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甯來到大棚,這裏比他預想的要大很多,一進去就看到劉永新他們,在大棚最中間靠近北側的位置。
湊近後,周甯蹲下,果然在葉片上發現了一些血迹,不過非常的少,大棚側面迸濺的也都是細碎的血滴,沒有甩濺的那種紡錘狀,就是圓圓的一些小血滴,直徑不超過一毫米,這個量不大。
周甯有些疑惑,再度看看地上植物的葉片,還有植物根莖的位置,地上壟溝裏面,沒發現挖過的痕迹,這個位置的空地有三平方左右,難道死者是被扼頸勒死,然後拖拽到這裏進行分屍。
如果是這樣,那麽地上墊着東西,之後進行銷毀,确實有可能做到,不過付春雨急匆匆從家裏出來,沒有跟楊亮打電話,就直接來家裏見面嗎?
她沒有車,到村裏要麽乘坐公交車,要麽打車,當然也有可能找朋友送,看來還需要讓黃有道他們查一下,不過這個村兒周邊沒有自己的監控,或許要查道路,當時怎麽忘記讓小曲查一下了。
周甯想到這裏,撥通了小曲的電話,對方幾乎秒接通。
“周主任咋了?”
“黃支隊他們開始審問了嗎?”
“嗯,黃支隊在裏面審問楊亮呢,老頭很暴躁,一問就炸,黃支隊沒發火,他先不幹了,拍桌子嗓門極大,這麽一喊我都聽不懂方言了,看來我們回去要改進一下這個軟件,對方言的識别度,畢竟升降調還有語氣表達有很大差别。”
周甯知道小曲說得對,不過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去談論軟件。
“兩個事兒,一個現在你查一下旗台一村周邊的監控,還有紡織小區周邊道路的監控,看一下10月20日下午,付春雨從家裏出來,乘坐的是出租車還是公交車來到旗台一村的。
第二個事兒,最好讓黃支隊問一下七号樓302的那個大姐,她是否知道付春雨常穿的衣物樣式顔色,這樣利于你的查找,當然最好能找到司機。”
“好的,我現在就去問,查到就發給你們。”
挂斷電話,周甯長籲一口氣,劉永新緩緩站起來,似乎蹲久了腿有些麻木,起身的時候,直接一歪朝着旁邊的作物倒了過去。
周甯下意識拽住劉永新的手臂,雖然沒有直接摔倒,不過還是一屁股坐下,劉永新直接笑了。
“老了,蹲一會兒都腿麻了,好好地韭菜也被我給糟蹋了。”
王痕檢他們都湊過來,一起将劉永新扶起來,就在這時周甯看到,被踹開的韭菜根系下方的土,似乎是黑褐色的。
他趕緊湊過來,要知道魯東半島地區都是黃色和紅色的土,如此顔色的土壤,讓他想到了血,迸濺血滴少,切割的時候,即便有鋪了東西,還是有血滲透到土地下方了。
不用吩咐,王痕檢他們都跟着過來幫忙,韭菜根系被掀開,幾人采集了多處土樣,王痕檢捏起來一點兒,放在物證袋表面,噴上魯米諾試劑,果然有熒光反應。
“怎麽下方有血迹,上面的土卻沒有?”
劉永新拍了他一下,臉上也輕松了幾分。
“一看就是城裏長大的孩子,結婚殺豬見過沒有,一般殺豬的時候,地上會用盆接着,可血還是會迸濺出來,周遭可能都有,血滲透到土地裏面夏天容易招蒼蠅,所以都是找一些沙土厚一點灑在上面,這裏也一樣。
我們之前光看到迸濺的血迹了,至于地面,兇手處理了屍體還有地上鋪的東西,估計是後期發現地上也滲透血迹,所以隻能弄來土掩蓋,然後踩實,再用耙子整理一下,看起來跟周邊沒區别。”
周甯點點頭,接過卷尺,測量了一下血迹的面積。
“血泊面積超過一平方,土地上撒上血迹會快速滲透,能達到這個面積,再對抗滲透的速度,血量應該在4000ml左右,這相當于一個人的血液總量。
可死者付春雨的心内血提取了很多,屍塊中明顯能看到血液殘留,這有些解釋不通,再者是因爲下方的土發紅,所以顯得這些血滲透下去顔色更深嗎,我總覺得這血不算新鮮。”
劉永新一擺手。
“别研究了,趕緊将将樣本送檢,一切證據說話,走吧這裏留下人看守,我們去楊亮家的院子看看,估計那邊挖掘的也差不多了。
楊亮要是兇手的話,這老頭夠淡定的,殺了人第一時間想着填埋地窖硬化地面,還有心思去趕集,恐怕黃有道那邊的審問不會順利,對了付春雨那個便宜男友是不是也到了?”
