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一句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他抓起一支筆,分别圈出十、萬、綁、人、贖、金這幾個字的不同部位。
雖然字體差異很大,可以說一點兒不像,可他們的彎鈎豎撇和點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頓筆。
“看看這幾個字,雖然書寫的左右手不同,還刻意避免用自己的字迹,可有些習慣不是能改掉的,這人應該學過書法,那種小時候練字帖的童子功,書寫習慣上,喜歡頓筆,而且左右手寫字應該都不賴,我判定這兩張紙上的字是同一人所寫。”
這個分析,讓周甯眸光一亮,這就跟他之前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可這些分析又讓周甯有些困惑,所以遲遲沒有跟徐達遠說。
“胡老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寫字的人受到過良好教育,至少在童年可以鍛煉他左右手同時寫字,還要求臨字帖那種,不單單是學校要求的書寫工整,至少說明家境殷實,不說是書香門第,至少父母長輩是有文化的?”
胡老笑了,看向周甯微微點頭。
“你小子是想套我話是吧,要換做平時,我一定給你否定答案,我隻是負責字迹的甄别,别的無法給出判斷,不過你的假設非常好,我比較認同這一點。
畢竟這個頓筆的習慣,還有彎鈎部分特意提筆的動作,更像是練習毛筆字時候的運筆方式,我也覺得這個人受到過嚴格訓練,别說是硬筆書法,就是毛筆字也不會很差。
至于家境這個我覺得尋常人家,很少如此注重孩子毛筆字的訓練,能感覺到這不是什麽培訓班能達到的能力。
伱看這個名字,他書寫的時候,應該忘記掩飾了,這個連筆‘卩’上半部分已經貫穿橫,我記得祝允明字帖裏面有這個書寫習慣,這是毛筆行草的字帖。”
聽明白多少不知道,反正大趙在一旁不斷點頭。
“胡老的意思,這是一個人寫的,但是時間不同對嗎?”
“對,心境心态不同,字上能看出來。”
聽到這句,大趙已經磨拳霍霍。
“太好了,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并案了。”
胡老看了一眼大趙,目光落在周甯臉上,很有職業素養的沒有繼續追問。
“行了,是否需要我給你們出鑒定書?要是不用我就走了,不耽誤你們接續下來的工作。”
周甯收起心思,握住胡老的手。
“多謝胡老,你一來就幫我們解惑了。”
胡老擺擺手,人已經站起來。
“丫頭送我回去吧,之後你們有事兒可以随時找我,反正我現在住在琴島,退休之後才知道,天天工作還挺有意思,今兒這一天說的話,比我一周說的都多。”
“那胡老沒事就來這裏轉轉,我跟琴大這邊有個軟件合作,其實我覺得可以将您懂得的知識,系統化整理一下,畢竟這方面的專業人士太少太少,如果電腦能進行一定程度的分析,那就可以提高基層辦案的能力。”
胡老一怔,看了一眼夏沫沫,随即仰頭大笑起來。
周甯一臉懵。
如此突然的變故,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夏沫沫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周甯擺擺手,一把扯住胡老的手臂。
“别笑了,趕緊我們先回去。”
胡老似乎發現更有意思的事兒,直接停下笑聲,看看周甯又看看夏沫沫,恍悟般點點頭。
“我說嘛,你怎麽主動找我幫忙,原來是這樣啊,行了不打擾你們,不過周主任你剛剛這番話夏家丫頭剛跟我說了,沒想到你們想到一起去了,其實之前我們嘗試過,不過合作方無法進行這些識别,他們也不懂我到底要表達什麽。”
周甯也來了興趣,之前他還真不敢承諾什麽,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的團隊将各種數據庫建立的相當有水準,尤其人臉修複系統已經有了名聲,一個個有能力的都擠破頭想進研發中心,人才那是不缺的。
就像盧博士最初所說,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就行,缺錢他搞,缺人他去找,缺一切東西都能搞定,隻是需要方向性還有專業的領域。
“胡老兩年多之前,我跟夏老師第一次手工修複人臉的時候,我完全沒想到琴大創建的團隊,能制作成功這些數據庫,将軟件設計出來,而現在六期已經在設計中,甚至還有别的方向,也在推進。
我能跟你說的是,琴大的團隊相當專業,而且現在是彙聚了各方優秀的人員,我導師李成斌也都在這裏帶博士生,可見對琴大的看中,所以我希望你去看看,去研究中心轉轉,然後看我們人臉修複系統如何操作,最後你再決定如何?”
胡老盯着周甯看了半天,認真地點點頭。
“好,我就聽你的,讓夏家丫頭一會兒就帶我去轉轉,雖然不知道你們那個系統是什麽樣的,感覺很厲害的樣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那種天方夜譚一樣的軟件都能制作出了,我這個也不是不可能,是這個意思吧?”
