不斷搓着。
周甯看到這裏,眉頭微微緊蹙。
如果,此刻站在裏面的是徐達遠,那麽張宏偉不會這麽嚣張,畢竟徐達遠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不似黃有道這樣的不溫不火,不過周甯沒說話,說一千道一萬這裏是大窯市。
他們是過來幫忙的,不是主理,所以這些不是他該過問的。
一旁的大趙有些急了,搓搓短發,直接站起來将臉貼在單面玻璃上。
“我說就這樣拉鋸戰,啥時候是個頭啊,張宏偉不是一個善良之輩,更沒有同理心,不然也不會将馬上臨産的付春雨殺害分屍。”
周甯也急,不過他知道着急沒有用,想了想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黃有道,大趙要湊過來看内容,被周甯擋住了,點擊發送後,周甯擡眼看向審訊室。
黃有道看了一眼手機,下意識瞥了一眼單面玻璃,随後直接站起身,意味深長瞥了一眼張宏偉,走到審訊椅面前,用手指敲擊了一下桌面。
張宏偉這才張開眼,透過指縫看向黃有道。
黃有道手機的計時器打開,一個五分鍾倒計時被點擊開始計時,這才挽起袖口,慢條斯理地說道:
“别擋着臉,我最後跟你說幾句話,對于我們警方而言,現在對于你殺害付春雨一事,可以說是證據确鑿,你不用心裏進行比較,之前來派出所的次數不少,每次來抗住了嘴硬,就能蒙混過關。
我告訴你,那是治安支隊,這裏是刑警支隊,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我剛剛點擊了倒計時五分鍾,到時間你不想說,我們也盡到義務,直接卷宗裏面标注拒不認罪。
拒不認罪的犯罪嫌疑人,隻要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證實犯罪人确實違法犯罪的,犯罪嫌疑人不能免于刑事處罰,并且會加重刑罰,不過你已經到頭了,重不到哪兒去,不過能獲得一個從重從快處理,這個我還是喜聞樂見的。”
說完,黃有道看向計時器,随着數字的跳動,張宏偉的呼吸都重了幾分,周甯松了一口氣。
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