周甯搖搖頭,也跟着站起身,王痕檢他們在收拾東西,周甯扶着劉永新,先一步朝着大棚出口走去,這裏面着實有些悶熱,劉永新血壓不好,待久了容易血壓上去。
“剛剛給小曲打電話說得比較急,我就沒問這個,按照時間估算張宏偉已經到了,以黃支隊的脾氣,這個人不會第一時間問吧!”
劉永新笑了笑,朝着後面的兩個人擺手。
“快走吧,不過大窯市這裏的情況,不能跟琴島比,琴島是副省級城市,而大窯市經濟原本指着金礦,可金礦現在停止開采,貿易上不去,本地産業鏈缺失,資源匮乏,引資做不來,就處在尴尬的境地,留不住人才是關鍵問題。”
周甯點點頭,每個地方都有自己尴尬的一面吧,經濟上不去,自然在省裏面各個方面都被排擠,即便是去請外援,也都需要排号,這确實尴尬。
瞬間他也理解黃有道的難處,他也希望有強有力的手下,可就這麽多人,隻能矬子裏面拔大個,一切都要親力親爲,也難爲他了。
幾人走回楊亮家,挖掘機的聲音已經非常小了,不過一湊近就能聞到化糞池的味道,别人還好小龐腳步一頓,周甯回身瞥了一眼。
“覺得頂不住,就去車上待着,或者多戴幾層口罩,咱們過去要是又幹哕又吐的,會影響别人,更會給琴島技術處丢人。”
小龐用力點點頭,将箱子給王痕檢,自己抓出來好幾個口罩,一層一層戴好,周甯看了半天沒再說話,畢竟這個厚度,容易缺氧。
一進去,就看到大王兒站在院落中間,此時警服已經不知道丢哪兒去了,身上防腐隔離也拉開一部分,見到周甯小跑着湊過去,未說話先呲牙笑了起來。
“周主任你回來啦,我這剛要給你打電話,地窖已經挖的差不多了,中間的部分填充了沙土,看這個量可不小,我們能直接用挖掘機挖嗎,要是可以,我讓大的挖掘機進來,土抓出來丢在一側,我們親自過篩。”
周甯擺擺手,沒有急着給出意見,直接走到挖掘出來的大坑前面,果然中間那個位置灌滿了沙土,最下方似乎能看到一個個編織袋,形狀上可以分辨,裏面也是裝着沙土或者石塊的。
占地十平方的地窖,高度就算隻有兩米二三,那這個填充量也是驚人的,沙土的重量一立方米大概在2500斤,這23立方米,就需要57.5噸。
沒有機械化,單憑人力,院子裏就一個平闆車和一個獨輪車,搬運57.5噸沙土,還不能引起别人的懷疑,那就不能白天大張旗鼓地幹,一晚上最多運十噸還是不歇氣的幹。
就這個速度,如果殺人的時間是2012年10月20日,那麽在22日早晨根本無法完成填充,當然不顧及别的,隻是将血迹和殺人痕迹掩埋,倒是可以讓人幫着填充。
周甯甩甩頭,自己的思路似乎有些跑遠了,畢竟現在已經挖掘到這個狀态,說别的也沒用,一切清理幹淨再看。
大王兒沒走,見挖掘機将周邊挖出來的輪廓已經清理幹淨,甚至中間填充的上層的沙土也被清了一層,再度說道:
“周主任,現在中間怎麽辦,還用挖掘機嗎?”
“可以,不過下方留人,仔細盯着,要是看到血迹,或者别的東西,就及時喊停,司機要有經驗,反應敏捷的。”
大王兒點點頭,直接跳到下面的坑裏面,此時的坑足有一米五深,站在邊緣的位置,大王兒嗓門不小,直接喊道:
“你看我指揮,瞧見沒,就挖前面的沙土,輕輕刮一層然後在抓起來,動作要輕柔,我們不知道下面有什麽,證據給我破壞了,我跟你沒完,我可沒結賬呢,你自己看着辦!”
如此一說,司機也緊張起來,随着大王兒手指的方向,輕輕刮取一層沙土,别說這個技術真沒的說,輕柔又抓取了大量的沙土,連續七八下,土層又下去三四十公分。
就在挖掘機的爪子移開的時候,大趙眼尖,原地指着下面跳了起來,大聲喊着,用力揮動雙手。
“停停停,這一爪子土倒了之後,趕緊給我停下。”
喊完,大趙直接飛奔過去,從邊上跳下去,跑到大王兒對面的位置,大王兒一臉詫異,眨眨眼都沒敢亂動。
“咋了趙痕檢?”
大趙直接蹲在沙土地上,舉着相機拍了一張照片,随後将相機背在身後,輕輕撥開沙土,一股子屍體腐敗的味道頓時竄出來,同時在大趙手下,出現了一隻高舉的手,手指已經部分白骨化,看起來那麽靈異。
大王兒瞪大了眼睛,指着喊道:
“卧槽,找到了!手,一隻手,這是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