周甯點點頭。
“可惜,我手頭有案子,不然真想陪你去看看,客氣的話我不多說了,既然知道您在琴島,之後不會少麻煩您。”
“你這個年紀說話,能夠這麽得體,還理解我們這些老家夥想什麽,這比什麽都讓我動心,行了你們繼續工作,忙完我們有時間慢慢聊。”
胡老笑着點頭,跟夏沫沫快步離開。
周甯看出來,胡老被自己說動心了,其實盧博士最初說能做這樣軟件,甚至搞了那麽大陣仗的時候,周甯的第一反應是,如果投資巨大,無法制作出軟件,隻要不讓自己賠錢就行。
甩甩頭,讓大趙将兩張紙收起來,這才快步去樓上,敲門進入會議室,就看到徐達遠和劉雨菲陪着胖爺在聊天。
徐達遠看向周甯,目光中帶着問詢的意思,周甯用力點點頭,徐達遠握緊拳頭,有些激動。
大趙已經跑過去,拉着椅子坐在胖爺朱延濤的身側。
“他叫周甯,上次跟我一起去過你的面館,他是琴島市局技術處法醫二室的主任,主管的就是刑偵案件的屍檢工作,所以這裏面坐着的,都是可以信賴的人。”
朱延濤拍拍大趙的胖手,阻止了他剩下的話,臉上的笑容雖然淡淡的,不過能感覺到他很放松。
“不用那麽介紹,我跟你說了,既然跟你回來,我就信你們,再說你是大院裏長大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什麽人品,前幾年我排斥查這個案子,不是别的,老伴心髒不太好,禁不起這樣的事兒。
去年去做了搭橋,她現在還算好,就像你說的,有些事兒不是放置在那兒不去理睬,不去過問,它就過去了,它一直都在,而且是心裏的刺,尤其逢年過節,看到别人承歡膝下,這種感覺就出來了。
我和老伴兒說了,這次要查清楚,你們該問什麽就問,不用顧忌我的情緒或者别的,至于我兒子他們留下的遺物,貴重物品歸還我們了,我這次都帶了過來,從給我們那天,我就沒打開過,不知道是否對你們破案有幫助。”
說着,胖爺打開身後的一個背包,裏面取出一個木盒子。
随着打開,發現裏面是三個塑料物證袋,分别裝着掐絲金鎖,還有戒指和發卡,在掐絲金鎖的縫隙裏面,果然能看到黑褐色的血迹。
周甯對這個印象非常深,昨晚觀察圖片的時候,就放大自己看過,看來就如同胖爺所說,他将這些東西一直封存,不過這對調查确實有利。
大趙趕緊接過箱子,鄭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
“胖爺放心,我們會小心處理的,這些之後會送檢,畢竟現在的各種技術,比八年前進步太多了。”
周甯抿緊唇,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不能給胖爺過多的希望,老爺子年齡大了,經不起這樣的大起大落,徐達遠遞過來一杯水,這才說道:
“好,既然您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做一個記錄,要知道一些時間性的細節,想不起來您就直說,我們好換别的問題。”
朱延濤點點頭,從背包裏面摸出來一個筆記本展開,裏面一頁一頁記錄得密密麻麻,時間地點幹了什麽,徐達遠一看就愣住了。
“你這是都做記錄了?”
朱延濤笑着點點頭,歎息一聲說道:
“年齡大了,總覺得自己的記性不好,當時兒子一家出事後,我每天晚上都想這些,後來幹脆,将所有的過程都記錄下來,甚至當時的通話記錄也都打印出來,作爲父親不能做什麽,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安慰吧。”
徐達遠将筆記本推給大趙,吩咐道:
“将這些都複印一下。”
徐達遠頓了頓,接着問道:
“當時你收到這封威脅信的時候,是第一時間就報警了對嗎?”
“對,說句你們不愛聽的,我最後悔的就是報警了,我總想着當時如果沒報警,或許我兒子一家能活着。”
徐達遠拍拍他的肩膀,他剛剛粗略看了一眼那本筆記,上面都是案發的各種時間,對案發前的記錄似乎沒有。
“大叔你回憶一下,在4月14日之前,你最後一次見他們一家三口,或者是其中一人,是什麽時候?”
朱延濤點點頭。
“記得,4月14日是周三,在周日也就是4月11日,他們去我家玩了一上午,悅悅還說要帶我孫女去學遊泳,我還開玩笑說,我孫女之後要當專業遊泳運動員。”
徐達遠深呼吸,這樣的問話讓他也覺得好壓抑,不過一切還要繼續。
“能跟我說說,你兒子朱國泰和方悅的社會關系嗎?”
(本章完)